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四章 我的孩子，與你無關
“淼兒！”戎晅推開了那扇他夢寐以求的門。
藍翾正坐在桌前整理學生課業，抬眸掃他一眼：“有事？”
“你……”戎晅小心翼翼地走近，一雙黑眸如雷達瞄著她周身上下，“淼兒，你是不是……那個……這個……”
“那個淼兒，這個淼兒，加在一起，就該發大水了吧？”藍翾從他眼神中就明白是那藍翎那個嘴快的丫頭已經向他曝了八卦，而她也沒有將這個遲早揭穿的秘密守到底的意思，“你想問什麽？”
戎晅謹小慎微地坐在她麵前矮凳上，使兩人得以平視，緊緊凝望著這張蓮麗顏，道：“翎兒說……”
“嗯？”她的視線已經轉移回課業上，淡淡應了一聲。
“翎兒說……”他舔了舔薄唇，“翎兒說……”
“翎兒說，翎兒說，你再說一遍，這屋裏就要鳥毛滿天飛的在說了。翎兒到底說了什麽讓你欲言又止，戒慎戒懼的？”
“翎兒說，你……”頭俯低，由上觀察著她麵上表情，“身懷有孕了？”
藍翾：“嗯。”
“淼兒？”
藍翾：“怎樣？”
戎晅：“翎兒說，你身懷有孕了？”
藍翾：“似乎這樣沒錯。”
戎晅：“淼兒！”
藍翾：“幹嗎？”
戎晅：“你有孕了？”
藍翾：“那又如何？”
蒼天！戎晅豁地站起身，架起了她兩隻纖薄肩頭，再次問：“你有孕了？！”
藍翾翻了個白眼：“我當然知道，我自己的身體狀況自是比誰都清楚，你不需要一次次重申罷？”
他將她陷進自己懷裏，頭埋向她頸側，鼻尖摩挲著她頸上的柔嫩肌膚，聲顫音移：“你有孕了，我的淼兒懷了我的孩子了，感謝上蒼，感謝上蒼……”
“跟上蒼有什麽關係？”她又不是處女生子的聖母瑪麗亞，“你激動完了，是不是可以放開我了呢？我還有工作要做。”
“你有孕了還要工作？”他大叫，“不行，不行，明日起，你要在家好好調養身體，你還要……”
藍翾：“阿晅。”
但男人的思維仍在暴走中：“明天我自鎮上買根人參回來，讓苗苗做人參雞湯給你；再抓一些調養身子的補藥，再把……”
藍翾：“阿晅。”
“到仁善樓找一位經驗老到的穩婆，再……”
藍翾：“阿晅！”
鑒於這聲呼喚充滿了各種忍耐，戎晅終於將暴走的情緒拉了回來，喜盈盈問：“怎麽了，淼兒？”
她水眸含情脈脈地與他的黑眸相交，揚起一抹明豔的淺笑，柔聲道：“這個孩子是我的。”
戎晅傻笑：“這是自然。”
“所以。”她一根纖白手指輕撫著眼前的俊臉，“你會不會管得太多？”
戎晅繼續傻笑：“怎麽會？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呢，我自然要……”
“NO。”她搖起那根纖指，笑得更加溫柔，“不是我們，是我，我的，
明白麽？”
戎晅開始茫然：“淼兒？”
藍翾繼續溫柔地補刀：“所以，如何調養身體，如何進補待產，全都是我的事，明白麽？”
戎晅繼續茫然：“淼兒？”
藍翾隻得點擊最後主題：“所以，你實在不需要這麽激動，明白嗎？”
“不明白。”他總算明白了她傳遞給過來的信息，孩子是她的，孩子是她一個人的，與他無關？與他無關？沒有他的“努力”，會有這個孩子麽？
藍翾拍了拍眼前這張呆滯的臉，道：“不明白沒關係，你會慢慢明白，現在請放開我，不要耽誤本夫子的工作，OK？”
“不OK。”他把手粘在她腰際間徘徊不去，想到已經有一個小生命在她肚子裏萌芽，慢慢成型，慢慢長大，然後，一個粉琢玉砌的小娃兒會出世，他會抱她，哄她，喂她，親她……黑眸迷濛出夢幻色彩，薄唇泛出癡迷微笑。好吧，他也要承認，已經一廂情願地認為是個女兒，漂亮的女兒。
藍翾對那副白癡表情很沒轍，拉下他在自己腰部的毛毛手，再擦去他嘴角的口水，然後，非常恪盡婦道地理了理他沒有一絲髒汙的衣衫，和他十指交握，緩緩前行，再附以一記淺吻，然後，在他身後——
“咣”一聲，門重重闔上。
*
“咣”地一聲，好不響亮！
“淼兒——”
戎晅頓足，盯著那扇又在自己麵前闔上的門，不盡懊惱和委屈：總是這樣，淼兒總是這樣欺負人。明明知道他對她的“美人計”沒有丁點的免疫力，每一回都用這一類手段把他拒之門外，然後每一回他都是在無知無覺中乖乖受騙，癡癡上當。
“淼兒，你現在情況不同，需要人照顧，別任性好麽？”他輕拍房門，“讓我照顧你。”
藍翾嗤之以鼻，懶懶道：“本夫子可是高齡產婦，沒吃過豬羊肉，總見過豬羊跑，生孩子這種事，不勞閣下操心，況且有苗苗這個大夫和翎兒那個過來人在旁看著，與你何幹？你啊，該做什麽做什麽去，別打擾本夫人養胎時光。”
戎晅跺腳抗議：“淼兒你好過分，那是我的孩子喔，我不僅要管，而且而一路管下去！”
“你很閑是不是？”這個男人真是煩死了！藍翾拍案，“您盡管維持你隻管播種、不問收獲的‘過來人’風格，本夫人好心不予計較，你還待怎樣？”
“淼兒！”他氣極，險險就跳起來，“你欺負阿晅也就罷了，你還不教阿晅親近他的孩兒？我不依哦。”
還“不依哦”？這是哪個次元的撒嬌大法？她冷嗤：“那又如何？你能把本夫子怎樣？”
他能拿她怎樣？戎晅氣勢一弱：“你莫要再‘本夫子’來‘本夫子’去的，你如今的身體，還能做什麽‘夫子’嘛。”
“本夫子身為高齡產婦，為了順利生產，應該是多多運動，增加慢跑量，增加……”她與他科普這些做什麽？“總之不勞你費心，拜拜，不送。”
哼，她不要他管，他就不管了麽？他偏要管，而且要管得高興，管得不亦樂乎，管得忘乎所以，管得天人共憤，管得……阿晅同學就差奮臂疾呼來申明自己決心之堅定：總之，他要管到底！
藍翾聽到門板外的碎碎念，著實忍耐不住，拿出自製耳塞：噪音有害健康，孕婦不宜
*
落蓮鎮上落清蓮，雪膚玉骨植奇葩。
藍夫子將職業女性的信息貫徹到底，即使身懷有孕，每日遵醫囑用藥用湯，按時散步鍛煉，卻從不曾中斷教學大業。
自然，學塾內不過十幾個娃娃，且能夠擔任助教的義工能夠招之即來，也是她不必卸任的原因之一。
這期間，藍夫子的身前身後，總跟著一個身高馬大的男人護佑，阻擋著一切可能發生的危害，觀察著她的一切反應，恨不能對孕育胎兒這事替而代之。
這一天終於到了。
藍夫子產房內，床帳高挽，藍翾散著一頭長發，背倚軟枕，麵色蒼白，卻笑意燦爛，姿態滿足地看著懷中的小生物——一個玉琢粉砌剛則來到這個世界的小娃兒。
藍翎、苗苗一幹女子則圍坐床側，對著那初到人世的小生命歎息稱奇。
“姐姐，該怎麽說你這位寶貝呢？小孩子生下來幾乎沒哭幾聲，一睜開眼睛便迫不及待瞪著這個世界瞅來瞅去，是不是世界一大奇觀？”藍翎小指小心翼翼地觸碰小嫩人的小臉，“竟然還生得這麽漂亮？哪有個初生嬰兒的自覺嘛，應當皺巴巴、紅通通地才對不是嗎？”
苗苗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說：“而且以你這位三十三歲的產婦高齡，生孩子的過程竟然如此順利，若說你的女兒若沒有初生嬰兒的自覺，那麽你就是連一點孕婦的自覺也沒有了。”
“有嗎？”藍翾輕擁著懷裏嬌嫩的小小生命，充分享受著初為人母的感動和新奇，“因為我這個高齡產婦注意勞逸結合、適度運動的結果嘛。”
“那麽，新生媽媽。”藍翎打量了這房間水盆橫陳的模樣，“或者是這位上任了一個時辰的新科母親，您打算何時把您這位與眾不同的寶貝宣之與世呢？”
苗苗也附和道：“對啊，外麵還有一個心焦如焚的男人在翹首以待，您準備何時讓人家父女團圓呢？方才寶貝那一聲僅有的響亮哭聲，可是特意被我們群而起之的尖叫呼喊淹沒了。”
藍翾貪婪著端詳著懷裏的小人兒，隻相信那淺淺呼吸、嘴兒馨紅的睡相絕對能榮登世界第一可愛寶座，柔聲道：“再看看，等本夫子心情最佳時刻來臨。”
苗苗幾乎暈倒，藍翎猛翻白眼。
有女萬事足，笑靨一旦投放到小小人兒臉上，就變成了世上最甜蜜的純愛。
上帝。藍翎在胸口劃著十字。
“雖然我對那個男人也頗有微詞，但純是醫者的角度，你產後的身體不應該耗得太久。”實際上，苗苗已經從對戎晅的輕微排斥到萬分同情了，“所以，再玩一刻鍾，馬上將您喜得貴女的消息公訴天下，OK？”
OK？藍氏姐妹詫異互視一眼，“OK”這樣的字符從“古人”嘴裏冒出來，好詭異。
“淼兒，淼兒，你怎樣了？你怎樣了？淼兒！”外間，有聲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