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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華容(二)

  “大不了不過是不坐皇位了,本殿下對那種東西,也沒有很熱衷。”


  “那殿下,想做什麽呢。”


  夜芙斂起笑容,看向窗外,似是自語般,說道:“想做什麽,什麽都想做什麽都不想做,到底想做什麽呢?”


  ……


  女皇還是提前解了夜芙的禁足,重獲自由的第一天,夜芙就以身體不適沒去上朝,吃過了晚飯,才進宮求見女皇。


  “身體好些了嗎?”


  穿著常服的女皇比平時看起來更平易近人,歲月在她眼角留下了細細的皺紋,倚在庭院的搖椅上,看著天邊似火的殘陽,眉宇間滿是閑適恬淡。


  “已經大好,多謝母皇關心。”


  夜芙立在旁邊,琢磨著怎麽開口請求賜婚的事。


  “可知錯了?”


  親生的女兒,女皇自然是知道夜芙性子的,隨口的一句禁足,也沒指望她真能反思個所以然來。


  “兒臣何錯之有?”


  夜芙答道,女皇眉頭輕蹙,她忙笑笑,說道:“兒臣和大皇姐夫君之間清清白白,不過是姐夫腳下一滑沒站穩,兒臣扶了一把,誰曾想讓有心人看了去。”


  女皇歎口氣,示意夜芙坐下,“朕希望你在這上麵把握好分寸。”


  “兒臣知曉。今日來見母皇,也是為了這件事情。”


  視線掃過女皇平靜毫無波瀾的麵容,夜芙開口道:“兒臣想立太女妃。”


  眉頭輕挑,與夜芙一模一樣的眼睛回望過去,女皇換了個姿勢,問道:“是誰家的公子?”


  看著夜芙有些難開口的模樣,女皇心中升出了許多不好的猜測。


  “不是誰家的公子,是從江寧流亡過來的……庶人。”


  “胡鬧!”


  女皇難得的對夜芙發了火,“庶人?堂堂鳳翔的太女,要娶江寧的來的庶人?”


  見夜芙微微頷首,女皇說道:”喜歡收進府裏便是,實在不行,朕會應允一個側妃之位,太女正妃是未來的皇後,是鳳翔的國父,身份低微暫且不提,連身上的血液,流的都是江寧的。“


  “那母皇,把夜芙貶為庶人。”


  沒有多加思索,夜芙站起身來跪下去。


  女皇笑出聲,饒有興趣問道:“你回去問問你的那位心上人,是願意成為太女的側妃,還是成為一名庶人的正夫。”。


  “他定是會選擇後者。”


  忘記了唐念從一開始就抗拒她的事實,夜芙總有這麽一股子自信。


  “你去問你父後,他應允,朕就下旨賜婚。”


  女皇這話一說出口,相當於她已經同意了,皇後是浪漫主義派的人,而且對夜芙也是毫無底線的溺愛和縱容。


  夜芙能有這樣的心性,和一手撫育她的父親脫離不了關係。


  走向去皇後宮中的路上,夜芙看看自己袖子上華美的刺繡暗紋,如果真成了庶人,過著吃穿都緊緊巴巴的日子。


  事實上,她完全沒有方才表現出來的豁達。


  那樣的日子。


  會瘋的吧。


  自嘲的笑笑,踏入皇後宮中。


  皇後近日來愛上了編織,手中拿著五彩斑斕的絲線,見夜芙來了,毫不吝嗇的露出笑容,“快過來快過來。”


  夜芙也笑笑,省了請安的禮,坐在皇後身邊,手腕上被掛上一條紅色的絲線。


  “挺好看的吧。”皇後說著,笑眯眯拿出來另一條紅色絲線遞給夜芙,“你可以把這個,給你府上的那位江寧來的公子。”


  看著皇後旁邊氣喘籲籲的小宮女,夜芙心中了然,剛才在女皇那也看見這個宮女了,應該是偷偷為皇後通風報信的。


  鳳翔這一任的女皇和皇後琴瑟和鳴可不是場麵上的好聽話。


  女皇能對夜芙這麽縱容,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對皇後的愛意。


  如果自己同母異父的兄弟姐妹再少些,夜芙也要羨慕起這對夫婦起來了。


  “多謝父後成全。”


  皇後手中的動作沒有停下,打了個好看的繩結又放在一旁,“這是要給你母皇戴上去的。”


  民間手腕上佩戴的花繩,和雍容華貴的女皇顯得極其不搭調,夜芙問道:“母皇會帶嗎?”


  “那位江寧來的公子,為什麽不娶你而是嫁你呢?”


  皇後反問。


  夜芙才意識到唐念沒有真正跟她討論過是“嫁”還是“娶”的問題,露出個有些僵硬的笑容,夜芙順著皇後的話回答:“當然是因為,喜愛兒臣了。”


  皇後喜歡聽戲了,最喜歡的種類,便是經曆萬般阻攔的一對戀人,最後成功結合的愛情戲劇。


  感情至上,對於其他的,可以說是毫不在乎。


  對夜芙的教育,也遵從這一點。


  “那他若是突然改了主意,不願意嫁給兒臣,那該如何是好?”


  提出了一個根本不可能的問題,唐念在夜芙這,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皇後想了想,“那阿芙你願意嫁給他嗎?”


  “不可能。”


  夜芙回答的十分幹脆,這是身為鳳翔女子的底線。


  “那你還是不要娶他了,你是鳳翔人所以不願意,人家是江寧人,為什麽會同意呢?”


  皇後問的認真,夜芙啞住,她從一開始就把唐念當做自己的所有物,同不同意答不答應,都不會影響她的決定分毫。


  “那母皇,也不會同意嫁給您啊。”


  “是啊,她不夠喜歡我,所以你才有那麽多兄弟姐妹。”


  夜芙不甘示弱,爭辯道:“可她是皇帝。”


  “在我這,他先是我的丈夫,其次才是皇帝。”


  皇後說的認真,手中的絲線也越纏越亂,她歎了口氣,扔掉手裏線團,“我這塊是應允了,畢竟人家是江寧人,不僅阿芙要考慮清楚,那位公子也要考慮清楚。才是。”


  “兒臣知道了。”


  夜芙微微頷首,起身告退。


  ……


  回到太女府時,夜芙如同往常一樣的鑽進書房,她不可能去問唐念的意願,真要說實話的話,唐念“娶”和“嫁”都不會選的。


  原本對這不甚在意的夜芙,因為皇後的一番話糾結了起來。


  “靈武,去把……”話說了一半,剛沏好茶水的寧靈武抬起頭來。


  “算了,本殿下親自走一趟。”


  夜芙有些煩躁的抽出原本夾在書裏的畫像,為了唐念接到聖旨時不那麽詫異,她還是打算去親口告知。


  唐念坐在庭院裏,一遍遍想著自己能想起來的東西,主要的記憶一個都想不起來,隻是些不關緊要的東西,比方說一個人遊覽大楚京都。


  夜芙從他身後走近,沒出聲音,靜靜站了一會,輕咳一聲,“你在想什麽。”


  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唐念慌忙站起來,“殿下您怎麽過來了。”


  “來看看本殿下未來的太女妃。”


  唐念扯出一個笑容,還沒開口,夜芙率先說道:“本殿下沒有說笑。剛從宮中回來,聖旨,明日就會下達。”


  臉上笑容越發僵硬,唐念看著夜芙不知該說什麽好。


  “為什麽要做出這麽荒唐的事情。”


  “哪塊荒唐了?”


  夜芙將手中畫像慢慢展開,“是本殿下娶五皇妹送來的庶人荒唐,還是本殿下娶江寧的望族荒唐。”


  認出畫像上人就是自己,唐念伸手接過,畫像側麵又密密麻麻的小字。


  “江寧唐氏,世代為相。”


  他喃喃自語,繼續看下去,直到讀完了最後一行文字,他沒有任何觸動的感覺,就像是在讀別人的故事一樣,除了主人公跟自己同名。


  “興許是這人,和我長得像又恰好同名了吧。”


  合上畫像又遞回去,唐念否定掉這個信息的真實性。


  “就是你,不會錯,五皇妹救你時,你所穿衣服的料子,也是江寧羅家特有的衣料,而羅家,是專為唐家服務的,”


  夜芙說著,視線落到唐念今天穿的這身,唐念在太女府的所有衣物,都是她根據唐念原本衣服,選了顏色樣式相近的。


  “是我記錯了名字,我不叫唐念,我記錯了。”


  心中升出幾絲怒火,夜芙伸手捏住唐念的下巴,強迫他與自己對視,“你在害怕些什麽?”


  “我不叫唐念,你記錯了,我身上那件衣服是撿來的。”


  唐念掙脫開,下巴上留下指印,他又把頭別過去,再次重複道:“我不是唐念我不是唐念。”


  “本殿下已經查的清清楚楚了,你就是唐念。”


  “我不是。”


  幾乎是用喊出來的嗎,唐念從椅子上站起來,有些痛苦的栽在地上,用手捂著頭。


  “你是不是想起來了。”


  夜芙走近,想要伸出的手又縮回來。


  “沒有。”


  頭部的疼痛很快就消失,唐念再次回想剛才閃過的片段,卻是一片空白。他心裏竟有些慶幸。


  那些片段被他在腦海裏貼了封條保護起來。


  有些事情永遠想不起來,才是最好的。


  他一言不發的捂著剛剛蹭到泥土地的手掌,進了自己的屋子。


  細小的石子嵌入手掌,鈍鈍的疼。


  “真是的。”


  夜芙輕聲嘟囔,環顧下四周,也沒有一個侍候的人,她皺著眉快步走回書房,見寧靈武優哉遊哉吃著點心,她心中又竄起一股火苗來。


  “還在吃,快給本殿下找治療刮傷蹭傷的藥給唐念送過去。”


  拍了拍手中殘渣,寧靈武忙站起來。


  書房是夜芙主要的活動場所,處理事務,寫詩作畫,日常休息,都在這書房中。


  而作為夜芙的貼身侍女,寧靈武掌管著這書房內的所有東西,很快就翻出了要像,拿出一褐色藥瓶。


  “隨便差個丫鬟給送回去,你別去了。”


  掃了一眼寧靈武的穿著,夜芙忙開口說道。


  寧靈武被一回來就像是吃了火藥的夜芙一頓吼,還在反思自己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周到,試探道:“可是女皇不應允殿下的婚事?”


  夜芙將畫像隨手丟到桌上,神情恢複了平靜,“準了。”


  “成為本殿下的太女妃,很丟人?整的像本殿下求著他一般,好心告訴他的身世來曆,還不領情。”


  想起方才唐念的所言所語和行為態度,夜芙氣就不打一處來。


  剛吩咐完小丫鬟的寧靈武走進書房,看到的就是一臉悶悶不樂的夜芙。


  “既然如此惹殿下心煩,不如交給靈武吧,手起刀落,唐念公子不會有任何痛苦。”


  “這怎麽能行?”


  夜芙說道,瞥見寧靈武嘴角的笑容,她將桌上的書丟過去,“你這是在笑話本殿下?”


  “靈武不敢。”寧靈武笑著將書撿起來,“隻是殿下現在的樣子。”真像姐姐啊。


  後半句話沒有說出口,夜芙過偏頭,手不由自述摸上自己下巴,問道:“本殿下怎麽了?”


  “沒有。”寧靈武搖頭笑道:“殿下現在很好,會有很多很多人羨慕唐念公子的。”


  “先是乖乖的聽夜卿的話把本殿下當傻子一般,然後又拂了本殿下的好意,為所欲為,真當本殿下不敢動他。”


  “對了,關於唐家淪落到這般田地,具體如何,可查探到了。”


  唐家在江寧根基之深厚,具體是什麽事情直接撼動了這棵大樹,即使是鳳翔的太女,想要查江寧的事,也很費勁。


  “好像和唐家的一位小姐,唐鳶,有直接關係,是唐念公子的同胞姐姐。”


  “同胞?是雙胞還隻是同一個父親?”


  寧靈武有些無奈的解釋道:“殿下,江寧是男權社會,一夫多妻,唐念公子和唐鳶,自然是同一個父親。不是雙胞,唐鳶要大唐念兩歲。”


  “本殿下忘記了。”


  夜芙輕咳一聲,“就這些?”


  “和江寧皇室也沾染了不少關係,七星又遠在千裏之外的之外,暫時就這些東西了。”


  很在意唐念對自己身世的抗拒,阿舟是夜芙安排在他身邊的人,也知曉對方是很積極的在回想,很希望找回記憶。


  夜芙歎了口氣,又將畫像重新折好。


  她已經把現成的記憶擺在了唐念的麵前,為什麽他會抗拒,甚至說是害怕。


  唐家的人幾乎都死光了,他又是怎麽從七星逃到九黎的。


  “明天,記得提醒本殿下去一趟五皇妹府裏。”


  夜卿雞賊雞賊的,慣會耍些小手段。


  如若唐念隻是個來路不明的江寧人,她也不會放唐念來太女府監視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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