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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本相從來不是軟杮子

  藍翾無暇作答,在有人接手箝製後,乃未得閑,探入袖中,在暗囊中摸出幾塊整損不一、又因時日稍久而稍具異味的“寶物”,命人握苛昱下頜使其嘴巴大開,填他個滿舌滿嘴。


  “吞下去!”她猶不放心,搜羅掏盡暗囊中的渣渣沫沫,一股腦塞進那張乖巧聽話嚼吞不已的口中,作罷拍拍雙手,吐出一口氣,“搞定!”


  “宣隱瀾,你給我昱兒吃了什麽?”苛劬大吼。


  她反問:“取之於閣下,用之於令侄,閣下以為呢?”


  “你——”驚懼充進薄藍色的美瞳,苛劬手握成拳,記起了首日招待對方的“加料”點心。可是,怎麽可能?難道當時當日,“他”便已料到有機會扳回一局?“宣隱瀾,故弄玄虛是你的長項罷?不過,我還是好心地知會閣下一聲,無論你給昱兒食下的是什麽,都不會礙及昱兒。佘人自呱呱落地時起,便會服用浸泡避蠱藥草,百蠱不侵。否則,施蠱於人反遭蠱噬,我佘人焉有命存?什麽叫聰明反被聰明誤?宣相大人,早早放了我昱兒過來,興許不致誤了閣下性命。”


  有一瞬間,藍翾幾乎要承認自己愚不可及,卻在與苛劬的迎視中,抓到一抹極難獲窺的惶懼——賭了!

  “宣某怎麽記得閣下也說過,‘百日香’是閣下新近研製,連當年以禮送淦的‘避蠱鳴’也難解其毒。令侄在淦為客已久,不知在閣下的‘百日香’研製成功之際,可曾鴻雁傳書為令侄服下避蠱的藥物?”


  “宣隱瀾!”此次的大吼是聲嘶力竭,頗有驚天動地的味道,是苛劼,“你這個不男不女的娘娘腔,不想死得太難看,快放了我侄兒過來!拿個娃娃做要挾,算什麽男人!”


  抱歉,我還真不是男人。藍翾挑眉未語。


  苛劬伸臂擋在暴跳如雷的兄弟前,力持斯文:“閣下乃堂堂一國之相,如此行事,不怕失了貴國泱泱體麵麽?”


  “一國王叔都能施毒於人不怕難看,宣某又豈敢教閣下專美於前?”藍翾施施然示出瑩白掌心,“請賜解藥。”


  苛劬美眸內殺機再也掩藏不住,手入懷中,一三寸短笛握在了纖纖指間,翠綠色澤映襯著玉筍肌膚,竟透出幾分詭異。下一刻笛橫唇下,吹出一縷嫋嫋不斷的尖細笛音。


  藍翾猝然抓胸,百鼠噬腑的絞痛再次突襲而來,她咬緊了下唇,喉嚨裏悶出無奈的呻吟,腳步虛晃,下一刻,栽入一個厚實精健的懷抱。


  “宣,宣,你中了什麽?避蠱鳴不能解麽?宣……苛劬,停止,停止!朕要你死!”看她貝齒已將下唇咬得血跡涔涔,卻仍不肯放聲痛呼,遂伸指將她貝齒啟開,再以指代之,“來人,吹避蠱鳴,快,在朕要了你們的腦袋之前,快!”


  攜帶避蠱鳴的侍衛已盡可能的快了,但仍快不過另一人的震天慘叫:“啊呀——啊——痛哇——啊——我要死了——母後——”


  是苛昱。因被兩健壯漢子左右挾住,倒地翻滾不得,但那淒厲哀呼、五官糾結、汗淚奔肆不是假的,相較之下,忍耐力出類拔萃的藍翾,症狀倒顯得輕鬆了。


  笛聲戛然而止。苛劬目瞪口呆地望著侄兒慘狀:因服食時間尚短,蠱蟲尚未起蠱,所以他的痛襲來得晚了,但正因為他身上的蠱蟲是在未曾起蠱時被“催蠱鳴”生生催醒的,所以其痛更甚。


  “劬,昱兒怎會如此?他當真是中了‘百日香’了麽?”苛劼環眼大睜,驚痛問。


  痛感倏去,癱軟在勒瑀懷中的藍翾麵白如紙,薄汗淋淋,卻呈出虛弱笑意,道:“苛公子,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宣某不介意每次蠱毒發作時有令侄作陪,隻要閣下舍得。”


  勒瑀狹長鳳目內戾芒畢現,一字一句道:“苛劬,若你此時交出解藥,你這不中用的侄兒和那六座廢城朕還是會依諾給你。若再拖延,朕發誓,會拿你佘國千萬條性命來換!”


  字字浸血,語語淬毒,聞者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是絕望麽?漫浮胸臆的酸楚無力,糾纏心葉的情碎神傷,衝盈腦際的哀慟悲涼,這一切,便是絕望了麽?苛劬問:“你當真愛‘他’至此?為什麽?‘他’何以值得你如此?”


  勒瑀麵無表情,細長鳳目內亦是一平無瀾:“因為她是她。”


  握著他的胸襟,藍翾試著從男人的臂彎裏脫出,卻被他更緊地箍在胸前。恰是如此,因她竭力後仰而空閑出來的眼睛沒錯過勒瑀麵上的任何絲微變化,耳聞苛劬哀怨若棄婦的質詢,怪異的感覺再次充斥回胸臆:不對,非常不對,可是哪裏不對……


  “劬,給他解藥吧,平安帶回昱兒才是最緊要的。”苛劼行至兄長身側道。平日都是他魯莽滋事,今日也做一回理性的智者,旁觀者清,說得就是這般情況罷。


  苛劬藍眸重重闔上,又沉沉睜開,於胸前暗袋取出一錦囊遞出來。後者接過,輕拍兄長肩頭一記,而後大步邁向對麵,距敵方陣營五步處,聽得勒瑀低喝“莫再向前”,心存不甘地瞥到架在侄兒頸上的利刃,停住了粗闊的身形,將錦整送到了迎來的侍衛手中。


  “先食三粒紅丸,是為血引;再食三粒黑丸,是為除根;不可顛倒。”苛劼道。


  “苛三公子,順便請將‘催蠱鳴’一並拿過來不是更好?放心,勒某不會奪人所愛,隻待稍作把玩便當奉還。”勒瑀說得輕巧隨意。


  苛劬眼際空冷,信手揚出,三寸短笛落入揚手以待的勒瑀掌中。


  “照苛五公子所囑,先給苛小公子服下,以客為尊嘛。”


  苛劬下鄂繃緊,喉間憋住了尖叫冽吼,原來自己在這個男人眼中,竟是如此不堪!


  繼苛昱之後,藍翾服下解藥。吞下那救命丸,再迎視不遠處苛劼一雙蘊意不善的環眼,問道:“苛五公子,藥效何時生效?”


  “一刻鍾後。”苛劼盯著眼前奪了劬所有希望的人,有不解也有不平:樣貌才情,劬都不會輸於“他”,那男人是瞎了不成?


  勒瑀吩咐道:“一刻鍾後,吹奏催蠱鳴,情形不對即刻停止!”


  被責成吹奏“催蠱鳴”的侍衛武頏,是個精通佘蠱的行家裏手,“避蠱鳴”亦向來由他掌握。一刻鍾後,催蠱鳴響起,中蠱兩人一切如常,均無異樣。勒瑀滿意頷首,授意武頏將“催蠱鳴”擲與仍在五步外候著的苛劼,扶挾苛昱的兩人也隨之撤後一步。


  隻不過那苛昱小王子依然呆呆地無動於衷。藍翾看得於心不忍,好心提醒道:“苛小公子,你可以隨你的王叔們一道回家了。”


  苛昱盈盈目光迎向她,且懼將疑。


  “昱兒,過來這邊,五叔帶昱兒回家了。”苛劼喊道。


  “五叔!”苛昱惶惶然邁開一足,確信無人阻其去路,才放開膽子急切切奔向久違了的親人。


  苛劼握起侄兒旋身回陣,確定有屬下護衛後,逼到神思黯然的苛劬身前,一向嗓門媲美雷公的他此時壓聲切齒道:“劬,你還要為那個男人自怨自艾多久?莫忘了我們現如今身在何處,莫忘了我們當年在母妃病榻前發下的重誓!”


  一語驚醒夢中人,苛劬不再向對麵投過一眼,徑自飄然離去。卻輪到苛劼維持風度,匆匆抱拳道:“各位再會了。”


  走了?目送著一行人愈行愈遠,藍翾仍難置信:事情,就這麽輕易結束了?

  *

  “王上,要不要攔下他們?”眼見兩拔人馬各有動作,良城知府諶睿建言道。本還想多說上幾句,但見主子臉色陰沉森冷得可以,餘下的話又乖乖地自動省略。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五裏坡之所以被稱之為“五裏坡”,全因為這一道五裏山梁,作為“山”來說,它委實有些低矮了。但作為“坡”,它實在是一處很好的蔽風遮陽處。草木掩映下,坡下兩撥人馬對峙,坡上的他們來得晚了,卻沒錯過藍翾陷在勒瑀懷抱的一幕,風吹來時,隱約有“宣隱瀾”“宣相”字符不時入耳,原來,她的此次受困,是因為淦國。


  兩拔人馬的領頭人他都不陌生,當年初登大典時,曾接待過其時尚為太子的勒瑀的出使;而苛劬,又是另一番淵源了。戎晅之於他們擅自踏上己方的國土並不感特別氣怒,為考察他國民風國情,他也曾不止一次密潛異邦。可是,親眼目睹到勒瑀和藍翾的糾葛互動,先前那見她平安無事的欣喜迅即被升騰起的妒意替代。他想到了那個他始終心存芥蒂且永遠無法參與的六年,六年的光陰,在當事者的心頭不會風過無痕罷?她,和他,究竟存著怎樣的牽絆?勒瑀迢迢千裏,是為她麽?而她,又怎會和勒瑀重新牽扯在一起?佘人拿她要挾淦國,勒瑀又拿什麽換回她?她,於他,有多重要?


  “王上……”再不行動,怕是晚了。


  “諶大人帶一隊人去叨擾叨擾苛家人,不需費太多氣力,虛張聲勢、玩玩就好,要他們知道這煊國土地不是他們恁地來去自如的。”戎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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