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我跟明禮在機場外停車，她剛好從車上下來。我都沒敢認，還是她先給我打的招呼。”
“怎麽了不敢認？”
“跟以前大變樣了，說不清楚 。她跟我打聽你了，還要了你的電話。”謝瑜小聲說，“我覺得當初的事情，她可能知道點什麽。”
掛了電話南楓再無睡意。
挨到清晨，手機屏幕跳躍出一串國內號碼。
她有預感，是唐明月。
唐明月性格開朗了許多，沒多說含蓄的話，約著南楓一起逛街敘舊。
南楓將頭發挽起，換了件酒紅色長裙，她皮膚白，不笑的時候臉色冷淡，配上這條長裙有種禦姐範兒。
國外養得好習慣，出門必定化妝，手指在化妝品上定格半天，最後還是隻塗了個口紅。
唐明月約的這家商場是喬氏旗下的，喬氏集團的logo布滿牆壁，水杯上都是。
兩人之間沒有絲毫距離感，相見隻是微微一笑，和從前並無兩樣。
唐明月確實是有所改變的，但是有種另一個南楓的感覺。
比如，唐明月的長發留的和南楓差不多長。比如，唐明月改了之前唯唯諾諾的樣子，不笑的時候冷清的模樣，但一笑，又是一個樣子。
南楓對她的改變欣慰，向陽而生的人才是做自己的人。
唐明月帶著南楓逛了家首飾店。
南楓看到裏麵一條鑽石項鏈樣子狀似楓葉，栩栩如生。
唐明月讓導購員幫忙拿出來，她說：“你要不要試試？”
南楓很久沒買過飾品，在國外的生活讓她養成了工作狂的性子，很少打扮自己，除了公司要求必須化妝。
南楓拿起項鏈沒試，隻是在下巴處比了比，是不錯。
唐明月看出她還算喜歡，拿過那條項鏈遞給導購員，“麻煩幫我包起來。”
轉頭對南楓說：“我送給你。”
“那怎麽好意思？”
唐明月率先刷了卡，把打包好的項鏈送給南楓。
南楓接下，唐明月笑著說：“拿人手軟，現在我要吃人嘴短了。”
南楓心領意會，把項鏈放進包裏，“走吧，我請你吃飯。”
餐廳裏，等上菜的時間，唐明月跟南楓聊天。
唐明月說：“要不是你，我應該不會考慮上大學。”
那時候唐明月確實是沒有抱著上大學的希望，她的心理疾病到了一定程度，南楓的走幾乎令她崩潰。
她確實也在南楓走過又自殺了一回，被前來看望的謝瑜救了，謝瑜知道了唐明月的心意。
百般無奈之下，謝瑜每天和周明禮對她采取治療，後來謝瑜想，解鈴還須係鈴人。
謝瑜跟唐明月說，南楓上了英國的一所大學，生活的很好。
果然，唐明月眼裏好像又有了光，她積極配合治療，順利考上了大學，但她選了一個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大學，原因是大學裏有去英國的交換名額。
當初她問過唐明月想考哪裏的大學，唐明月告訴她想考近一點的。
那時候她以為，近一點是離臨市近一點，現在她突然明白，是離她近一點。
唐明月的目的是想解開南楓心裏的誤會，也是她這麽久以來的心結。
南楓去英國之前收到謝瑜發來的那幾張照片，確實唐明月發給她的。
唐明月在醫院收到的文件，她當時沉浸在不知名的恐懼中，想也沒想就把照片發給謝瑜了。
唐明月想著，起碼都是輸給了程以安，她和喬冠陽在南楓這裏，是平等的。
她太激進了，到現在才想明白，鷸蚌相爭漁人得利。
那照片來的太輕而易舉了。
像是馬上幹涸的沙漠突然有了綠洲。
總而言之，如果想弄清楚當年的事，除了發照片的人，就是當事人。
南楓腦子很亂，她不想追究那些事了。
當局者迷，她感覺自己深陷其中了，怎麽都脫離不了。
南楓打斷唐明月，“明月，你最近過得怎麽樣？”
唐明月沒想到還能從南楓的嘴裏聽到關心她的話，她低下頭，再揚起叫時多了笑容：“挺好的。在那邊公司小有成就，把我爸也接過去了。”
唐明月看著南楓，她眼裏有笑，有淚，她突然說：“哦我有男朋友了，快結婚了。”
南楓抬頭，“恭喜你啊。”
為了不讓唐明月心裏有芥蒂，她又開玩笑說：“長得帥不帥？”
唐明月有些羞赧，臉色稍紅了些，“我在英國的同學，英國人。”
“哇，那長相肯定沒得說了。”
南楓跳躍過去的事，過去的事就過去了。
和南楓分開後，唐明月撥通了喬冠陽的電話，“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那條項鏈是唐明月親手做的，學了很久，也算沒毀了那顆鑽石。
她真正放下了，她希望南楓以後幸福，下輩子，她一定要有個能追求她的身份。
南嘉苑客廳很熱鬧，因為孫曉靜回來了。
成年人的世界太多惺惺作態，沒有那麽多情懷心事，多的是麵上過得去的微笑。
林卉秋忙前忙後親自下廚做了不少菜，又覺得少些什麽，盤算半天又匆匆進廚房煲湯去了。
客廳孫曉靜給方老太添茶續水，聊的不亦樂乎。
南楓樂得自在，一邊嗑瓜子一邊刷手機，百無聊賴之際會抬頭回應一下孫曉靜的噓寒問暖。
晚餐，用林卉秋的話來說就是人都齊全了。
南昌國一直對孫曉靜的態度都是寬容的，畢竟不是自己親女兒，不好管教，這些年也一直是從容著應付度過。
林卉秋對孫曉靜很是緊張，看得出是人老了上了年紀不自覺就感覺缺少陪伴孤獨了。
更何況聽林卉秋說，孫曉靜這幾年一直忙工作不回家。
南楓隱隱能察覺到孫曉靜的心態，她之前的生活太過壓抑了，她是想盡辦法拚了命也要遠離以前的處地。
這一點南楓理解，不過這世界沒那麽多感同身受，誰不是打碎了牙往肚裏咽。
一頓飯安然吃完，南楓陪方老太說了會兒話準備回房睡覺。
剛出方老太的房間被人叫住。
孫曉靜半倚著牆，目光鎖定在南楓身上。
“有時間嗎，聊聊？”
南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確定的那樣，她覺得孫曉靜對她的態度有所改觀。
孫曉靜把頭發剪短了，以前從背影看她像極了南楓，現在的發型偏短，流利簡約。
孫曉靜站在窗台邊，雙手扶在欄杆處，如果是在白天，這裏是觀賞後花園的絕境之處。
南楓坐在搖籃上，手裏晃著斟了半杯紅酒的高腳杯，纖細的手搖曳著酒紅色液體，配上她漫不經意的眼神，風景不要太好看。
孫曉靜遲遲不語，晚風習習，南楓抿了口紅酒，把披在身上的披肩往上拉拉，率先開口：“這個季節溫差很大，如果你沒什麽舊可敘我就先回去了。”
說著就要起身，孫曉靜淺笑了一聲，說道：“我做了那麽多，沒想到最後是自己挖坑跳進去了。”
南楓兀自抿著酒喝，不作答。
孫曉靜給自己倒了杯紅酒，仰頭喝了整整一杯，南楓遞給她紙巾擦嘴角的殘留酒跡。
孫曉靜手指一頓，麻木接過，語氣生硬：“謝謝。”
南楓覺得還是有些冷，把衣服往上拽了拽。
孫曉靜連喝了兩杯酒，臉蛋慢慢爬上紅暈，“這麽些年，我釋然了許多，歸功於你。”
南楓靜靜看著孫曉靜。
今晚的月亮尤其圓而亮，讓人無法忽視它的存在。
“南楓，你贏了，你什麽都贏過我了。”
“我沒贏過，也沒輸過。是你把事情想的太複雜了，你寧願把牛角尖鑽破都不願意回頭。”
“你說得對，但我沒得選。”孫曉靜望著月亮，“這麽多年，你不好過，我也不好過。我以為讓你經曆了和我一樣的痛苦，你就可以感同身受，我就能相信這世界是公平的。”
“我千算萬算，沒算到喬冠陽會喜歡上你。南楓，其實你才是最激進的那個人。你誤會喬冠陽，連解釋都不聽，明明破綻那麽多你都不追究，我想知道，你到底拿他當什麽？”
孫曉靜說的對了一半，南楓不想聽喬冠陽的解釋，毅然決然決定去英國不隻是因為她不想追究，而是她接受不了自己純粹的感情原來是被算計過的。
那個時間段也太過尷尬，所有事情都趕到了一起，南楓沒那個勇氣，她選擇了逃避。
南楓承認她自私，懦弱。
“我確實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我欠你一個道歉。我後來才想明白，就算當初我把你的照片給喬冠陽，他也還是喜歡上你。喜歡一個人，是沒道理可言的。”
“我跟你說這個，不是因為想爭回什麽，隻是覺得我少了你一個道歉，想償還你，雖然這也不算什麽彌補。”
“我被我媽壓抑的想要自殺，那時候去看心理醫生認識的喬冠陽，聽當時醫生說，他的病很厲害，因為童年不幸導致偏執的心理扭曲還有暴力行為，陰差陽錯我知道他是從江鎮來的，我算計著如果我媽帶著我去了你家，你肯定接受不了……我當初隻是想給你一點教訓……”
南楓把酒杯裏的紅酒喝淨，半晌說：“過去的，就過去吧。”
她轉身之際，孫曉靜的聲音已經哽咽。
“南楓，”孫曉靜的聲音降到最低，哽咽著說，“對不起……”
這一晚是前所未有的舒坦，不是因為接受了孫曉靜這麽多年的對不起，不是因為唐明月的釋懷，不是因為誤會了喬冠陽，不是因為她放過了自己。
隻是單純的，舒坦了。
南楓睜眼閉眼都是方老太和她說過的，喬冠陽是個好孩子，命不好，還有宋霖告訴她的他童年多不幸，她緩緩閉上眼睛，做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