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葵生（一）
莊槿靈魂消散時的口型容易辨認。
禦殊盯著暗房門口的海棠發了愣，喃喃自語道：“誓言，誓言。”
阿櫻歪頭看著，輕扯禦殊的袖子：“阿姐，怎麽了？”
回過神來，禦殊又看見敘陽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心裏頓時湧起來一陣無名火。
一副你的秘密我都知道，你的秘密真有趣啊的欠揍模樣。
這個人的表情，真是太擅長激怒別人了。
“夜很深了，敘陽公子還在這待著？”
禦殊語氣敷衍下了逐客令，雙腳搭到椅子上，身體懶散靠著，主動印上敘陽玩味的目光，心裏卻各種不舒坦，剛壓下去的無名之火又“騰”一下上來。
連她平日裏最喜歡的舒適坐姿也變得不舒服了起來。
“禦殊公子喜歡哪裏的小倌？”敘陽笑道，張開折扇徐徐扇著風，滿是風雅貴氣。
禦殊不想搭理她，她不想與敘陽探討這些問題，對她的稱呼也令她有所不滿。
“阿櫻，送客。”
禦殊冷冷說道，收拾了東西便回到裏屋，兩個小倌因吸入了屋內迷香早已經昏睡過去了。
“禦殊公子喜歡這樣的啊，那為什麽，不看看我？”
敘陽冷不丁出現在身後，,在禦殊耳邊低聲曖昧說道。禦殊臉不紅心不跳，也不接話，挑眉看著敘陽接下來有什麽精彩表演。
見禦殊不搭理他，敘陽麵上沒有露出絲毫窘色，含情丹鳳眼流露笑意，禮貌告辭。
敘陽走了，禦殊心裏輕鬆多了，腦海裏又開始回想莊槿消散時的模樣，“誓言，誓言。”
相對方才聲音提高了幾分，阿櫻不明白禦殊什麽意思，便收拾好東西後靜立在一旁聽後吩咐，一般這個時候，禦殊總要將奇怪的工作交給她。
“幫我留意一下白俞風的情況。”
阿櫻想了想，開口問道：“阿姐是在意莊槿臨死前說的誓言嗎？”
禦殊沒有答話，手指劃過刺繡精致的錦被，神色微露出幾絲不悅，道：“我不喜歡你刨根問底的問我事情。”
阿櫻諾諾點了頭，幫禦殊吹了燈，自己也去躺下了。
第二天，將軍夫人“莊怡”的死訊很快傳開，白俞風有多傷心禦殊沒看見也不知道。
說到底有了孩子有了牽掛有了另一層責任，都是十分出色的大人，怎麽會輕易丟下許多東西來履行似真似假的誓言。
話雖如此，但禦殊也十分期望看到白俞風自裁的戲碼。
莊槿的葬禮不久被舉辦，莊怡也被吏部尚書放了出來，在棺材前哭得厲害。
禦殊替阿櫻借了個身份進入將軍府，將葬禮氣氛是如何的沉重，哭聲是多麽的哀切，意氣風發的白大將軍變得多麽頹廢邋遢。
不以為然，白俞風沒死。
他不敢。
看著滿屋子隨處可見的海棠，禦殊低聲笑起來。
“他也不敢。”
阿櫻有些擔心，想起前幾天晚上隨意問了一句，禦殊對她的反常態度，關心詢問的話生生咽了回去。見禦殊抱著酒壺喝了起來，她躊躇片刻，還是走過去。
唇角酒漬被嫩粉色拍子擦掉，禦殊眯著眼，看阿櫻的臉漸漸出神神色恍惚。
“你的眼睛真漂亮。”
阿櫻第一次被這樣看，臉頰微紅，唇角淺淺漾開笑意，再對上禦殊眼眸心裏也輕輕一顫。
心中小鹿砰砰亂跳，阿櫻低下頭，輕聲說道：“阿姐的眼睛，也很好看。”
像是頓時被澆了一頭臉上，禦殊眼中的柔情煙消雲散，又是一口一口給自己灌著酒。
阿櫻還在害羞著等待禦殊接話頭，抬眼看見對方又開始喝酒，禦殊眼中閃過失望愧疚厭惡這些情緒統統被阿櫻捕捉到。
粉色繡鞋輕輕後退，阿櫻垂下眼瞼斂去眼中受傷神色，“最近一段時間，再沒來客人了。”
這話裏的客人，當然指的是拿碎玉的，而不是來買首飾擺件的。
禦殊點頭。
“那個人”暫停行動事件好事，能有更多的時間重新查看顧曇，灼桃，莊槿的記憶，獲得更多哪怕是極其微小的信息。
也不知道是行動暫停還是停止，是憋著什麽大招還是不想玩著遊戲。禦殊細細整理腦海裏線索，仍舊一無所獲。
再次翻了翻禦家家族現有的族人，每個人在表麵都有自己的另一層身份，有些是富甲一方的商人，有些入朝為官，有些人流浪江湖，有些人混跡煙花場所。所有的人都登記在這上麵，唯獨沒有莊槿記憶裏的乞丐。
乞丐不是禦家族人，那他的碎玉是哪來的？
麵色冷凝，這個問題禦殊第一次看記憶的時候就發現了，但是楚京乞丐又不是一個兩個，但記憶裏沒有提到乞丐的任何一個特點，更何況，也不確定對方是真乞丐，還是假扮成乞丐掩人耳目。
灼桃的花靈也因為精神不穩定記憶殘損。
找這樣藏頭露尾處處謹慎的人，可不容易。＼
白天店門大開著，敘陽又搖著扇子進來，背在身後的另一隻手伸出來，拿出一個精美錦盒。
禦殊接過打開，裏麵裝著一紫色花靈，中間漂浮著向日葵。
“我都忘了是什麽時候的，八成是最近。”
敘陽一貫的笑容動作，他的店雖然也是禦殊這種家族產業，但是沒有碎玉之類的信物，隻要對方知曉他陰影底下能力的存在，就都能實現。
雖然敘陽實現願望後，許願之人能看情況活個十天半個月，但是卻將找敘陽和靈魂被抽取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靠著殘存下來的絲縷魂魄，過幾天行屍走肉的生活。
就連禦殊家靠碎玉悄咪咪的宣傳也沒有，許願之人少之又少。
“有段時間沒看過花靈池子了，發現後立刻來找你一起看。”
敘陽笑眯眯地說，看向氣息狀態低迷的阿櫻和冷著臉的禦殊，心中有些疑惑，是他的心理作用？這兩人氣氛不太對啊。
難道是，他打攪了好事？
敘陽想到這，心裏有股滋味說不出來，麵上神色未變，手裏扇扇子動作依舊不緊不慢。
禦殊不知道敘陽心裏亂編排些什麽，雖然對他的草率和記憶裏感到無語，還是引敘陽進暗房觀看花靈記憶。
敘家的花靈不能在實現願望之時第一時間拿到，等到許願之人徹徹底底煙消雲散花靈才會凝聚在花靈池裏。
禦殊聽族裏長老說過，敘家花靈池不能打掃，積攢了很多灰塵，長時間會使花靈蒙上一層塵翳。
看著花靈九成新，太陽葵上還有露珠，凝聚成的時間應該不長。
記憶畫麵慢慢浮現出來，禦殊盯緊著不放過任何細節。
希望能有將“那個人”揪出來的有用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