第一百一十四章 受傷之後的傾心安慰
李主簿覺得這鄭明儼是個說得來的人:“大少爺過獎了。李某多說一句不該說的,今日之事發生在你鄭府,對秦姑娘來說,可謂是沒事找事,將來你恐怕還得花更多心思護著她了。”
“這也是我自從認識她以來,一直在做,卻一直做不好的事。大丈夫不能保護好自己的心愛之人,何其悲哉!不說我吧,李主簿,今日你幫助王知縣為秦雨青量刑,不知是否會為難你。如若此,便是我鄭家的不是了。”
“這個為難,頂多是調職罷了,不會過大影響仕途。再說句怕大少爺不愛聽的真心話,家中人心不一,你被夾在中間,前後左右調和,你比我為難百倍。”李主簿一針見血地指出鄭明儼的處境。
鄭明儼放開心胸一笑:“身在鄭家,當為父母,兄弟,妻兒費力盡心,無可推辭。”
“嗯,大丈夫當如此。就到這吧,大少爺不必遠送。”李主簿說。
“慢走。”
送走縣衙的人,鄭明儼回到了幾日沒有來的西廂房,一入門便是:“雨青,如今我已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怕是再幾日不見,如隔三生了。”
“看你,又來了,我們不是多次說好,如今學堂的事擺在首位嗎?”秦雨青說他。
鄭明儼心中哪裏還有心思想學堂的事情:“雨青,夾指之痛,你怎麽也不哭?疏散心中的痛?”
“明儼,我受住了烙臉之痛,割疤之痛,生肉之癢,今日這夾手指,比起曾經的體膚之痛,隻是小巫見大巫而已,而且我感覺得到,用刑時,縣衙在刻意緩勁,定是你在背後幫我說話,對嗎?每次受苦之時,都有你在我身旁用手腕為我止痛,與我一起受難。我怎能再淚眼對明儼,那也對不住你手腕上這一道道齒痕啊。我呀,現在隻有笑顏作淚眼,才是如今對明儼最好的報答和體貼。”
秦雨青善解人意地看著鄭明儼。
鄭明儼握起秦雨青已包紮好的手指,說:“笑也溫柔,哭也溫柔,但是雨青你在我麵前不必強裝笑顏,我知道你是怕我難過。我問你,小滿被自己嚇死確實與你無關。”
“是啊,肯定是因為雨青的妹妹的骨灰盒在樂山別院,知道小滿出惡毒之計,用羊肉湯惹雨青傷心至極,所以雨青的妹妹的魂魄要了小滿的命。是小滿自己作惡,該死。怎能怪雨青。”周福雲為秦雨青說。
“福雲,別這麽說小滿,她也挺慘的。不過雨青,剛才四娘指正你從樂山別院過來,你完全可以否認。反正隻有她一人看到,如果你否認,就可不用受這本就不該的刑罰了。”鄭明儼把不解的話說完。
秦雨青望了望窗外遠處:“我這麽做是因為對友姑的虧欠,畢竟小滿是她的丫環。小滿雖不是我殺的,但卻因我被罰住在樂山別院,產生精神疾患而死,直接原因是因為聽到我的歌聲而發瘋嚇死。這是抹不掉的責任與事實。明儼,你想,如果我否認了四夫人的指正,四夫人會如何?”
“既然她從前能唆使年幼的世襲來誣陷你虐待,如今也會如此。雨青,你做的對。”鄭明儼想到了這一點。
秦雨青說:“天網恢恢,雖然我沒作惡殺害小滿,但事實就該承認。夾指之刑我心甘情願。否則,我秦雨青怎麽配得上明儼你這個翠竹君子呢?”
“我原來已榮幸地成了雨青心中的翠竹君子。雨青,以後,我來做翠竹君子,你就做翠竹夫人吧,別想著自己做君子,很多束縛的。”鄭明儼笑她略帶愚昧的真誠。
秦雨青談笑自若:“隻許你作君子,我就做個女子嗎?我要做女中豪傑!流芳百世!”
鄭明儼嬉笑:“喲,我這隻小貓兒還有這麽遠大的誌向,我才知道呢。”
“在我心中,總會生出許多,你不知道的秘密。你若想知道,以後看你表現如何,再衡量要不要告訴你。”秦雨青端起了小架子。
鄭明儼愜意地問:“那夫君該如何表現呢?”
“這個嘛,不告訴你,自己琢磨去吧。”秦雨青留點神秘感給鄭明儼。
鄭安見兩人開心,就在旁邊傻傻地問:“初九那日,秦姑娘隻是喝了一碗羊肉湯就傷心難過得讓大少爺陪了她兩天,習武練劍。今日這夾指的痛,卻能一笑而過,鄭安實在糊塗了。”
周福雲大聲說他:“鄭安,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個都不明白,我用腳趾想都明白。那碗羊肉湯傷透了雨青的心,而夾指對百折不撓的雨青來說是體膚之痛而已,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鄭明儼看著他兩鬥嘴:“還是福雲這個丫頭百伶百俐,一看就明了,鄭安,多學著點。說到體膚之痛,今日我們西廂房個個受傷,雨青被夾指,我被雨青咬傷,福雲和魚泡挨了板子,隻有鄭安這個笨蛋傻人傻福,毫發無損。雨青,我們西廂房每個人都陪你一起受傷,今日,你可是痛中作樂了。不寂寞吧?”
秦雨青表現得越來越識大體:“明儼,我和福雲,魚泡三人,我們是西廂房的人。但你還有東廂房。今日行刑之前,友姑為我求情說,等我產子之後再行刑,以免傷了胎兒。這是她的一片善意啊。”
秦雨青懂鄭明儼的心思,越是趕他走,他越不願去,果然,鄭明儼說:“今日衙門一來審案,現在都到辰時了。現在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雨青,現在不用你提醒,我立刻去學堂為自己的晚到領罰。晚上回來再去看友姑吧。”鄭明儼不太想去,他怕看望了董友姑之後,今日就沒好心情念書了,也難怪。
鄭明儼帶著鄭安走後,一夜沒睡的秦雨青睡著了。
周福雲和魚泡忍著板痛輪流睡覺,輪流守衛著秦雨青。
還好幾個人都隻是皮肉之痛。
鄭飛黃和大夫人,二夫人年紀大了,一起在建安廳內討論小滿精神病死這件事。
“小滿的屍體已送回她家裏了嗎?”鄭飛黃問。
大夫人回話:“衙門審訊一結束,就送回去了。按慣例給她家裏打發了些銀兩。”
“那友姑呢,看她初九那日吐血之後就一直臉色蒼白,今日又在東廂房門前,看著明儼被秦雨青咬手腕而暈倒。現在友姑怎樣了,她身體這麽差,親家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到時,誰來給明儼擦屁股啊?”鄭飛黃又要擔心和董家的關係,又要心疼著被夾手指的秦雨青。
二夫人安慰他:“既然事實已如此,小滿都死了,親家肯定會知道。妾身想,友姑不僅體虛火旺,心緒不寧,如果請她的娘親來看看她,勸勸她,母女連心,或許這身心自然就好些了。不知老爺和夫人是怎麽想的?”
“這個說的也不錯。等過幾天,這丫頭氣色好些了,請她的娘親過來喝杯茶也好。”鄭飛黃說:“夫人,這事你去辦吧。”
晚上,鄭明儼為了多補點拉下的學業,在學堂多呆了一會。
回家路上,他想著今日淩晨衙門被請來,專門針對秦雨青,心中就憤憤不平,對隨身的鄭安說:“人命固然重要,可以前就不見得鄭府這麽關心下人的命,為了丫環小滿而淩晨請衙門,仵作。我從小在鄭家長大,這點我怎麽會不懂啊,爹,大娘。”
鄭安不懂鄭明儼在念些什麽。
回到鄭府後,鄭明儼沒吃晚飯就去了建安廳,此刻隻有在這裏夫婦在吃飯。
鄭明儼看見他們兩都在這,正好,把想說的都說了,他坐也沒坐,傲然屹立著:“爹,大娘,明儼給你們問好了。”
“明儼,沒吃飯吧?一起來吃晚飯吧。”大夫人見他目光銳利如劍,怕是沒好事。
鄭明儼沒坐下吃飯,鏗鏘有力地說:“明儼從小到大都未見過我們鄭家對一個下人的死這麽關心過,竟然在淩晨時就把衙門請來了。至於是誰請的就不必說了,說出來傷感情。不過明儼也不想賣關子,就直說了,雨青在鄭家屢遭欺淩,就連我這個所謂的風光無比的鄭家大少爺多次言明要護她,不許欺負她,卻也是螳臂當車。爹,大娘,若今日她有事,或是胎兒有事,我會很難過,但我不會像從前那樣傷害自己或以死來逼迫你們。我依然會遵循忠孝禮儀,尊稱你們一聲爹,大娘,為你們養老送終,扛起鄭家的大業。但是,我們的父子之情,母子之義,明儼無法保證,恐怕就此慢慢淡去了。明儼的話說完了,不打擾爹和大娘吃飯了。”
鄭明儼還未走出建安廳,就聽到一聲拍筷子的聲音,他心裏念著:即使我不這樣點明出來,你們還是會以各種理由繼續傷害雨青,何不把心中積壓的憤怒一吐為快,也一並警示。
大夫人放下筷子後眼神險惡:鄭明儼,你從小到大,我把你當親生的還親,你就是這樣為了一個女人回敬你的嫡母的?好,你有初一,就不要怪我有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