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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期而至的時空漩渦

  又逢周末。藍翾、藍翎在各自的床上賴了半天時光,吃過簡單的午餐後,散步到社區花園。


  午後陽光炙熱難擋,樹蔭、花架下休閑納涼的三兩人群隨處可見。兩人腳下不停,直奔假山頂的涼亭而去。最初喜歡在那處逗留的原因,是藍翾頗欣賞它的名字——“寰亭”,雖然不了解這麽一個生僻的名字是怎麽取出來的,但個中的意境總透著一位的不俗,隻是用在這麽一地方略顯矯情罷了。藍翎則認為開發商賣弄高深,附庸風雅,純屬浪費。不管怎樣,亭子在假山頂上,有石桌、石椅供應,往下看時,綠化不錯的小區內翠環碧繞,有那麽幾分養眼,又引不起太多人注意,便成了她們平日飯後小坐片刻的最常去處。


  靠著青藤纏繞的柱子坐下,藍翎奮呼一聲:“生活真美好!”


  藍翾一笑:“比時空帥哥還美好嗎?”


  藍翎撇撇小嘴,八股先生式地搖頭晃腦:“天涯何處無帥哥?天下帥哥何其多?你妹妹我不是非要穿梭時空不可。”


  藍翾阿彌陀佛,雙手合十,“如此為姐怕我也就放寬了心,省得從早到晚還要防著你突然莫名消失,更不需擔心你哪一天心情不好從上上上世紀帶回一位已做古的帥哥做我妹夫。”


  “妹夫?目前是姐夫來得重要吧?”藍翎羨慕地盯著姐姐精致姣好的麵孔,困擾了長達十八年的問題又一次不請自來:明明相同的基因,為啥隻有姐姐的產值爆表?然後,按捺不住的好奇心躍躍欲試,“請問美女姐姐,你為什麽不談戀愛?”


  “什麽為什麽?”藍翾眨眨細密長睫,“談戀愛需要兩個人,我一人怎麽談得成?”


  藍翎氣結:“沒有人要你一人談好不好?據我所知,你藍大小姐的追求者,過江之鯽也許誇張,前仆後繼卻是千真萬確吧?”


  她藍二小姐芳齡十八,藍大小姐長她七歲,已然高齡二十五歲。都說女人一旦過了二十五歲就意味著黃金時段的結束,即使二十五歲已經是一家規模不弱的書籍文化公司的副總編又怎樣?在這戀愛花朵時時綻放、牽手分手如吃快餐一樣便利的戀愛高峰時代,如此一位千嬌百媚的大美人獨守空閨,資源浪費得幾近可恥,哪怕談一場不求天長地久隻求曾經擁有的風花雪月也好,總好過修女樣生活的乏善可陳。每日上班、下班、回家、吃飯,電腦前坐到十二點鍾聲敲響之前,之後上床睡覺。最多的應酬對象是大發善心時陪她吃吃快餐看個電影,最常規的娛樂項目是來此消遣時光,偶爾參加往日同學、朋友的婚禮或生日宴會,心血來潮時才會攜她逛街Shopping,還不及她這個壓力重重的高中生的世界來得繽紛多彩。


  不是沒想過別人也如她一樣獲悉了姐姐的雙重性格:表麵上美麗動人知書達禮,實質上刁鑽暴力恐怖至極,所以男人們才會望而卻步?仔細思考之下又覺不太可能,麵對眾多愛慕者,不管對方什麽身份,什麽來曆,姐姐都是清清淡淡的點頭之交,過深了解的機會幾乎為零,而其表麵功夫已爐火純青到神鬼難辨,人前穿幫的可能更是直逼負數。


  最後,藍翎斷定,隻可能是兩個理由,雖然老套了那麽一點:自家的藍大小姐如果不是是在感情受到過致命的傷害,那便是性取向上的問題……啊呀呀,做人家妹妹委實不容易,頭疼啊頭疼。


  “你所剩不多的腦神經又在做什麽不良運動?”藍翾睇著她,似笑非笑,這小妮子每一回心懷鬼胎時,總有一副表情提前預告天下,要人裝做不知道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沒有啦。”藍翎才不敢口出妄語,“姐姐,你到底想要什麽樣的男朋友?”


  “不太清楚。”藍翾把玩著拂到眼前的一片爬山虎葉子。


  “不太清楚是什麽定義?難道……”藍翎掂量著輕重,分析著利害——話一旦問出會不會徹底激發出藍大小姐體內的暴力因子?好奇心的滿足與藍二小姐的性命安危之間孰輕孰重?


  “難道受過什麽傷害?還是喜歡的不是男人?”實在看不過妹子做著如此痛苦的天人交戰,藍翾接口道。


  藍翎訕訕陪笑。


  藍翾白她一眼:“你姐姐可以非常勇敢的告訴你,感情上沒受過傷害,性取向也非拉拉,不談戀愛是因為沒什麽戀愛可談,戀愛這種東西,不是信手拈來或隨手可棄,遊戲人生必定反被人生遊戲,太過隨意率性隻會傷人傷己。通俗了講,我不願拿自己開玩笑,更無意拿別人排遣時光,如此而已。”


  好……高深喔。藍翎手兒效仿貓咪抓撓著後頸,問:“可是戀愛總是人生不可或缺的養分,否則不就太無趣太無聊了嗎?”


  “我們之間有將近兩個半代溝那麽多。”藍翾站起,活動了下筋骨,將一條大長腿搭在假山石上抻拉筋骨,“所以,你盡可以在最好的年華談幾場轟轟烈烈的戀愛,而姐姐我也願意做自己自由自在地女漢子。”


  “你是女神,不是女漢子!”對顏值狗來說,這一點很重要。


  藍翾失笑:“如果你真是如此熱切企盼著我能盡快嫁出去,敬請幫你姐姐留意方圓十裏哪個可以做你的姐夫,推薦一下,我會考慮。”


  “這個嘛……”


  還沒等二小姐有所建議,老天爺代她出聲了,轟轟連起幾個響雷。她們探出身,才發現先前晴好的天空早已被陰霾濃雲所遮擋,偌大的社區花園隻剩下她們姐妹了。很快,一陣急風卷著十足的水氣驟然刮起,雨點兒急急惶惶地密集而下。姐妹兩個暫時讓老天留在了這裏。


  為避免被雨滴殃及,兩個人擠坐了到亭子當央的石椅上。


  “怎麽說下就下?天氣預報還能不能再無效一點?”藍翎噘著小嘴抱怨,“我們沒有帶傘,不過就算有傘也回不去,從假山頂上往下走,一個不小心就得滑下去,既來之則安之,乖乖坐著吧。”她碎碎念念了半天,才發現她家姐姐的目光沒在她身上,“你看什麽?”


  藍翾的視線正被一道奇特的影像給吸引過去:怎麽會?

  藍翎是個好奇寶寶,順著她視線看過去,著著實實嚇了一跳:一個身形微佝的老嫗正吃緊地向這邊攀爬著,看情形是想到寰亭來避避風雨……怎麽會?這麽大的雨,這麽陡的路,這麽滑的坡,去哪都比到這省時省力,這位老婆婆取難舍易,是個什麽道理?

  不解歸不解,援手還是要伸的。藍翾脫下穿在吊帶背心外的襯衫罩在頭頂投身雨中,往下走了幾步,把老嫗扶進了亭裏,藍翎也好心拉了一把。老嫗自始至終一聲未響,這讓藍翎很不受用:連聲“謝謝”也不說是幾個意思?

  藍翾抖了抖襯衫上的雨水,不得已又穿上,半濕半幹實在不太舒服,隻盼著這場雨盡快結束。她撥弄著濕淋淋的長發不經意回頭間,卻發現老嫗的眼晴正直直盯著自己,心底掠過一絲驚疑:這雙眼睛沒有一般老人的昏濁,也並非清澈有神,而是深,深不見底,好像能把人給吞噬的幽深。


  “您……有事嗎?”她問。


  老嫗拖著滿臉縱橫交錯的皺紋一笑。


  媽喲!這一笑,差點換來藍翎一聲驚叫:這是笑嗎?比恐怖片裏索命厲鬼的笑容還慘不忍睹。


  藍翾卻同樣回之一笑,換來老嫗的一愣,也使藍翎明白了自己與姐姐的差距。


  “我方才摸了你的骨,你沒有未來。”老嫗倏然開口,音質極差,像極了鈍鋸伐木,卻能夠要人準確聽清她所言何物。


  “你……”這樣的聲音,藍翎隻覺脊背涼氣陡襲,“你在說什麽?”


  藍翾握妹冰涼的小手,笑容溫和,語氣輕柔,說:“婆婆,您是在說我嗎?”


  老嫗幽深的眼洞直直落著她臉上:“是,你骨骼清奇,脈質獨特,命中本是縱橫捭闔的人物。但你生不逢時,誤投異域,所以,在這方世界,你沒有未來。”


  藍翾忍住想大笑的衝動,這位老人家看來曾讀過一些文言文,且非常樂於給人占卜,既然外麵風大雨大走不得,不妨聽聽老人家還有什麽奇人妙語,含笑問:“您是說我會早死嗎?”


  老嫗擰著隱在稀缺慘淡的雙眉,又將手指搭到藍翾腕上,順延而上,到肘部停下,翻過她的手掌。那皮鬆肉垮的黝深膚色與藍翾皓如凝脂的雪膚映襯鮮明,竟透出幾分詭異出來,給這雨中的寰亭添了些許涼意。


  “你的生命並無即將消失的跡象,但是在這個磁場裏,的確沒有你的未來。看你的手紋,有四條,兩條生命線,一條從手尾未至手心便已沒了,而另一條卻從手尾上方與其並行直至末端。這說明,你的生命將有另一段開始,且另一段開始與你在這個磁場裏所擁有過的生命年輪將有一段時日的並行。”老嫗黑洞的眼裏閃現幾點光亮,手重重在藍翾腕上一握,“你的骨骼脈絡是至奇至貴之質,絕非凡品。”


  藍翎大力反握住姐姐的手,如果一人獨處,她早已尖叫著離開,恐怖片看得多了,心髒卻從未遭受過這麽大的負荷。


  藍翾端詳自己的掌心,的確,四條手紋,可世間四條手紋的絕不會隻有一人,又有什麽稀罕?她是個無神論者,大學期間,為了給自己所在的宿舍贏對樓男生宿舍一個月的免費午餐讚助,曾經隻身半夜進到過學校位於半山腰傳說鬧鬼的廢舊校舍,一時間名聲大噪。所以,麵對這麽一番怪力亂神的占卜,她隻在禮貌上一笑置之。


  老嫗似乎看出了她的不信,又做了一使藍翎心崩膽裂的笑容:“信不信由你,我也隻能告訴你這麽多。唉,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這話在一些故弄玄虛的影視劇裏倒是屢聽不鮮,她點頭:“我很感謝您給我摸骨算命,外麵的雨要停了,下雨天地滑,您下去的一定要小心了。”


  老嫗喃喃自語:“快了,快了,你的生命將很快有另一個開始,在這裏,你已經沒有未來了。”


  藍翾還要再搭幾句話,藍翎驀地站了起來,指著外麵叫道:“雨停了!”說話間拉起藍翾就跑,力道大得驚人,倒使平時能夠輕易擺脫她的藍翾隻能跌跌撞撞地跟著她往下走。


  兩人百般驚險地下了假山,藍翾問:“你幹嗎?好像有鬼追你似的?”


  藍翎悶著頭大步趕路,說:“就是真的很像鬼啊。姐姐你平日連恐怖片也不看,怎麽有膽子跟她聊那麽多話?那是個什麽樣的人呀?像個巫婆,又像個……”


  “好了,”藍翾牽住她,“慢點走,光天化日,不會上演午夜凶鈴。。”


  忽有一陣雨後的冷風拂來,立刻清徹入骨,藍翎雙臂抱肩:“好冷”。


  藍翾抱住她的肩膀:“好吧,我們快些回家洗澡換衣服,我可不想伺候生病的你,麻煩古怪又刁鑽。”


  不過,藍翎身子沒能生病,卻存了心病,自此再也不敢涉足寰亭,任藍翾幾次勸慰終告無效。而藍翾倒不排斥再遇老嫗大家一起探討易經或扶乩術的可能,但很不給麵子,別說在寰亭裏,整個小區裏也從未看見過任何一個與其相似的影子。


  如果不是有藍翎對寰亭的退避三舍不時在旁提醒,她還真以為那個雨天隻是一個怪的夢魘。不過還是有事情值得欣慰,即藍二小姐從此與恐怖片謝絕來往,不但電腦上卸載了所有資源,連堆在家裏CD架上做收藏用的那些個帶有印著陰森影像封麵的寶貝們也全部被束之高閣。


  日月遞嬗,夏天在雨季和炎熱中過去了。秋天也迅速留去了半數,小區花園裏有栽植菊花,淺紅嫩紫,嬌黃軟粉。藍翾得暇之餘更喜歡到寰亭小坐了,俯視下去,目之所及紅疊翠積,這景致養眼養神。真該讓藍翎那丫頭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


  第二就是中秋佳節,她本打算趁這個機會拉著小丫頭到亭子裏賞花賞月賞秋香,一開始藍倒是有所鬆動,但臨到晚上又堅決拒絕了寰亭之行。姐妹兩個給國外的父母打了問候電話,吃月餅,看韓劇,還唱了卡拉OK,折騰到半夜,才累得雙雙睡去。


  但是,不知入眠多久,藍翾從熟睡中倏然醒了,沒有任何神態迷濛的過渡,雙眼睜開時便已是全然清醒,窗外月色如晝,隱約間秋蟲鳴聲盈耳。


  寰亭?似有魔音召喚,刹那間整個思維間盡是那兩個字的跳躍閃爍,沒有任何猶豫,她悄然開門。


  今夜的寰亭,沐在皎白月下,三分夢幻,三分迷離,匾額上的“寰”字,像是注了生命般躍閃不已。一時之間,藍翾不知是自己夢到了寰亭,還是寰亭夢到了自己,她安謐地坐在陰影裏,與整座寰亭融為靜態的一體,懷著一份不知所以的期待,等著某個不知所以的時刻的到來。


  起風了,就像那場雨,沒有任何先兆,突然而起。那輪原本皓如明鏡的圓月,忽有雲層來擋,光暈變得昏黃,萬物褪成朦朧。藍翾不得不起身,仰望那片遮月的雲層,它出現得委實詭異,褚紅如血,斑駁層次,尤如是浸血成赤的利刃密集成排,向月襲擊而來。


  下一瞬間,圓月終教血刃雲層盡數包圍了去,天地間登時闐黑如墨。隨即在那一刹那,藍翾目不能視,耳不能聽,聽任一股強勁的氣流驚濤般旋轉而至,奔湧的像海,襲卷得像風。而其勢雖駭,她卻安然無損。不過幾秒鍾後,那股波流倏然而去,彌於無形,天地間複明如初,好似方才躁動的一切不過人的一場夢境而已。但藍翾可以萬分肯定,那不是夢。


  因為,就在黑暗過後,亭子裏已多了另一個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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