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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放在中間的千年時光

  藍翾:“乖乖的,坐到沙發上看電視去。”


  戎晅:“不乖,我不是小孩子!”他咬住她細白的耳尖。


  “紅燒排骨還要不要吃?”她聲露威脅。


  “你比較好吃。”他的吻輕輕細細地落在了她的頸間。


  灼熱的氣息噴薄在耳畔,他的確不是孩子了……她聽到自己聲音竟然透出些微虛弱,但仍然極具威懾:“我要生氣了!”


  他發出抑忍的歎息,鬆開了她。


  “到沙發上坐著,不許再動。”她告誡。


  察覺到自己的虛弱,藍翾突然心生怯意:她必須強硬,必須冷漠,而這強硬、冷漠,必定是把兩刃劍,傷了他,也痛了她。


  “若說無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化……”有沒有搞錯?那家夥竟然在欣賞重手播的《紅樓夢》?他是有多愛那些上古時代的電視劇?

  “該愛的就愛/該恨的就恨/女人要為你自己保留幾分/女人獨有的天真/和溫柔的天分/要留給真愛你的人/不管未來多苦多難/有他陪你完成/雖然愛是種責任/給要給得完整/有時愛美在無法永恒/……”


  藍翾心弦驟緊,這如泣如訴的一字一符,像是魔咒灌入耳中,如同有人俯在耳邊斟字酌句地唱出來的一樣。她三兩步奔到近前搶過來遙控器,一氣撳鍵,停在了軍事新聞上:就讓這個來自異界古代的執政者多多見識一下現代文明下的大國對抗是怎麽一個殘酷吧。然後,她掉頭離開,順便將遙控器塞進了圍裙前袋。


  戎小朋友撇了撇嘴,雖然受了些委屈,卻很快便被電視上關於大國利益的高談闊論給吸引了進去:無論哪個時代,無論哪一個世界,弱國無外交,強國須強軍。


  半個小時後,飯菜擺上餐桌,桌旁兩人都是一語不發,隻管埋頭吃飯,前所未有的僵硬滯悶氣氛。戎晅嚼著小別多日的紅燒排骨,卻是食不知味,鬱卒的俊臉不輸今晨風雨欲來的天空。


  一碗飯終告刨完,他起身走向臥室,在門前又折返,手提一物“咚”地擲在桌上:“送你的。”隨即,緊抿著一雙薄唇,踅進臥室不再現身。


  藍翾挑挑眉,這位小哥突然發哪門子神經無關緊要,可是影響她進餐的食欲實在罪不容贖。正想從他撂下的東西上尋找答案,手機鈴聲突然大作——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My Sister……姐姐,生日快樂!”手機那端,是藍二小姐元氣滿滿的聲音。


  她拍額驚呼,最近忙得是過分了些,她二十六歲大壽可不就在今朝嗎?

  “姐姐,通俗一點:生日快樂;港劇一點,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韓劇一點:感謝你在二十六年前降臨到了這個世界。”藍翎報喜鳥般地一大氣嘰嘰喳喳,“不要太想我,隻需要忍耐兩天,你就可以看到你美麗可愛、聰明伶俐的妹妹了。雖然我是想提前趕回去陪你,但又想到今年姐姐身邊有那麽一位骨灰級的大帥帥保養眼睛,孤獨不會光顧你,寂寞無法襲擊你,而我也就識趣地不去打擾你。”


  她啼笑皆非:一別多日,這個不學無術的小妮子是要轉型做詩人了不成?

  “話說回來,那悶葫蘆有沒有給姐姐驚喜?我臨出發前,他可是逼著我把姐姐的所有資料都給默寫了出來,趕上生日這等大獻殷勤的好時機,錯過隻能說明他無知。他最近是不是在花店打工啊?雖然第一次鬧得是不太愉快啦,但老板娘是我的同道中人,那悶葫蘆又能幫她賺進大把地瑪尼,她一定會把悶葫蘆當成哈尼。還有啊,他送你什麽當禮物?那悶葫蘆看起來賞心悅目,實際上是一塊不解風情的木頭,估計也是因為被一群又一群送上門的女人寵壞了,他能送出什麽有氣質有品味的禮物,我可是沒有半點期待。”


  花店?打工?禮物?藍翾不再理會妹妹的嘰哩哇啦,徑自關了通話鍵,視線落在餐桌上方才戎家小朋友拋下的那方包裝著淺紫色彩紙、係著白色蝴蝶結的長盒子上。


  解開層層包裹,掀走超大紙盒的蓋子,然後是盒中盒,一個小型圓透明蛋糕盒旁,躺著一束白色馬蹄蓮。蛋糕則是她最喜歡的奇異果口味,上麵飛騰著巧克力寫成的“祝淼兒生日快樂”;至於花,必是翎兒提供“資料”裏記載了她最喜歡蓮花,他便以這位蓮花的近親來抵,清雅的香氣沁人脾胃,連帶的心內的某一處也軟暖了起來。


  買這些的費用,應該就是他打工所得吧。在她忙得昏天黑地時,他也沒有輕閑,而且從一位最典型的勞心者變成了勞力者,必定不易。他來自何方她始終不敢篤定,卻確定她的出身必定不凡,為她做到如此地步,她不是石頭,怎會無動於衷?


  “阿晅,”她輕敲房門,聲音低柔,“阿晅,你睡了嗎?”她自知問得是廢話,如若應聲,不管說是或否,自然是醒著沒錯。


  但,房內不見回應。


  “阿晅,我進來了。”她腕上稍稍用力,沒有意外,門是虛掩,目前住在這間房裏的人還沒學會操縱這道臥室門鎖。此刻,他擁被側躺,氣息平穩,顯然已入夢境了。床頭一盞小燈未熄,許是因為這世界太陌生的緣故,他從不習慣在全然黑暗中入睡,盡管窗外有徹夜的城市燈火。


  “阿晅。”她蹲下身,美眸內盡是半隱在小燈陰影下的麵容,指尖若有若無抹過他飛揚的眉峰,喁喁低語,“你生氣了吧?辛苦忙了一場,原本興衝衝買了禮物要為我慶生,偏偏我不解風情,沒能積極響應你,對不起了。”


  一腔熱情遭遇一盆冷水澆落,心內的挫折可以想象。如果角色對換,她還不定是怎樣的懊喪?淺淺歎了一聲,她繼續:“記得之前我給你念過一首徐誌摩的詩,‘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你應該明白的,你的心與你的人都不屬於這個世界,你無時無刻不在準備返回你來自的地方。但我生於斯,長於斯,這裏是我熟悉的世界,是我從小長大的家張。你我的世界,豈隻是隔了千山萬水?所以,我們的相識,隻能屬於一場意外,一旦撥亂反正的時刻來臨,你總要走你的路,而我沒有挽留你的理由。我不夠瀟灑,最怕自己喜歡上你,舍不得你,卻留不得你,也留不住你。那一天如果真的來臨,我不知道自己在你走後要花費多少力氣才能恢複一如往昔地生活。所以,原諒我吧,在你走之前,隻讓我做你的姐姐,好嗎?”


  世上姐弟的情感無論如何深厚,總有分開的一日,因為那是理所當然的人生規律,縱使離情依依,卻不會有愛人生離時的苦情心痛……這麽想,算不算掩耳盜鈴式的自欺其人?

  “阿晅,我會永遠記得這個生日,記得你為我做過的,記得你的蛋糕和鮮花,我很喜歡。”有朝一日,別離成真,我亦會永遠記得你。


  二十幾年未曾涉及情愛領域,她從來沒為自己感覺到奇怪,一個理性高於感性的人,就算最終步上婚姻一途,未必因為愛情的降臨。而戎晅當真是個意外,意外地撩撥了她心內沉睡的情感,仿佛自她接他進家,便使他一寸寸入住進了她尚無人涉足過的心房,且打算在裏內安營紮寨,長駐不去。不是霸道乖張,不是強勢擴張,而是一點點賴皮,一點點頑劣,卻占在那處,寸土不讓。她可以不驅逐,不壓迫,反正客人住久了,住厭了,或隨緣,或隨心,想走時自會走,留也難留。但是,她無法放縱自己與之共舞,凡是人,都有最軟弱的罩門,而她的堅強從來不曾顯相在感情上,怕受傷,怕心痛,於是,卻步不前,隻好這樣。


  終有一日,他要離開,他一旦離開,她……她旋步離去。


  她身後,他睜開了湛然黑眸,清澈得無絲毫混沌,隻因為不曾入夢。


  紅磚水泥造就、厚不過兩尺的一壁之隔,隔開的何隻千山萬水?存於他們之間的,尚有抹煞不去的千年歲月,浩茫時空。


  這一夜,一壁兩邊的人,均是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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