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血楓（十四）
若姑姑的死自然瞞不過皇後，一回到玉華宮，蕭暮雪就被皇後叫了過去。
“你現在翅膀是越來越硬了。”
皇後坐在上位，越楓林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怎的，她好像僅僅隻剩下憤怒，上次來見她時，還有勸蕭暮雪“回頭是岸”的意思。
蕭暮雪故技重施，又跪了下去。
“不必來這一套了。”
從知曉若姑姑死的消息時，皇後徹底放棄了蕭暮雪，一個可有可無的公主，她還真是太過看得起自己，膨脹得厲害，掩去眼眸中寒芒，皇後撫著自己的肚子，抬眼看向微微詫異的蕭暮雪，“冬季狩獵之後，本宮就去向皇上請求賜婚。”
蕭暮雪盯著皇後的肚子，嘴角勾起笑容，站起身來，說道：“母後可是又要為兒臣填一個嫡親弟弟？”
“若是你拒絕與寧將軍，後麵還有匈奴的大王子等著你，是在京城做富貴人，還是願意遠嫁那偏遠荒郊，你自己選擇。”
和親。
蕭暮雪犯了愁，和親的規矩向來是要嫁嫡公主的，早早就定下來的規矩，這一關，她可不好過。
“這便是本宮最後一次幫你了，在玉華宮安插的眼睛已經全都撤走了，以後你想做什麽就去做，本宮一概不管。”
皇後說完，她身邊的女官走下來，對蕭暮雪說道：“公主，請回玉華宮吧。”
“那就請母後燒高香保佑，兒臣能多個弟弟而不是妹妹了。”
轉而看見皇後誌在必得的模樣，蕭暮雪冷笑一聲，補充道：“兒臣說錯話了，不該喚弟弟妹妹才是，該叫聲侄兒還是侄女兒呢？”
話音剛落，一茶盞就朝蕭暮雪飛來，皇後胸口起伏著，整個人像是被點燃了導火索，鳳眸盛滿怒氣，沉聲說道：“別太自以為是，管好自己的嘴。”
茶盞落到腳下，劈裏啪啦碎裂開來，蕭暮雪捕捉到女官方才臉上一瞬間的驚異，行了個簡單的禮，“兒臣告退，母後好好保重身子。”
越楓林最初聽到時沒在意，過了許久，每每夜晚回憶的蕭暮雪時，總會想起這句話，感慨一下皇室貴族生活的多姿多彩。
時間很快過去，冬季狩獵來臨，皇帝領著眾皇子公主品階高的後宮妃嬪，一行人浩浩蕩蕩前往皇家獵苑——木蘭圍場。
路上沒出什麽變故，到了木蘭圍場時天已經黑了，皇帝年近五十，生活習慣良好使他看上去身體很好，精神氣很足。
第二天一早，皇帝召集眾皇子，宣布了此次狩獵要比試的內容，誰先獵到狼或是黑熊，就能得到豐厚嘉獎。
皇子們躍躍欲試，當然不是為了豐厚嘉獎才去博得頭彩，皇帝喜愛狩獵，自然會更喜歡騎射功夫好的皇子。況且，除了皇帝這一層，不少達官貴人也前來狩獵場，不少未婚配的皇子一展英姿博得某位貴女的關注，娶了回家便得到嶽父在朝堂上的支持。
蕭暮雪為了前者，當然也不會落下。
“父皇。”蕭暮雪上前請命，“請讓兒臣和哥哥們一同前往狩獵場獵殺獵物。”
她今天的打扮與眾皇子一模一樣，好些人離得遠未聽見聲音，心下正詫異，見蕭暮雪抬起頭來露出白淨麵龐，才開始議論起朝陽公主所作所為。
“準。”
皇帝同意，自己也騎上馬，英姿不遜當年。
眾皇子麵色微變，多了一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是誰誰也不願意的。
蕭暮雪視線掃過幾位皇子，皇帝一共七個兒子，四個封王，除了安和王蕭玨，安順王蕭洵，其他兩個王爺都不是當皇帝的料，整天遊山玩水吟詩作對，心思完全沒在朝廷上，不足為懼。
剩下還未封王的，五皇子蕭晨，七皇子蕭乾，也是十分憧憬帝位的。
這兩位中，蕭暮雪最忌憚的是蕭乾，比她大幾個月，行動做事卻奶聲奶氣沒有男子氣概，慣會說些甜言蜜語，每次宴會，都能哄得皇帝喜笑顏開，若不是偶然間看到他眼中流露出的野心以及深藏的好武藝，蕭暮雪還真信了蕭乾是個單純的皇子。
至於六皇子蕭衍，和蕭玨都為淑妃所出，堅定站在蕭玨的陣營中，沒有絲毫取而代之的心思。
真是扶不牆上的阿鬥，甘願一輩子籠罩在自己哥哥的陰影下，蕭暮雪在心中暗暗表示不屑。
記下蕭玨進獵場時的方向，蕭暮雪選擇了相同的方向。
蹦躂最厲害的，應該早早收拾掉，縱然蕭玨有天大的本事，蕭暮雪也不相信他這次會逃掉。
舉起弓箭瞄準獵物，箭穿過鹿的耳朵腦袋被射穿。
這箭是蕭暮雪放的，蕭玨此時正舉著弓，獵物被人搶走，他的處境尷尬起來。
“一隻鹿而已，大哥不會怪朝陽吧？”
蕭玨放下弓，說道：“朝陽喜歡拿去便是，畢竟女孩子，太大的獵物也獵不著，比如說黑熊或是狼。”
蕭暮雪臉上笑容不便，就算黑熊狼她獵不著，也輪不到蕭玨，她故作一副天真做派，說道：“大哥的手現在還會疼嗎，去年也是這個時候傷著的，當時流了好多血，嚇壞了朝陽呢，不過大哥也因此學會用左手寫字。”
去年冬季狩獵的時候，蕭玨的手被野獸所傷，傷勢嚴重，長好了之後一用勁還是疼的厲害，每每到下雨天更加嚴重，為了將損失縮小到最少，他開始學用左手寫字作畫，還因此得到過皇帝的讚賞。
“現在不疼，朝陽不必擔心。”
蕭玨被戳到痛處，心裏不舒服，尤其是現在右手的確疼著，拉弓時力不從心，別說鹿，運氣不好，連兔子也獵不到。
嘴皮功夫上贏了一局，蕭暮雪笑笑，夾緊馬腹，向更深處走去，她身後跟著的侍衛，已經將鹿收拾裝好了。
“今天，怕是獵不到狼和熊了。”
蕭暮雪沒看到任何狼的熊的蹤跡，有些失望，隻得打了不少其他的東西，如果所有人都沒有獵到狼和熊的話，她能靠著這些以量取勝。
“你今天，好像一箭也沒放？難不成是不會？”
蕭暮雪轉頭問向越楓林，對方神色冷凝，抬頭看著天空，“騎射是貴族人玩的東西，暗部不教。”
說話間越楓林舉起弓對著天空一箭，傳來一陣嘶鳴聲，一隻鷹掉了下來，身後的侍衛忙上前去撿起來。
“現學的？”
越楓林點頭，她瞄準的是鷹的翅膀，沒想到第一次，還是缺乏熟練度，射偏了射到鷹肚子上。
“真厲害。”
蕭暮雪由衷讚歎，對接下來的行動又增添了幾分信心，越楓林一直沒讓她失望過。
按照計劃，蕭暮雪是打算和蕭玨走一路的，對方此時不知道繞到哪去了，看不見影子，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她也回了營帳。
幾乎所有人，包括一些湊熱鬧的貴女，多多少少都獵到了獵物，有了越楓林的幫襯，蕭暮雪的獵物無疑是全場最多。
“朝陽這次，收獲頗豐，最有朕當年的樣子，隻是缺了頭熊，著實遺憾。”
皇帝笑望著越楓林，不知說出的話是無心還是有意，蕭暮雪壓住心中喜悅，“謝父皇誇獎，兒臣明日定能獵到熊。”
氣氛有些微妙，蕭玨的臉色最為難看，本身他一隻獵物也打不到，靠著蕭衍，才不至於顯得過於丟人。
“一個靠著命格的女子，還妄圖爭奪皇位，可笑可笑！”
蕭玨心道，察覺到蕭洵隱隱嘲弄的視線，心下更是煩躁。
“兒臣向父皇請罪”
剛剛回來的蕭乾此時正掉著眼淚，沒有獵到絲毫獵物。
皇帝笑著，眼中晦暗不明，問道：“何罪之有？”
蕭乾委屈巴巴，“兒臣，兒臣看到一隻剛會走的小鹿，剛想拉弓，卻突然想到這頭鹿也有父親母親，若是成為盤中餐，那它的父親母親可要多傷心難過啊。兒臣越想越不忍心，越想越難過，以至於，空手而歸。”
“乾兒心思純淨，有仁慈之心，大賞。”
好一個心思純淨的小皇子。
蕭暮雪咬著牙，蕭乾啊蕭乾真是好手段，隻憑著幾句話就能讓她一天的功夫全都白費。
察覺到皇帝突然移過來的視線，蕭暮雪忙收斂的神色，退了下去。
皇帝臉上始終掛著笑容，看見底下兒女們鬥的不可開交，一個個都渴求著他屁股底下這位置。
都是很優秀的繼承人啊，連公主都絲毫不遜色。
比起他當年和兄弟們爭奪這個位置時，手段花樣還要精彩不少。
摩挲著拇指上的戒指，皇帝下令開始烤製獵物，準備晚餐，狩獵場遠離京城，守衛鬆懈不少，曆年來發生過的意外多了去了，他想看看，是哪個子女枉顧人倫道德，最早先邁出殺戮的第一步。
蕭暮雪草草吃了幾口就回了營帳，越楓林也無心再繼續吃下去，跟著回去。
“公主何必為了七皇子動氣？”
越竹鏡沒有去狩獵場，知曉了蕭乾所作所為，幾天的相處，向來會揣摩人心的她，對蕭暮雪的性格也頗為了解，忙寬慰道：“小家子氣，終究登不上大雅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