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李明耀，江楓
當李明耀迷迷糊糊的醒過來時，天空已經再次暗了下來。
似是想到了什麽，他驚恐的摸著自己的胸口，但預想中的劇痛並沒有傳來。
相反，他隻感覺他的身體特別的輕盈，從頭到腳都一股難以言表的通暢感。
李明耀小心翼翼的扯開拉開外套，露出精壯的上半身，他低下頭，本應該被劍辭了個對穿的胸口此時卻安然無恙。
顫抖著的手輕輕落在本應有劍傷的地方，仿佛手一按下去傷口就會重新出現，而他也會瞬間丟掉自己的生命。
手指劃過胸口，一道暗紫色的光芒於皮膚下閃爍著，一點點浮現出來，形成一道詭異的法陣。
“虛空！”
這兩個字突然出現在李明耀的腦海裏。
他依稀還記得，在殺掉所有的攝母蛛之後，手中的離魄突然失去了控製，轉而一劍刺穿了他的胸口。
但現在看來，離魄似乎並沒有對他造成什麽傷害，而他還在昏迷時的位置，說明離魄也並沒有控製他的身體。
李明耀抬頭看了看天色，雖然暮色將近，但相比較於他戰鬥的那段時間要亮堂上許多，看來他至少昏迷了將近一天。
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昏了一天，居然沒有被路過的魔獸撿屍，不由讓李明耀感歎這個世界又多了幾分文明。
一股眩暈感再次衝入腦袋，李明耀還沒有來得及慶幸自己撿回一條小命，就再次暈了過去。
不過這一次，他並沒有失去意識。
李明耀也說不上來這裏是什麽地方，四周放眼望去是一望無際的純白，幹淨到沒有一點雜色，幹淨到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的方位。
轟隆聲與身前響起，擴大了幾百倍的離魄劍從李明耀的下方升起，數不清的鎖鏈從一些黑色、扭曲的洞口伸出，將其緊緊的束縛著。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李明耀看著離魄劍，鬼使神差的的問道。
直覺告訴他，這柄劍應該會告訴他他想知道的答案。
“宇宙之外，無星之地。”
“宇宙之外？”李明耀掃視了一遍周圍“這裏就是虛空？”
離魄劍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李明耀的猜測。
“那請問您就是傳說中的虛空魔武？”
李明耀小心翼翼的打量著離魄，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恭敬。
“算是。”
李明耀感覺喉嚨有些幹澀。
“閣下，和其它的虛空魔武行事略有不同哈。”
“不要把我和那些低檔次的東西相提並論，人類，你們又對虛空了解多少？”
李明耀被懟的啞口無言，自視甚高，自以為了解一切，這是絕大數人的通病。
“你在門外喚醒了我，人類，我已經好久沒有呼吸過虛空之外的空氣了。”
李明耀心中一動，這句話中包含了許多人類不知道的信息，畢竟、虛空魔武作為宇宙之外的生物，幾乎拒絕和人類進行溝通，現在有一個願意和人類進行溝通的虛空魔武，可以說它的每一句話都是極其寶貴的信息。
而與他有關的，就是那一扇破壞了他覺醒的門絕不簡單。
“我被關在門內太久，以至於對於自己的身體都不太了解，人類，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不過作為你喚醒我的感謝，我幫你略微改造了一下身體。”
改造？改造就是二話不說朝著自己恩人的胸口上來上一劍？李明耀已經無力吐槽。
似是感受到了李明耀的不解，離魄劍劍身上的一顆紫鑽閃爍了一下，一副畫麵出現在李明耀的眼前。
那是李明耀的身體構造立體圖，大部分的器官都沒有任何變化，但最令李明耀吃驚的就是，他的心髒，變成了一個類似黑洞的存在，而他的血液也被替換成了純淨的虛空能量。
“開局一把劍，結尾不做人，怎麽感覺有點熟悉。”
李明耀喃喃自語著，看著自己體內的變化，普通的麵部表情已經無法表達他此時的震驚，所以他的臉部直接扭曲成了一個奇異的表情包。
“不用擔心，你還是人類，隻不過你的血液循環係統被虛空物質所代替了，它包含你之前的血液循環係統的各項功能，同時也有一些別的功能，不過就要靠你自己挖掘了。”
“那——如果這些虛空能量用完了呢？”
“隻要我還活著，虛空能量就是無窮無盡的。”
“好了，時間不多了，你回去吧。”
轟隆聲再次響起，離魄劍的身影逐漸從李明耀的麵前消失“對了，如果有需要用到我身體的地方，把手放在胸口的虛空刻痕上就可以召喚我。”
看著離魄的影子完全從自己的麵前消失，李明耀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這種有點像他從廢墟裏找來的那些小說的‘老爺爺’的套路，讓他有種一夜暴富的不真實感。
他訥訥的伸出手，也不知道，那柄離魄於他而言到底是福是禍。
再次猛地從地上做起來，這一次眩暈並沒有過去太久的時間，短到他剛才後腦殼砸在地上的痛感還有所殘留。
為了驗證剛才離魄所說，李明耀抬起手放在胸口，在心中默念了一句“離魄”
離魄劍柄出現在胸口處，李明耀握著劍柄，從自己的身體裏掏出了一把大劍。
先不說威力到底怎麽樣，單是敵人看到這一幕都要被嚇趴下啊有沒有，逼格高到沒朋友啊。
李明耀像是一個得了心儀玩具的孩子，將離魄劍在自己的胸口插來插去，甚至還專門想好了幾個以後專門用來拔劍的裝逼動作。
不過這柄劍不能出現在眾人麵前，這一點李明耀還是清楚的知道的，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更何況、他拿的可不止隻是玉。
而是一個潘多拉魔盒
所以他這麽做，更像是為了慶祝這壓抑了七年之久的、對力量的渴望。
李明耀玩夠了離魄，心滿意足的將離魄劍插了回去，現在排除離魄，他還有著雷電係魔法和奧術魔法兩種能力，隻不過雷電魔法由於那扇黑色大門的緣故，被迫虛空化，也就是說，他的雷電，被附加上了虛空的特質，雖然威力更大，但一旦使用就會暴露他的身份。
所以現在李明耀能展現在眾人麵前的，隻有奧術魔法。
而他會的奧術魔法不多，就隻有最為初級的折弦和鏡斷。
不過至少多了能在這野外活下去的手段。
想到這裏，李明耀神色一黯，他拿起掉落在一旁的手提箱，走到了濤子負責的車子旁。
濤子的屍體早已被那些攝母蛛吃的一幹二淨，隻留下一副仿佛埋了許久的枯骨。
李明耀捏緊了拳頭，隻覺得一時之間呼吸困難，但這就是牆外的殘酷，即使是最為高級的傳說聖法，都不敢保證自己絕對能從野外活著回來。
玄武城的南麵，枯萎沼澤、北麵，遊魂密林、東麵，無盡海域，哪一個不是如同地獄一般的險境。
即使是在牆內，每天醒來看到初晨的太陽，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也是‘又活了一天，真好。’
虛空災雷包裹著濤子的屍體，頃刻間將其化作骨灰，然後在雷電的牽引下全部移到手中的手提箱中。
李明耀麵無表情的合上手提箱，他和濤子是老朋友了，他和濤子還有一個小團體，在外牆更為混亂時，他們一夥人常常走出牆外去尋找活下去的希望，一群最大也不過十七歲的孩子，卻老練的像是經驗豐富的冒險者，在魔獸橫行的牆外，走出人類的城市去尋找活著的希望。
現在濤子一走，那一夥人就剩兩個了。
“濤子啊濤子，你該讓我怎麽和老朱說呢。”
李明耀拍了拍手提箱“不過沒事，你去了，剛好和老大他們湊個一桌麻將。”
又翻了翻能源站，李明耀找來一些能量石，雖然濤子發現的車裏麵都是蜘蛛卵，不過畢竟是冒險者的車子，質量都是杠杠的，簡單的修理清洗一下還是能用的。
這一折騰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李明耀借著月色將東西全部收拾好之後，坐到了駕駛座裏將車子發動，才終於鬆了口氣。
雖然急著趕回去，不過一想到自己一路出來的關卡都是濤子口中‘安排好的’，結合自己的那些猜想，貿然趕回去隻會引發一係列麻煩。
況且
李明耀看向副駕駛的手提箱。
他也想早點讓濤子入土為安。
所以他決定先前往所在r區的老朱家。
汽車發動，不得不說靠著魔法石驅動的車速度就是快，即使不是魔法師也能夠使用，可以說是所有冒險者最向往的東西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這種能讓普通人所使用的魔法加持機械要求的法陣數量極多，否則的話普通人也可以用這種機械發揮戰鬥力，也不會導致普通人在玄武城中地位那麽低下了。
r區的位置也是在外牆最邊緣的地方，所以隻通過了一道關卡的檢查李明耀就被放了進來，而這一次關卡的檢查嚴格程度也讓他鬆了口氣。
至少濤子所說的老板手還沒伸到這裏。
隨便將車停了個位置，李明耀繞過複雜的深深淺淺的小巷，來到了一處雜貨鋪的門口。
“咚——咚咚咚——咚。”
李明耀熟悉的敲在鐵門上，很快，店內就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誒，耀哥！”
開門的是穿著一身帶著異味的破爛睡衣的胖子，李明耀看著熟悉的老朱，張了張嘴，但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被胖子拉了進去。
“上次濤子過來讓我通過黑市訂製的東西已經做好了，我還以為是他來拿的，沒想到是耀哥你親自來，怎麽，有空擺脫溫柔鄉來見自己的兄弟了？”
李明耀臉色一黑，怎麽每個人都把他和蕭曉當成那種關係，雖然當初他為了報答蕭叔的恩情丟下了他們去了a區，但也不至於一直念叨到現在吧。
他真的隻是把蕭曉當成妹妹。
胖子在裏屋扒拉著什麽，傳來了一陣東西倒塌的聲音，接著，李明耀就看著老朱吃力的抱著一個鐵箱子走了出來。
“來看看，濤子花了十多萬請人幫你打造的，你絕對喜歡。”
李明耀心中一顫。
胖子熟練的打開鐵箱，露出了箱子裏東西的真容。
是一把轉輪手槍，手槍比以前李明耀在書上見過的體型大了一倍，木質的槍柄上刻著一隻狼頭，一道繁奧的增幅法陣就刻在其中，槍管銅質，是為了讓雷電係的魔力子彈發揮自己最大的威力，而槍管最前端做成骷髏頭的樣子，其中則刻著穩定法陣。
“這可是內城研究的最新科技，也是一個新的魔法係別，說是什麽寶石魔法，為的就是你們這些覺醒失敗，隻有一身魔力的魔法師，你看，用魔力寶石做成子彈，然後使用者灌注魔力進行攻擊，攻擊力的高低則由寶石的純淨度和使用者灌注的魔力量決定。”
“濤子一直知道你覺醒失敗之後很難受，但你也知道，他是個悶罐子，什麽事說不出來，而且他也不希望四哥你這麽好的苗子不能做魔法師，所以前不久他把自己攢的錢都拿了出來，專門讓我在黑市找人做了這把槍，以後，四哥你也算是名正言順的魔法師啦！”
李明耀摸著那柄手槍的手微微一抖，接著一滴淚水滾了下來。
還在激情演說的老朱一愣，一股不好的感覺湧上心頭。
笑容逐漸凝固在他的臉上。
“耀哥，你別嚇我。”
李明耀別過頭去，將手中的手提箱放在桌子上“濤子，裏麵躺著。”
老朱收起笑臉，一步步向後退去，一屁股坐在後麵的椅子上，不敢相信的看著桌子上的手提箱。
“死死了？”
李明耀點著頭，淚水如決堤一般不停滾落，他靠著櫃台，一點點滑倒在地上，然後再也控製不住自己，捂著臉低聲哭了起來。
“死了又死了瑪德,七個人瑪德。”
老朱身上的肥肉顫抖著“我早就和他說了，瑪德，好好在牆裏麵待著不行嗎？他為什麽還要出去啊，瑪德為什麽啊！”
說到最後，老朱幾乎是咆哮出來。
李明耀捂著臉，沒有回話，濤子為什麽要出去，他心裏自然十分清楚，是為了幫他湊足蕭曉的學費，但他說不出來，所以他隻能用力掐著自己的喉嚨，想要大聲哭出來，但聲音全部被憋在了喉嚨裏，仿佛這樣折磨著自己他才能好受一點。
兩個人就這樣，像瘋子一樣坐在店裏哭了許久。
“所以，濤子是為了幫你湊那什麽勞什子學費才接的那個活，被人給害了吧。”
胖子一邊收拾著一團糟的雜物點一邊問道。
李明耀收拾的動作頓了頓，然後‘嗯’了一聲。
“為什麽不來找我，我不是說了，隻要是錢的問題，我都可以幫你們解決。”
李明耀抿了抿嘴唇，沒有接話。
“瑪德，死要麵子活受罪，坑的不還是自己的兄弟！”
胖子氣不過李明耀窩囊的樣子，走過來照他小腿上來了一下“要不是咱們哥七個就剩你一個人了，我他麽都想找個棍子抽死你！”
他找出一張水晶卡，塞進了李明耀的口袋裏。
“胖子！”
李明耀麵色一變，那可是胖子所有的積蓄！
“拿著！”
胖子厲聲道“你也別小瞧了我，胖爺我的積蓄比你想的要多。”
“還有這個。”
他拿出一張身份卡，上麵隻有一個名字江楓。
“這是什麽意思？”李明耀不解的看著老朱
“身份卡啊，瞎？”
老朱翻了個白眼“要是真如你所猜測的，那麽你現在的身份肯定也用不了了，這是新身份，所有的資料都是完善的，所以不用擔心有什麽破綻。”
李明耀看著身份卡上那張陌生的臉，咽了口口水“那”
“死了，命不好。”
簡簡單單幾個字總結了身份卡上那人的一生。
老朱從一堆雜物裏又拿出一個盒子，丟給了李明耀。
裏麵是兩張魔力麵具。
“一張是我的，一張是江楓的，以後你就帶著江楓的麵具活吧，我的那張，什麽時候你需要用到我在黑市的勢力了，就帶上那個麵具，我手下的人都明白。”
“你什麽意思，你打算怎麽辦？”李明耀警惕的看著老朱，他這真的給人一種交代後事的感覺。
“你還記得老大嗎？”
老朱直起身子，冰冷的目光看向李明耀，李明耀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
“記得。”
“我可是記得清楚，那一次老大為了從一幫黑市的手下把我救了下來，把自己賣到地下拳場，被人活活打死，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你知道那個地下拳場和欺負過咱們哥幾個的人的下場嗎？”
李明耀沉默了，他記得很清楚。
老朱可以說是他們小團隊幾人中，陷入黑市最深的人。
老朱深吸一口氣“濤子不能白死，背後的人我會去查。”
李明耀看了眼老朱，他明白，老朱這也是為了幫他掃清可能傷害到他的人。
“好了，你快走吧，天亮了就不好走。”
老朱拍了拍桌子上鐵箱，示意李明耀趕緊離開這裏。
李明耀點了點頭，從盒子裏取出江楓的麵具，帶到自己臉上。
魔力麵具，也是一種魔法製品，麵具緊貼著李明耀的麵部，仿佛就像是自己的皮膚一般，他對著鏡子做了幾個表情，完全看不出來這是一張麵具。
至於老朱所說的黑戶和新身份，指的是以後被調查時，別人隻能查到名為江楓所有作為普通人的合法行為，每天做了什麽，吃了什麽，都可以查到，仿佛真的有一個名為江楓這樣合法的普通人一般。
李明耀抱著鐵盒子，留下濤子的骨灰，走出老朱的雜貨鋪，他知道，今天離開之後，他和老朱就再難見上一麵了。
將鐵盒子抱到車上，待著江楓麵具的李明耀深吸一口氣，由於老朱和黑市牽扯過深的緣故，原本的幾個生死兄弟都因此而互相保持了距離，而這些人中，當屬他做的最為決絕，獨自一人去了a區。
可是他們每個人都心裏清楚，冒險者有幾個幹淨的，他們幾人能安安穩穩的在牆內生活，沒有被以前的仇家找上，全靠著老朱在暗地裏照顧著他們。
李明耀突然覺得自己真不是個東西。
雖然牆外的世界還是十分的嚴酷，但牆內的秩序恢複的倒還是挺快，已經隱隱有了幾分末世沒有到來之前的繁榮，就算是外牆，各個區之間也通上了列車。
將車丟在停車場裏，李明耀也不打算處理，買了一張通往a區的車票便坐上了回家的火車。
江楓的身份卡真的沒有引起任何懷疑。
至於他隨身攜帶的那把手槍，列車上法師的威脅明顯更大，但他們能阻止法師不坐火車嗎？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每個車廂都安排有固定的法師來維持秩序。
由於天色還早，這一趟火車上並沒有多少人，至少李明耀周圍的作為幾乎都是空的，他掃視了一眼周圍，負責安保工作的法師昏昏欲睡的坐在車廂的最前麵，其餘的乘客也都爬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他盡可能的放輕手腳去打開鐵盒，但鐵盒打開時的吱吱聲還是引來了一名乘客的不滿。
“要吃東西滾下”那名看似長得挺壯的男子不滿的站起來向李明耀走下去，但當他看到鐵盒子裏的魔法手槍時，原本不耐的表情頓時凝固住了。
兩人互相露出歉意的笑容，待那名壯碩男子坐回去之後，李明耀才仔細檢查起自己的東西。
除去魔法手槍，還配有三十發水晶子彈，根據李明耀現在的實力，每一顆子彈的威力大概在中級學徒左右的威力。
足以應付現在李明耀將要麵臨的場麵。
李明耀想到老朱說的話，和以前與濤子在一起的時光，不由歎了口氣，他將老朱給的東西全部放進鐵盒子裏，然後將其緊緊的抱在懷裏。
他將頭靠在火車的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眼皮漸漸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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