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淮虞(五)
“怎麽不從正門進來。”
虞千紀腳上功夫並不是很好,從牆上跳下來時險些弄傷腳腕。
“興致好。”
虞千紀淡淡說道,誠然,如若不是白日裏南央對她的態度,她就從正門明晃晃的進來了。
南漓心中也明了,招呼虞千紀坐了下來,一門心思任舊在她的藥理上,大半夜的,虞千紀來她這塊不可能什麽事都沒有。
“我想找你要一個藥。”
虞千紀說話時壓低了聲音,桌上的燈光並不亮,她麵部顯得尤為猙獰。
“什麽藥?”
南漓不由向後退一小步,連忙說道:“先說好,我這可沒有殺人的藥,而且殺人於無形這種事情是不可能做到了,人命關天,你可別亂來啊。”
“不需要做到殺人於無形。”虞千紀沉聲說道:“有一個人,她不死,我就得死。”
“這麽嚴重?”
南漓有自己的底線和道德,殺人害命的藥她可從來不做,她也不能害了虞千紀。
“就是這麽嚴重。”
虞千紀深色冷凝,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南漓思忖片刻,說道:“除了死,你還希望那人怎麽樣,興許我這裏有別的藥可以幫到你。”
除了死……
“我想讓她對我言聽計從。”虞千紀皺著眉喃喃說道:“希望她處處為我考慮,不會做對我不利的事情。”
畢竟現在柳嫣緒還什麽都不知道,不殺她,也就是活的膽戰心驚些罷了,問題不大。
“對你言聽計從,處處為你著想。”
南漓重複著,翻箱倒櫃找出來一瓶桃紅色的藥,不知怎麽的,看上去很是不正經,虞千紀下意識抵觸起來。
“我這瓶藥啊,可是我的得意之作,不管是誰,隻要你讓她看著你喝下這個東西,別說是言聽計從了,保管你說什麽,她就聽什麽。”
南漓熱情推銷,虞千紀心中愈發覺得不靠譜,她拿起藥來掀開蓋子聞了聞,是香甜的花草味道。
“真像你說的那麽神?”
“當然,你還懷疑我不成?”
南漓反問,虞千紀對她的不信任讓她頗為不快,“你什麽都可以不信,不能不信我的藥,你試了這個,若是不管用,我親自給你要殺的人喂毒藥。”
有些不情願的接過粉紅色藥瓶,虞千紀揣好了,她一刻都不想耽擱,索性吩咐靈墨去買一瓶老鼠藥,到時實在不行,就直接把那藥給柳嫣緒灌進去。
結果再壞,也好過事情敗露。
“大人,其實柳侍郎也不是非死不可,當年的事情,她畢竟不知情。”
靈墨拿著老鼠藥,在給虞千紀的時候卻陷入猶豫。
見她這副模樣,虞千紀眼底閃過一絲狠辣,這種下人,她到底要來做什麽啊。
平白無故給人添了幾分煩惱。
“她不知情?你從何得知?你怎麽知道她不是蓄勢待發,等著要揭開這個秘密置我於死地。況且,她背後的人是誰,你可知道?”
靈墨被一連串的問句堵的說不出話來,垂下眼瞼,她將手中的藥交給虞千紀,化作煙霧隱去了身形。
虞千紀呼口氣,運起輕功飛上房頂,柳嫣緒和南漓一樣,也沒睡,她那臥房的燈還亮著,看影子,好像是在讀書。
“周圍有人嗎?”
須臾,虞千紀問著,已經巡視過周圍一圈的靈墨出現,搖頭道:“已經都排查過了,沒有人。”
虞千紀心中一直懸著的心落了下來,下了房簷,直接踹開柳嫣緒房門。
柳嫣緒手中的書被嚇得落到了地下,她看清來人後,頓時怒不可遏,“虞千紀,你不要太過分了!”
虞千紀冷著臉,邁著大步走過去,她先拿出那瓶粉紅色的藥瓶,抬起手想要鎖住柳嫣緒的下巴,不想卻被她先一步抓住手腕奪走藥瓶。
這一個女子,力氣怎麽這樣的大。
虞千紀掙脫不開,眼睜睜看著柳嫣緒拿過她手中藥瓶。
“你做什麽?”
柳嫣緒失笑,“你問我要幹什麽?我還要先問問你呢。”
靈墨此時也不知去向,柳嫣緒咬開藥瓶的蓋子,花果香味頗為好聞,不過看這瓶子就知道不是什麽好東西。
“給你先喝喝看?”
粉色藥瓶被抵到了嘴邊,虞千紀隻覺一股冰涼香甜的液體融在嘴裏,她還沒反應過來,就咕嘟一聲咽了進去。
她五髒六腑像是灼燒一樣,心撲通撲通好像要跳出嗓子眼一樣,腦袋裏昏昏沉沉,柳嫣緒的那張臉卻揮之不去。
柳嫣緒手心發燙,心覺不妙,鬆開鉗製虞千紀的手,隨手拿了桌上的茶杯潑了過去。
虞千紀被澆了一杯冷掉的茶,幾片茶葉粘在頭發上,看起來頗為狼狽,她心誌恢複了清明,吐出一口濁氣,緩緩抬起頭,正想對南漓的藥嗤之以鼻時,在看到柳嫣緒那張臉時心卻不由自主的跳動的厲害。
臉頰也開始發燙。
“柳侍郎多慮了,就是瓶,普通的飲品罷了,我就是想帶來,給你嚐嚐。”
虞千紀笑著,手不安分了起來,撫上柳嫣緒的臉,嘴也不受控製了起來,“柳侍郎真好看,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去楚京看看七夕啊。”
柳嫣緒皺著眉避開,還沒等她說話,唇角就被一纖長手指按住。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不想耽誤了公務,那你願不願意在這張床上,和我共度春宵?”
“神經病。”
柳嫣緒狠狠罵道,見虞千紀平常都是意氣風發的模樣,如今這滿頭茶葉,還真是前所未有的狼狽。
終是不忍心,柳嫣緒把虞千紀發間的茶葉摘掉。
“你真好。”
虞千紀昂起頭說道,笑得天真爛漫,仔細看去,她眼角微微泛紅,有幾滴淚。
“哭什麽?”
柳嫣緒也沒問虞千紀半夜來這的目的,這藥具體的藥效,她也沒有細究,溫聲細語哄著虞千紀睡下,又回到書桌前,拿出一張幹淨信紙。
如往常一樣,她要將一天內發生的所有事情寫給禦史大人,她的養母,在她家破人亡之際,收留她,教習她文化和武功。她如今所有的一切,也全都是養母所給予的,柳嫣緒自認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她想找出殺她家人的凶手,也會盡全力回報養母對她的栽培。
不過這次不同,柳嫣緒看著床榻上虞千紀的睡顏,將今晚所有的事情全都避而不談。
……
次日,虞千紀是被柳嫣緒的起床聲吵醒,她已經換好了衣服準備去上朝了。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虞千紀也慌了起來,她身上還穿著昨日的常服,官服還在虞府,不知道遣人去拿還來不來得及。
“快上朝了,你請假吧。”
柳嫣緒看虞千紀慌亂的模樣,隨意說了一句,係好腰帶,便頭也不回的出門了,她也怕耽擱了上朝的時間。
“我這月已經請過一次假了。”
虞千紀呆愣愣說道,鳳翔的規定自開國以來就是這樣,她要是再請一次假,怕不是要被批鬥。
“昨晚就不該來這。”
不見到柳嫣緒還好,隻要一看到她那張臉,整個人都不受控製了起來,別說是殺她了,連一句重話都說不出來。
“昨晚就不該去找南漓。”
看那藥的藥效,哪是什麽藥,分明是妖術。
“昨晚就該直接用老鼠藥。”
捶了下床板,虞千紀悔不當初,又無可奈何,隻能穿好了衣服去南漓家。
有了南央,虞千紀已經很抗拒從正門進王府了,剛翻牆進去,她才想起來南漓也去上朝了。
有種小時候偷偷不去私塾的感覺。
好容易等到了南漓下朝,她沒戴烏紗帽,看上去神清氣爽,滿麵紅光。
“你可算回來了。”
虞千紀盡量讓自己顯得不那麽絕望。
“你怎麽今天也不去上朝,史官都已經開始批鬥了,專門抓你們這些不上朝的大臣。”
南漓笑得一臉得意,“明天,我就要搬到新房子了,這些朝堂上的事情,也根本不用我操心了,你的苦日子還在後麵呢哈哈哈哈哈明天早朝肯定當眾挨罵。”
虞千紀黑著臉,現在的當務之急,已經不是她明早會不會被批鬥的事情了。
“你昨晚給我的藥,有解藥嗎?”
“啊?”南漓笑容僵住,“沒有哦。”
“你不會自己喝了吧?”
虞千紀強裝鎮定,搖頭道:“我昨晚用了老鼠藥,事情已經解決了,隻是不小心自己喝了下去。”想了想覺得不太妥當,又補充道:“我獨自一人時誤飲,應該沒啥大事吧。”
南漓撫著心口,放心道:“那就沒事,隻要喝的時候沒看到別人的臉,就不是什麽大事,你就當尋常的果茶喝了就好。”
虞千紀也做出了舒心的笑容,轉而言他道:“你剛才說,你要搬出去了?”
“不是早就給你說了嘛,王府的事情全都交給我大姐和三妹了,我呢,就可以找個清淨地兒,做個閑散的藥師了。”
這是南漓心中最理想的生活,虞千紀倒不羨慕,她的所有理想和抱負都是要在朝堂上實現的。
“那先恭喜你了。不過話說回來,那麽色彩鮮豔的東西我喝了下去,心裏總會覺得別扭,沒有解藥,我心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