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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蘭曲(三)

  出此之外,如果能用些新招數,而不是對每個姑娘都這樣做的話,明芙郡主可以說是完美之至了。


  鈴蘭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思緒就不由自主飄到上一次見到明芙郡主的時候,同一個房間同一個人同一個動作,隻不過對象換了個人罷了。


  光是這樣想想就很令人不舒服。


  “你好像很厭煩的樣子?”


  秦慕容突然問道,鬆開鈴蘭的手。


  鈴蘭看著她那半眯住的雙眼,也沒有了第一次見時的心虛和害怕,正了正神色,坦蕩蕩說道:“回郡主的話,是這樣。”


  “這招數白雪已經用過了,你現在又故技重施,怪沒意思的。”


  秦慕容長眉輕佻,又開始對鈴蘭動手動腳。


  前所未有的厭惡和抗拒,鈴蘭討厭這樣的肢體接觸,她滿腦子想的全是靈歌的臉。心中的背德感更甚。


  她在做什麽想些什麽啊……


  成為二樓的上等妓子。


  不是一直想要的嗎?

  一直擔心的事情解決了。


  為什麽更煩躁了。


  鈴蘭掙脫開,下意識的打開窗子,吹著風能讓她好受點。


  “我沒有玩什麽欲擒故縱,也不需要郡主您給我賞賜,您也可以現在就給我杯毒酒什麽的都行。”


  一口氣說完,鈴蘭僅靠著窗戶,好像秦慕容走近一步她就會從窗子上跳出去一樣。


  “你怎麽這樣?”


  秦慕容被鈴蘭的舉動弄得有些尷尬。


  鈴蘭聞到淡淡刺鼻的味道,她鼻子抽了抽,想再次尋找時卻沒有了絲毫蹤跡。


  “小題大做了。”


  靈歌險些要現出身形來,秦慕容這句話是對她說的。


  想到這,她嘴裏茶的味道都苦澀起來,她該怎麽向他的小護衛開口,不會因為區區容貌問題而丟掉一名忠誠的衛士。


  容貌很重要,僅限於伴侶,而不是部下。


  在這方麵她還真是臭名昭著。


  “郡主,我暫時還不想。”


  “你覺得本郡主是會強迫別人的人?你既然不願意,我有大把大把的時間等著你願意,金錢,地位,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我不要。”


  鈴蘭扭過脖子,像一個小孩一樣,她自認是比較成熟穩重的人。


  秦慕容歎口氣,又飲下一口茶,轉身離去。


  明芙郡主走了以後不久,鈴蘭故意沒有關窗子,讓夏夜裏帶著冷風的空氣全都灌進來。直到靈歌出現在了窗戶上,她覺得冷一點也值得了。


  “剛才沒有在郡主身邊看見你。”


  鈴蘭說,拉了靈歌下來關上窗子,倒了杯熱酒為自己暖暖身子。


  “我沒有跟來。”


  靈歌也跟著坐下,她方才化作煙霧隱去身形跟在秦慕容身邊形影不離,隻有在以為鈴蘭要跳窗的時候才差點沒穩住現身。


  雖然形是成了,但還是沒有掌握到精髓啊,心裏一慌,家族的秘術差點自己解開。


  “你想留在這塊嗎?”


  鈴蘭像是漫不經心的問著,也為靈歌倒了一杯酒遞過去,對方卻擺擺手以示拒絕。


  靈歌不喜歡喝酒,也不喜歡這味道,每次跟著秦慕容出入各家酒樓,對她來說無疑是一種煎熬。


  “郡主對我有恩情。”


  一共說了兩句話,還都是違心的話。


  靈歌不由對鈴蘭感到抱歉,她已經收拾好行囊,準備去向秦慕容道別時,她才知道有多舍不得這個地方,況且鈴蘭的事情也得到了解決,她也不是背信棄義之人

  。


  “我知道了。”


  鈴蘭站起身,找出櫃子裏放著的麵巾,和靈歌的裝束同一色係,很是般配,正好能遮住臉上的疤痕,隻是有點厚,夏天佩戴確實是熱了點。


  “你帶上這個,能把疤痕遮得嚴嚴實實。”


  接過遞來的黑色麵巾,靈歌戴在臉上,鼻子也被遮住,有些悶熱,她自己找好的輕便麵巾還在身上裝著,但望向鈴蘭帶著期待的雙眼時,她輕輕笑了笑,“我正好需要這個。”


  “我還擔心太熱了。”


  鈴蘭手上還有針紮過的痕跡,她沒有做過類似的東西,好久不碰針線,手也生疏了。


  麵巾做好了就沒有洗過,想到靈歌直接接觸麵頰的東西上有自己的血珠子,鈴蘭笑容更甚。


  ……


  維持著巧妙的平衡,一切事情都很平穩的發生。


  秦慕容的毅力非比尋常,幾年過去,對待鈴蘭至始至終都是一個態度,忽略外麵還有其他人養著的事實,鈴蘭都要感動的不求名分以身相許。


  高貴的明芙郡主再放下身段如何如何,鈴蘭都不會讓她多碰自己一下。


  掂量著手中分量很足的金飾,鈴蘭覺得這樣吊著秦慕容也不錯,她能被一步步的捧上花魁的位置,也能有榮華富貴阿諛奉承可以享受。


  得空了,能和靈歌小坐一會,看著她把那厚麵巾戴在臉上,即使再熱的天氣,在眾人麵前也不會取下來。她心裏升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鈴蘭也知道靈歌是南海的霧影族,她們家族的秘書,修煉大成了,能夠把身形變幻成旁人看不見的煙霧,隻能聞到刺鼻的煙味。


  知道了這件事,也知道了靈歌瞞了她一些東西。


  鈴蘭也不會細究了,每天練練琵琶,和秦慕容說兩句話,做著一整條花樓街男子女子都羨慕的人,什麽都不想,豈不是更舒服?

  “姑娘,你看地下有個乞丐,好像是新來的,你不覺得生的白白淨淨挺俊美的嗎?”


  服侍在鈴蘭身邊的婢女舟舟,一雙大眼睛明亮而又閃爍,常給鈴蘭打聽來些新鮮東西。


  “以前從未見過,可能是哪個家道中落的公子哥吧,你看他下跪了也不磕頭,呆呆跪著,哪有人會給他的碗裏放銅板呢。”


  鈴蘭對著銅鏡,自己畫好兩道彎眉,視線輕飄飄掃過樓底下的乞丐,的確生的十分俊美,眉宇之間透露著一股正派,身上穿著的衣服雖然破破爛爛髒兮兮,但依稀能看出是前段時間七星富家公子間流行的款式。


  “姑娘說的沒錯,他也太不知好歹了點,已經都成乞丐了,還端著一股子高傲勁,而且還跪在花樓街,不知道想要幹什麽……”


  對於舟舟強行曲解自己話裏意思的行為,鈴蘭已經習慣了,輕輕笑拿開銅鏡,順著舟舟的話問道:“你覺得他想要幹什麽?”


  舟舟就等著鈴蘭問這句話,眼光一閃,清了清嗓子,“昨天柳媽媽下樓找他了,我們煙雨樓,不是也要收些小倌嘛,他不知道是嫌棄地方小還是怎樣,居然連一句話都不回答,用那空空的眼睛看著柳媽媽,無論怎麽問他,他都是緊緊抿著嘴,不肯開口說一句話。”


  “怪不得昨天柳媽媽很生氣,我還沒有細問,是這樣一回事啊。別家的媽媽去過了嗎?”


  這樣好的相貌,還是免費的,應該沒有哪位媽媽願意放過。


  “去過了,煙花樓的媽媽都去了,他還是不說話,要強行帶走他,他反倒會說了話,大聲喊叫招惹來一堆人和一堆臭乞丐,又有一堆湊熱鬧的人圍觀,他趁著人群混亂跑了,第二天,又呆在那塊。”


  舟舟憤憤的說,她那天正好出門,因為這件事弄得新換的鞋子被踩了好幾腳,上麵全是大鞋印子。


  她氣也沒處撒,隻能晚上給自己紅腫的腳麵上藥。


  聽到這,鈴蘭像是來了興趣,她的房間,正好和小乞丐跪著的位置相對,視線稍稍一偏就能看到。


  “秋天了,天氣也寒冷了,裝上些熱點心,我下去看看她。”


  鈴蘭站起身,有了秦慕容捧著,她在花樓街混得如魚得水,托她的福,煙雨樓也水漲船高,成了一流的花樓。


  她一下樓,樓下陪酒的下等妓子紛紛投來豔羨的目光,微微昂了昂下巴,把這些注視悉數接受。


  小乞丐就跪在不遠處,嘴被秋日的寒風吹得有些開口子,臉也有些髒了,但絲毫不影響他俊美五官的輪廓,已經明亮如星辰般的雙眸。


  “餓了嗎?”


  鈴蘭拿出一塊熱氣騰騰的糕點蹲了下去,用上了自己最溫柔的語氣,眼裏像汪著春水,看向小乞丐的目光沒有絲毫同情和不屑,隻有單純的擔憂。


  在煙雨樓這些年,不會做點戲是不可能的。


  她問到些許臭味,不動聲色的掩住口鼻。


  “餓了的話,吃點這個,還能暖暖身子。”


  小乞丐眉頭微動,直視鈴蘭的眼睛,一旁的舟舟倒是激動的險些跳起腳來,她這幾天打聽到,小乞丐可是連一個表情都沒有露出來過。


  咽了口唾沫,小乞丐這幾天餓的慘了。


  越是冷,香味就能越清晰的問道。


  他肚子和適宜的叫了兩聲。


  如此失禮如此不堪。


  他神色依舊是淡淡的,沒有接過點心,眼神又失去了神采,空洞地望向鈴蘭。


  被這眼神看的心裏發毛,鈴蘭別開眼睛,耐心問道:“餓了就吃一塊吧,就當是我借給你,如何?”


  本以為小乞丐隻是不願意接受施舍,鈴蘭換了另一種說話方式,當她看到那空洞眼神中流露出來的些許嘲諷,知道自己錯的離譜。


  手都要凍僵了,小乞丐還是沒有絲毫反應。


  他很餓,但就不吃。


  不想進花樓卻跪在花樓街。


  鈴蘭皺著眉縮回手,又拿出一錠分量很足的銀子放在小乞丐碗裏。


  “不如你自己拿去買些吃的?”


  好像聽見小乞丐喉嚨裏輕輕哼了一聲,隨後,碗裏的銀錠子被扔了出去,饑餓看上去並沒有影響他的臂力。


  鈴蘭清楚地看見銀錠子非進了自己的屋子。


  但願沒有打到來她房間打掃的無辜婢女。


  小乞丐也皺起好看的劍眉,呆呆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像方才發生的事情是他無意間做出來似的。


  “太不是好歹了!”


  舟舟怒斥道,上前去打算把小乞丐揪起來打一頓,為自家姑娘出氣的同時,也好為自己的鞋子報仇。


  “住手。”


  鈴蘭在對待這些人這些事情上,有了和秦慕容一樣的耐心,她好脾氣的又放上一錠更大銀錠子,小乞丐重複剛才的動作。


  “你說說,你來這跪著,你為了什麽?”


  小乞丐愣住,他也不知道,心中有一個聲音指引著他來這塊,好像有什麽不得不見的人會出現在這一樣。


  雖然不知道那個不得不見的人長什麽樣子,住在何處,姓甚名誰,他隻知道呆在這塊,就一定會和那人相見。


  “你不會說話嗎?”


  鈴蘭再次用溫柔的嗓音問道,小乞丐這下子有些承受不住了。他搖頭張了張嘴,依舊沒有吐出半個音節。


  “跟我回去好不好?”


  也許是察覺到了小乞丐對她沒有惡意和恐懼,鈴蘭覺得她能把這乞丐帶進煙雨樓,又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呐。


  她站起身來,嚐試拉著小乞丐走,令人意外的是,原本對所有人抗拒的乞丐乖乖跟著鈴蘭進了煙雨樓。


  柳媽媽看到髒兮兮的人時,原本厭惡的扁著嘴,以為是鈴蘭帶來了個拖油瓶,在看到那張臉才知道是個搖錢樹。


  “啊呀,辛苦我們鈴蘭了。”


  柳媽媽身材微胖,說話做事自帶一股子媚態,連和自家姑娘說話時也是這般模樣。


  “也沒有做什麽,他隻是同意進來而已。”


  鈴蘭謙虛的笑笑,不太願意在一樓留的太久。


  這幾年她成長了很多,但還是一如既往的厭惡這地方,也隻有在這時候,能對秦慕容生出感激,而不是單純的利用。


  “沒事沒事,隻要人肯進來,我一定能給他弄得乖乖的。”


  柳媽媽笑吟吟說道。


  在江寧,男尊女卑的觀念根深蒂固,即使是再窮困的男子,也不會走上花樓賣身這一條道路。能用在女子身上的手段,比如迷藥,但也不能一直迷下去,醒了之後又鬧,弄得所有人不得安生,拳打腳踢都沒用。


  像是鳳翔女尊男卑就不用說了,小倌比妓子多的去了,鄭國和大楚這樣男女平等的國家,也不用憂心這一點。


  有些男子就好這一口,現在七星花樓街,最受歡迎的,最能掙錢的,除了能被秦慕容這樣跟皇室沾邊的人包下的妓子,比如鈴蘭。再就是身段好的小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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