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白子琪十指緊緊絞在一起,低低地垂著頭,她戰戰兢兢地站在那裏,完全不敢抬頭看坐在沙發上的秦慕陽。
無論白子駿如何威逼利誘,她就是不開口。白子駿急得捏緊了拳頭,麵對自己這個打不得罵不得的妹妹,讓一向有軍師之稱的白子駿一籌莫展。
秦慕陽的眉頭一直就沒舒展過,看了看白子琪倔強的臉,他仍然慢條斯理地喝著茶,清冷的聲音在書房裏回蕩。
“錦心能有你這樣的朋友,我很高興,但是,白小姐似乎忘記了,我現在才是錦心的丈夫,而你,卻將我的妻子交給了另一個男人。”
白子琪鼓了鼓嘴,想要辯解什麽,但最終還是沒開口,就聽秦慕陽接著說道。
“你不用否認,霍冬來昨天沒有回家,也沒有給家裏任何的消息,也就是說,因為你的緣故,我的妻子昨天與一個男人孤男寡女的共處了一夜。白小姐,你要怎麽解釋這件事!”
“他們本來就是一對,是你橫刀奪愛強取豪奪,才讓他們分開的,別說我什麽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你,錦心根本就不愛你,她應該做自己喜歡的事,愛自己愛的人。”
白子琪清脆的聲音氣呼呼的,竹筒倒豆子一般吼了出來,當她看到秦慕陽那張黑沉沉的臉,刷的一下白了臉,整個人瑟縮了一下,不自覺地就向自家老哥身後靠去。
“你胡說八道什麽!”白子駿心裏一緊,伸手就將她拽回來,拉著臉訓斥白子琪。
白子琪看看拉著自己的哥哥,又看了看陰沉沉的秦慕陽,索性一跺腳,又甩開白子駿的手,上前一步定定看著秦慕陽就開始控訴。
“我哪裏胡說了,錦心給你做妾,本來就很委屈了,而且,你根本就不關心她!錦心是那種說到做到的人,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隻要她嫁了你,她就會從一而終,不管多艱難她都會過下去。你該問問你自己,她為什麽會跑出去,她身無分文無處可去,隻好來找我,我去找了霍冬來又怎麽樣,至少他比你可靠!錦心生著病,又是嘔吐又是暈倒,我都快嚇死了……”
“你說什麽!”秦慕陽噌地一下站起身來,一步就逼近來。
白子琪嚇得連連往後退,小臉更是一片慘白,都忘了說後麵的話。
“我問你說什麽!”秦慕陽惡狠狠地瞪著她,赤紅著眼仿佛要殺人一般的眼光,嚇得白子琪快要哭出來。
白子駿連忙微微擋在了白子琪身前,著急地問她,“四少是問你,太太她發生什麽事了?”
白子琪“哇”的一聲哭出來,一把揪住了白子駿的袖子,斷斷續續道:“錦心……她……她生病了,我是沒辦法才去找的霍冬來……哥……我也很害怕……”
她還兀自哭得厲害,秦慕陽卻已邁著大步走出了房門,白子駿見此,連忙扯下妹妹的手,急急說道:“你別哭了,趕緊回家去,如果太太再來找你,一定要告訴我,聽到沒有?”
白子琪還哭哭啼啼的,急得白子駿用力搖了搖她的肩,“我的話,你聽到沒!”
“嗯嗯……”
一見白子琪點頭,白子駿連忙丟下她就衝出門去。
秦慕陽還在大門外,蘇衡正死死拉住他,使他沒能坐上車。
“少帥,軍情緊急,你今天必須跟我回軍部去!”蘇衡一手拉著他,一手按著車門,那沒帶軍帽的光禿禿的腦袋上,已然有汗珠出現。
秦慕陽皺著眉,去扒他的手,“你們商量著辦,我有急事,你讓開!”
“少帥,我理解的心情,但你也不能因為一個女人,而置前方浴血奮戰的兄弟們於不顧啊!”蘇衡氣鼓鼓地一通大吼。
秦慕陽緊緊盯著他,緩緩道:“無論如何,我得去把她找回來!”
“你你……”蘇衡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指著他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一連說了好幾個“你”,才蹦出來一句。
“這……這……這真是紅顏禍水!”
這話,讓秦慕陽赤紅的眼瞳閃了閃,仍然一把拉開他,就要拉車門。
卻被後麵跟上來的白子駿和廖勇,不約而同又按上了。
“四少,您跟蘇師長去軍部,我去找太太,您放心,我一定將太太找回來!”廖勇很冷靜地看著他,又慢慢道,“我們好不容易,才能有機會壓倒殺害我們親人的人,好不容易才讓國人看到國家的希望,老帥他們,都在天上看著我們呢!”
秦慕陽被深深鎮住了,抓著他的手,慢慢鬆開來,緊皺著眉,內心正在進行著天人交戰。
白子駿又跟著說道:“您放心去,太太沒有其他朋友,隻要她再來找子琪,我就一定能將她找到!”
秦慕陽隻覺得像被人攥住了心脈,悶悶的痛著,過了半晌,他終於咬咬牙,沉聲喊了廖勇。
“馬上電告南方各大港口,北方戰事將起,為免國內情報泄露,從即日起,大小港口統一封閉,所有客貨商船,一律不準出港。尤其是,來往日本的商船,要是誰敢走漏一隻,軍法處置!”
“是!”
……
正月末的空氣帶著特有的濕氣,天氣清冷清冷的。寧靜的農家小院裏,霍冬來正在劈著木柴,楊錦心坐在廚房裏看他那本應握著手術刀的右手,握著斧頭一下一下用盡全力的樣子,心裏隻悶悶澀澀的,五味雜陳說不出的感覺。
鐵鍋裏騰起陣陣青煙,水已燒開,咕嘟咕嘟的水聲低下去,楊錦心連忙去揭鍋蓋,還沒伸出手,就被霍冬來喊住了。
“我來,我來!”
他一邊說著,一邊扔下斧頭就跑過來揭起鍋蓋,就麻利地往水瓶裏灌水,還一邊念叨她:“都說了,你好好休息就行,這些事我來做就好了,被騰著了怎麽辦?”
楊錦心沒好氣地撇撇嘴,道:“你當我是哪裏來的的千金大小姐啊,這些事,我做的可比你多多了。”
“是是是,那你現在不是特殊時期嗎?萬事都要小心。”霍冬來看都沒看她,脫口而出道。
楊錦心有些不解的問道:“我現在哪裏特殊了?”
霍冬來的手頓了一下,僵硬的笑了笑,又繼續灌水,“你生病了嘛!”
楊錦心覺得他有些奇怪,還沒來得及細問,就聽一陣嘩啦啦的聲音傳來,是有人在敲院門,接著就聽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
“霍大哥,霍大哥……”
霍冬來連忙應著去開門,一個十五六歲,穿著短打對襟棉襖的少年走了進來,看到楊錦心嘿嘿一笑,黝黑的臉,短短的頭發直豎著,他一笑就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淳樸討喜。
這個少年,是楊錦心上午就見過一麵的大牛,跟霍冬來很熟稔。
“這麽快就回來了。”霍冬來招呼他進屋裏坐。
大牛擺手不肯,隻道:“我不坐了,我就是來跟你說一聲,那些港口都被封了,最近是出不去了。”
“為什麽?”楊錦心一聽,就變了臉色,連忙追問道。
大牛搖搖頭道:“不知道,聽說是因為北邊打仗了,當官的說防止特務偷情報出去。反正就是封了港口,許進不許出,尤其是去日本的船,查的特別嚴。”
楊錦心與霍冬來對看了一眼,兩人的臉色都變了變,心裏都有些懷疑了。還是霍冬來先反應過來,拍拍大牛的肩,一臉溫和的笑。
“好的,謝謝你大牛。”
大牛豪爽地一擺手,“我就是順便跑跑腿而已,別這麽客氣。”說完,看見了廚房邊散落的木柴,問道,“霍大哥,你在劈柴啊?”
“是啊!”
“我幫你!”大牛說著就一把扯開了身上的衣服,將棉襖一脫,穿著單薄的裏衣就開始去劈柴。
霍冬來去拉他,也沒拉住,也就任由他去了。
晚上,照例是霍冬來煮了飯,手藝一般,楊錦心胃口還是不好,再加上大牛帶回來的消息,更是一口也吃不下了。
霍冬來生了火盆暖融融的,兩人相對坐在屋裏,情緒都有些低落。
“你別太擔心,也可能就隻是因為打仗。”霍冬來看了看楊錦心略微蒼白的臉,隻得柔聲安慰她。
楊錦心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道:“這件事,倒很像他那樣的人會做出來的事。”說著,又朝霍冬來甜甜一笑道,“幸好,你還有這麽一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大不了,我們以後,就生活在這裏,這裏的鄉親都這麽喜歡你,我們住在這裏既安靜,又安全,也挺好的,我就不信,他能封一輩子。”
霍冬來看著她,溫暖的笑意從內心深處溢出來,他聽到她說“我們”,經過了這些事情之後,她還是毫不猶豫地,就將他納入了她的生命中,這才是他真正所渴求著的。
他一直柔柔地看著她,讓楊錦心微微紅了臉,火盆裏的木柴,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沒有電燈的屋內,隻有紅紅的火光印在他們彼此的臉上,幾乎就在這同一個時刻,兩人麵上,都布上了一層紅霞。
霍冬來突然就想起,還有一件他沒有向她坦白的事,他太了解楊錦心了,他甚至不敢細想,善良心軟的她在知道那件事之後,會做出怎樣的決定。
他有著,想與她在一起的私心,他甚至卑劣的在想,要不要製造一個誤會,讓她永遠隻留在自己身邊。
霍冬來低著頭,讓楊錦心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一直沉寂在自己的內心之中,手裏的火鉗,一直不停地搗著火盆裏的木柴,幾乎要將火都搗熄了。
“冬來,冬來!”楊錦心有著奇怪他這突然的反應,忍不住一邊叫他,一邊就奪過了他手裏的火鉗。
霍冬來猛地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地望著她,不自覺地就攥緊了拳頭。
“錦心……我……有一件事沒告訴你。”
楊錦心看著他,他的表情讓她有了一瞬間的心慌。
“什麽?”
霍冬來垂下了眼簾,隻感覺自己的手心就這麽變得冰涼,他其實,比她更緊張,他咬了咬牙,慢慢開了口。
“你……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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