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O章 煊王無情,宣相絕意
畫貴人彎了彎膝,美豔紅唇微啟:“妾身參見郴妃娘娘。”
哼,有胸無腦的蠢貨,算你識相。郴妃顏色稍緩:“這天寒地凍的,畫貴人這產後不久的身子,跑到這邊站著,是想做什麽?”
畫貴人好生嬌怯:“小王子啼哭不止,臣妾想著他定然是思念父王,故而特地到此恭候王上。”
拿孩子來向本公主示威?郴妃再度火起,聲色內憑添嘲意:“沒想到畫貴人如此母子情深,怎不想想王上乃一國之君,是萬民之父,心懷天下,日理萬機,又豈僅僅是小王子一人的父王?”
畫貴人泫然欲泣:“郴妃娘娘沒做過母親,想是不能體會一個當娘的心情罷?”
賤人!郴妃冷冷一笑:“怕是你別有居心罷?想用小王子來吸引王上的注意力,手法未免過於粗劣。”
畫貴人抬起汪汪淚眼,道:“娘娘是一國的公主,手段自然不會粗劣,但娘娘卻在嫉妒。嫉妒臣妾可以為王上生下王子,而自己時至今日仍是處子之身。”
郴妃眼內一狠:“大膽的賤婢,敢頂撞本宮,本宮要剝了你的皮!”
“都閉嘴!”一聲震喝,兩個女人陡地一顫,果然閉了嘴。
戎晅不曾下馬,本想著跨馬直回寢宮,方才這兩個女人的聒嗓實在是擾了他全副心情。眼見終於安靜下來,他抖扯馬韁,兀自跨過了宮門。
“王上,臣妾今晚備了薄酒,在樂畫宮和小王子祈盼王上駕臨。”畫貴人纖步緊趕,纖手拽上王上衣袍,仰起絕豔臉龐道。
戎晅麵上風波未動:“明源。”
明源應聲,小步顛顛跑過來,向著畫貴人俯身一禮,道:“奴才送娘娘回宮。”
“王上?”她愣了,在男人不經意轉頭的瞬間,望進了男人湛然如墨的黑眸,好冷。
戎晅睇她一眼,說:“從今日起,你就在樂畫宮好好陪你的小王子罷,朕不希望在這邶風宮的其它地方還能見到你。”
天降霹靂,美人失色。假的,一定是假的!她是傾國傾城的畫貴人,是丏都第一美人,有哪個男人會舍得舍棄她?哪個男人忍得不見她?還有,他是煊王呀,是曾在見她首日就一舞訂情的煊王呀,他怎麽可能對她說出恁重的話來?所以,一定是假的!或許,或許,王上的意思是,王上喜歡在樂畫宮親近她,疼愛她,是罷?一定是的!
“王上,臣妾告退,臣妾在樂畫宮備酒備琴,等著王上的到來。”
郴國公主赫蘭得意地抿唇而笑:這樣的笨女人,也隻配落得這樣的下場。
明源則充滿同情,縱然他看多了此類戲碼,但他明源公公天生善良怎麽辦?宮裏的女人啊,可憐。無怪乎那位唯一能讓王上動情掛心的懿翾夫人,屢屢走離這華麗宮宇,直至再不回頭。實在是,這座牢籠內有太多寵衰榮辱交換更替,看不開的人……會瘋。好在,王上終歸是得到了報應,有懿翾夫人那樣的人為這宮裏的女子狠狠的出了口氣,諷刺得是,這宮中女子卻沒有一個感激,隻會恨,不停的恨……不知可笑,還是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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郴王赫者很高興。
原因無它。煊王為了他的女兒將曾經的寵妃禁足一隅,這足以說明郴國女兒無遠弗屆的魅力。如此一來,他如果張口討要一些嫁女的回報,總不為過罷?
所以,他要了。而煊王,準了。
他要:借糧三十萬石,白銀五十萬兩,黃金……
煊王則慷慨送糧十萬石,白銀萬兩,黃金無。
赫者父女初聞乍喜:少是少了些,但一個“送”字,總是好的。
但,聽煊王又道:“念在兩國姻親之交,朕不提那個‘借’字,僅以貴國傳國寶物‘玉暖香珠’相抵,如何?”傳說,此珠在懷,寒冬如春,祛邪避毒,美膚健體。其功能效用,勝過聚焰珠數倍。天下間僅存兩顆,而兩顆均在郴國。以物易物,不為過罷?
赫者父女臉上喜悅尚未褪盡,錯愕之色即隨之而來:不是“送”麽?
戎晅拈杯低啜,薄唇泛笑,黑眸靜冷,似是很享受赫者的惹趣表情。淼兒說過,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那麽,天下又何曾有過白送的糧錢呢?
這一夜,畫貴人對自己精描細畫,等待王上的到來,直到東方夜白,明源推門進來,很是直白地告訴她:“娘娘,您已經失寵了,王上永遠不會再踏進你的寢宮一步,以後好自為之。”簡單粗暴,滅卻妄想。
畫貴人哭成梨花帶雨:“為什麽?王上為什麽會這樣對我?之前,王上明明……”
“明明他是王上,為什麽大家都看不明白?是啊,惟一看明白已經走了,唉~~”明源搖頭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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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住苛家老五,沒費多大力氣,因為他們手中有個苛家老三在。隻是請那位外傷已愈的苛劬美公子和她這位宣相乘車當街走一回,再找個茶寮歇歇腳,那位苛劼先生便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當然,為免傷及無辜,這茶寮地段要選得好,選得妙。宣隱瀾選了一家已經空置了許久滿掛蜘蛛網的破落茶舍,吩咐人略事整修一番,茶客、小二由侍衛兄弟們捉刀代陣,一張大網,幾條特製繩索,於是乎,不損一兵一卒,手到擒來。
被閉了穴道的苛劬口不能語,四肢遭縛的苛劼身不能動,四道殺人的眼神皆投注在白衣翩然的某人身上,而後者臉上的笑意更形燦爛奪目,向一對難姐弟拱手道:“恭喜,恭喜,莫不是我淦國風光太好,才引得二位來此團圓?”
“宣隱瀾,你這個隻知道耍弄陰謀詭計的娘娘腔,有本事放開本王,與本王單打獨鬥!”苛劼目眥欲裂,暴跳如雷。
宣隱瀾敬謝不敏:“不敢不敢,在下一介文弱書生,哪能與萬夫莫敵的義王爺匹敵?術業有專攻,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就容得本相耍弄些陰謀詭計,苟且偷生罷。”
“哇啊——”仰天怒吼,氣運全身,意欲震開縛體索套,好撕碎近前這張令他厭惡至極的娘娘腔臉孔。
“當心喲。”宣相善良地提醒,“義王爺,閣下身上這套繩索乃海納國的貢品,內含特製天蠶絲,據說外力愈大,收縮愈緊,義王可別弄傷了自己的身體。”
她打得不是誆語。很快,苛劼身受其苦,饒是他頑劣皮實,也不願白白受那縮勒之痛,身子安分起來,嘴巴卻仍喋喋咒罵不休。
宣隱瀾無意靠這廝的叫罵修身養性,抬手一揮。
鈄波早就聽得氣起,見主子授意,當即上前點了這莽夫啞穴,又解了苛劬啞穴。
“宣隱瀾,你待怎樣?”苛劬口舌一得自由,當即問。
宣隱瀾斂笑肅顏,沉聲道:“本相倒想問你佘國想怎樣?遣昌王行刺吾王在前,派義王行刺本相在後,你們那位佘王陛下想必是有鯨吞天下的淩雲壯誌了。”
“你……明知情形不是如此。”苛劬氣虛了下來。
“哼,笑話,本相又從哪裏得知情形不是如此?不妨告知閣下,我淦國近百萬雄師壓抵佘境,隻待一聲令下,不出十日,貴國半壁江山定成為我大淦的囊中之物。”
“你……”苛劬麵色灰敗,“你當真要如此?”
當初,她隻所以能夠不顧一切孤注一擲,是想著一旦勒瑀倒下,淦國的烽火定先自內部烈烈燃起,屆時,整個淦國誰還有心思追究佘國?而王兄便可趁機長驅直入,一統天下。沒想到啊,宣隱瀾會在這個當口回朝力挽狂瀾,非但穩住了淦國朝堂內野,對佘國的發難也一步一步展開,陷佘於絕境,而她苛劬就是那首當其衝地國之罪人,萬死難贖。
宣隱瀾歎息:“凡是戰爭,無論勝負,必有傷亡,本相素來反對一味將解決問題的手段訴諸於武力,如果有其它可以融通的法子,本相又何嚐願意用吾淦國兵士子弟的性命冒險?”
苛劬一字一句:“賠款賠財,佘國一一認了,你還要怎樣?”
宣隱瀾訝然反詰:“閣下傷我淦王陛下,難不成閣下以為那些錢財物帛當真能抵我淦國舉國軍民的憤怒?”
“你……你待如何?”苛劬切齒。
宣隱瀾:“年年進貢,歲歲納糧,甘願為我淦之附屬國,如何?”
苛劬目眥欲裂:“宣隱瀾,你欺人太甚!”
宣隱瀾:“本相已請吾王修書貴國王上,詳述此意向,相信不久,貴國王上必有回音。屆時是戰場上見一回真章,或是破財免災,端看貴國王上的一念之間了。”
年年進貢,歲歲納糧,甘願為淦之附屬?她苛劬一生為佘揮血灑淚,鞠躬盡瘁,卻隻因一念之差,將佘拖累至這等境地,她愧對王兄,愧對大佘子民,惟有一死謝罪!
“點她穴道!”宣隱瀾厲聲道。
她聲尾未落,鈄波指尖已到,致使苛劬壓到舌尖的兩排貝齒無力闔下。
“昌王一代少年英雄,也會尋短見麽?枉本相視你為平生勁敵。”宣隱瀾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