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運行前方是複興門站,有換乘環線(今天的二號線)地鐵的乘客,請在複興門站下車。thestation ”地鐵裏突然響起的報站聲,一下子給張賀拽回了神。
於是隻見他眨了眨眼,扭頭瞅了瞅身旁還在發呆的姥爺,又看了看已然站起身正向他們走來的三個姨媽,突然在腦海中跳出了一個想法“誒!想當年四姨小姨為了幫我媽出頭攆走小保姆,曾跟我爸幹了一架,這輩子我何不讓她們提前“動手”呢?”
也許是曾經的回憶讓張賀又對父親平添了幾分怒氣,亦或是他突然覺得拿錢引誘父親犯錯這事兒,既不夠解氣也不夠過癮。總之,他竟瞬間忘記了姥爺剛剛對他的囑托,完全沒去琢磨把姨媽牽扯進來會出現什麽結果,他定要在這一世鬧出點兒動靜。
隻是他也沒有想到,就在他還沒有想好怎樣去“團結”姨媽,製定出一個“完美作戰計劃”的時侯,他的姥爺卻在下車沒多久,突然停下了腳步,舉著他的手向他姨媽們示意道“你們先帶貝貝回家,我去辦點事。”
張賀聞言立即攥了攥姥爺的手皺眉道“姥爺您幹嘛去呀?”他好像已預感到姥爺可能是要去解決他父親的事兒。
“我去辦點事,你先和你姨她們回去。”老爺子盯著張賀的眼睛道。隨即又向女兒們囑咐道“到家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別說,別讓你媽著急!”
“爸您幹嘛去呀?”大姨張麗琴滿臉疑惑的問道。
“你們先回去吧。”老爺子說罷便轉身登上了對麵的地鐵。
父親的舉動不禁讓一時沒反應過來的三姨和小姨趕忙衝大姐問道“爸這是幹嘛去呀?”
大姨看著已然開動的列車一頭霧水道“我哪兒知道啊?”隨之又向張賀問道“姥爺跟你說幹嘛去了嗎?”
張賀望著開走的列車,很隨意的答道“估計是去首鋼了解情況去了吧,要不然就是找我爸去了。”
“了解什麽情況啊?找你爸幹嘛呀?姥爺不都已經簽字了嗎?”大姨張麗琴皺眉道。
“爸是不是後悔簽字了?”三姨用詢問的眼神盯著大姐道。
“不可能!”小姨搖了搖頭。
“我跟姥爺說我爸在外麵找了個女的,要跟我媽離婚。”
“你爸找了個女的?”三位姨媽聞言立刻麵麵相覷起來。
“我聽我媽同事說的。”沒等姨媽開口,張賀又補充道。
“哪個同事說的呀?”三姨立眉道。
“就上回接我媽那幾個同事。”張賀轉過頭隨口道。
“什麽時候跟你說的呀?我怎麽沒看見啊?”姐妹中唯一在張母住院那天全程在場的小姨看了看兩個姐姐,衝張賀皺眉道。
“沒當著你們麵兒,把我叫一邊兒說的。”張賀解釋道。
“人家說你就信,你就敢跟姥爺說,你不知道姥爺有高血壓,不能生氣嗎?”三姨聞言立刻氣憤道。
“他知道什麽呀?他剛六歲。”小姨忙護著道。
“我真是被氣糊塗了,怎麽把姥爺有高血壓這事兒給忘了。”張賀不禁有些自責,但很快他又恢複了平靜,開始在心中辯駁道“這事兒也瞞不住啊,早晚也得知道啊。今天不說,什麽時候說?等我媽我爸上了法院再說?我不跟姥爺說,跟誰說,跟你們說,你們會為了我媽這事兒拿出2000錢嗎?”
“那現在怎麽辦呀?咱直接回家呀?”隻聽三姨問大姨道。
“麗玲你先帶貝貝回家,我去趟首鋼,老三你回趟醫院。”大姨張麗琴立即做出了部署。
“大姐你去首鋼幹嘛去呀?今兒禮拜天人家又都不上班。”
“是啊,讓我回趟醫院幹嘛呀?”小姨和三姨接連問道。
“這不貝貝說爸有可能是去首鋼了嗎?這要是爸沒找著人,是不是會再回趟醫院看老二啊。你們沒見爸今天那心疼的勁兒,我長這麽大都沒見過爸那麽難受過。”大姨衝倆妹妹嚴肅道。
“我帶貝貝回家說什麽呀?媽要是問我你們怎麽沒回來,我怎麽說啊?”小姨張麗玲麵露難色的問大姐道。
“就說我們各回各家了。”大姨幹脆的答道。
“那要是媽問我二姐怎麽著了,我怎麽說啊?”小姨追問道。
“就說現在腦子是有點慢,但是還認人,得在醫院再養些日子。”大姨教小姨道。
“我不敢說,真要是下回手術還這樣,我怎麽解釋啊?我還是帶著貝貝回醫院吧,讓三姐跟著你去首鋼。”小姨膽怯道。
“咱誰也不回去?媽不得瞎琢磨啊,以為怎麽了這是!一會兒爸沒被氣病,再給媽急出好歹來,你趕緊帶貝貝回去,我們走了。”大姨瞥了張賀一眼,說著便與三姨走向了站台。
“大姨我跟你去。”張賀追上大姨一臉嚴肅道。
“你跟著幹嘛去呀?別跟著裹亂!一會兒姥姥看你沒回來,又得瞎想!趕緊,跟小姨回家。”大姨嚴厲道、
“那大姐,一會兒媽要是問爸怎麽沒回來,我怎麽說啊?”小姨一把拉起張賀的手,追問大姐道。
“就說爸在醫院碰上個老同事,跟人聊天去了,行了,我們上車了。”大姨頭也沒回,說罷便與三姨邁進了車廂,且在車門即將關閉的一刹那,轉過身又囑咐一句“別讓貝貝回去瞎說啊。”
小姨點了點頭,隨之便拉著張賀去換乘地鐵。
今天的環線地鐵人還挺多,沒找到座位的姨甥倆就這樣一直站在車廂另一側的門旁座了四站地。期間,他們誰也沒有說話,也不知是張賀小姨還在忐忑該跟母親怎麽說,還是在責怪外甥多嘴惹了禍,總之這一路上她也沒看張賀一眼。直到終於在前門站下了車,姨甥倆從地底下冒了出來,張賀小姨才在往家走的這差不多有一公裏的路上,向張賀好好了解了一下事情的始末。張賀自然也是跟姥爺怎麽說,就跟小姨怎麽說。這不禁讓終於明白是怎麽回事的小姨氣的眼睛都直了,但未過幾秒眼睛就又濕了。
“小姨你怎麽了?”張賀抬頭問道。
“我心疼你媽!”小姨抽了一下鼻子答道。
不多時,姨甥倆就回到了院門口。隻見還沒等進院,張賀小姨又一把拽住了張賀,繼而蹲下身,一臉嚴肅的扶著他的肩膀囑咐道“一會兒進屋你什麽都別說,全聽小姨說。就算姥姥問你,你也等著我說。千萬不能讓姥姥知道你媽和你爸的事兒,這要是嘴再沒把門的,把姥姥氣壞了,咱倆可弄不了。知道嗎?”
張賀衝小姨點了點頭,隨即跟著小姨回到了家裏。
老太太見女兒和孫子回來了,忙急著問道“你二姐怎麽樣啊?是不認人兒了嗎?”
“沒有!”小姨避開了母親的眼神,低頭瞅了瞅身旁的張賀,但眼睛卻不自覺地泛起了紅。
“沒有!你眼睛紅什麽呀?”老太太瞪著眼睛質問道,隨之又看了看張賀,見張賀抿著嘴癡癡地望著自己也不說話,於是更加激動道“是不是你二姐不好啊?麗玲你得跟媽說實話。”說著老太太的眼裏便飛出了眼淚。
張賀見狀忙快步走到姥姥的身旁,將姥姥扶到沙發上坐下,說道“姥姥真沒有,我小姨就是心疼我媽,看我媽腦門上留了這麽大一塊疤。”張賀將左手的食指與大拇指扣成了一個圓圈,在自己的腦門上比劃了一下。
“我的閨女呀!”老太太頓時心疼的哭了起來。
“媽-,我二姐這回做完手術就好了!您這是幹嘛呀?”小姨忙走到母親的身邊,一邊胡嚕著母親的後背一邊哭著安慰道。
“是啊姥姥,我媽以後再也不會頭疼了,您別哭了。”張賀也含著眼淚一個勁兒摩挲著姥姥的胳臂說道。
“醫生說再在醫院調養些日子,我二姐就能出院了,估摸著陽曆年前就能回家。您別哭了。”小姨繼續安慰道。
“是啊姥姥,您還記得我跟您說過我的那個夢嗎?夢裏的老神仙就說我媽這回手術一定好,說我媽陽曆年前就能回家,我沒騙您吧。”張賀再次提起了他之前編的那個“夢”。
老太太眼淚嘩嘩的一把摟過了張賀,抬頭問女兒道“誰在醫院伺候你姐呢?”
“我四姐在呐!”小姨抹了一下眼睛答道。
“你大姐三姐呢?”老太太又問。
“她們回家了!”小姨再次避開母親的眼睛道。
“怎麽回家了?不是說讓她們回來嗎!”
沒等小姨回話,張賀便搶話道“醫院不讓待那麽多人,怕影響其他人休息。我媽不也沒什麽事嘛,姥爺就讓我大姨和三姨回家了,明天她們還得去醫院替我四姨的班呢。”
“你們都商量好了?”老太太眼巴巴的望著女兒道。
“啊!在醫院就商量好了。今天是我四姐,明天是大姐,後天是三姐,大後天是我。”小姨答道。
“別讓你三姐去,你三姐脾氣急,伺候不了人!後天我去。”老太太皺眉道。
“您去幹嘛去呀!”小姨聞言不禁驚道。
“姥姥您不用去,我媽現在剛做完手術,醫生說不能激動。這要是您去了,我媽見著您這個媽了,不得覺得自己委屈啊,再哭一通,對恢複不好。”張賀也忙勸道。
“是啊媽?這麽老遠,再把您累著,一會兒再犯了心髒病。您就好好在家待著吧,有我們呢。”小姨也勸道。
“姥姥您要是不放心我三姨,那我去,您給我去學校請個假,反正我早就不想上這個學前班了,正好在醫院天天伺候我媽。”張賀望著姥姥的眼睛堅定道。
“行了你,你哪會伺候人啊?”老太太故作嚴厲道。
“我怎麽不會?在家熬好粥煲好湯,拿去一勺一勺喂我媽。就算去廁所,我也能跟著,我那麽小誰會轟我呀?”張賀反駁道。
老太太聞言不禁扭過頭瞅了瞅張賀,隨即將自己的頭貼在了張賀的太陽穴上,哽咽道“我孫子這都能伺候媽了。唔”老太太又哭起來了。
“媽-,您怎麽又哭起來了,這貝貝那麽懂事您應該高興啊,別哭了!這我二姐在家拿頭撞牆的時候,也沒見您哭成這樣。這說話我二姐就都好了,您倒哭的沒完沒了了。行了-媽。”小姨一邊晃蕩著母親的肩膀,一邊安慰道。
見姥姥的情緒一時不能平複,張賀忙又換了一個小孩專屬的招數,衝姥姥眨眼道“姥姥我餓了。”
老太太聞言終於停止了哭泣,眼淚嘩嘩的望向二人道“沒吃飯呢?”小姨好似一臉委屈的肯定道“可不沒吃呢嗎?”
“我給你們熱飯去。”老太太說罷便起身衝廚房走去,但剛推開屋門,卻又突然回過頭道“你爸幹嘛去了?你姥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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