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程以安沒回答她。
南楓見狀沒再執著，望著窗外的景色發呆。
一路疾馳，窗外景物的倒像急速地更替。
程以安把車開進華林馨亭，停在南楓家門口。
南楓開車門時才察覺到他把門上了中控鎖。
“開下門阿，上著鎖呢？”
程以安解開安全帶的束縛，左手放在下巴處摩挲，抬眼看向她。
南楓不明所以的歪歪腦袋。
“程以安，你怎麽了？有事？”
“小楓，我們訂婚吧。”
說完之後一本正經的等著南楓回複。
南楓腦子瞬間短路，“你，你說什麽？”
程以安鎮定自若的重複一遍。
“小楓，反正遲早我們都是要履行婚約的，我們先訂婚，等到你大學畢業我們再考慮結婚的事，好嗎？”
南楓聽他說著他為她規劃好的未來，他都在考慮為她好的情況下規劃。
南楓父母跟程以安和謝瑜的父母都是朋友，都在一個生活圈，所以經常聚在一起。
程以安年長南楓一歲，南楓剛出生的時候兩家人鬧笑話，口頭定下了娃娃親。
程以安本應比南楓高一屆，但在升小學的時候他站出來，小大人似的要保護南楓和謝瑜，怎麽說都不去上學。
程家太太拿他沒辦法，又寵的要命，隻能讓他再上一年幼兒園，跟南楓一屆。
南楓看不出他除了鎮定和正經外還有什麽情緒，她甚至想在他臉上找出開玩笑的痕跡。
南楓半晌不語，沉思想著什麽，腦子一片空白，仿佛已經丟失了組織語言的能力。
程以安緩了緩語氣，走到副駕駛給南楓開了車門，又送她到單元門才離開。
南楓以極快的速度鎮定下來，迅速消化他剛才說的話。
她知道程以安喜歡她，凡事處處想著她順著她。
程以安對南楓的感情是眾人皆知的，唯獨她在自欺欺人，不想失去這個朋友。
所以一直裝作感受不到，她以為他們的友誼可以一直純粹下去的。
現在冷靜下來想想，她已經有了答案，或許在車上的時候就有了答案。
程以安說給南楓時間考慮，他怕南楓拒絕，所以不等她回答就先給她找了理由，給她時間。
既然明白了心裏所想，她也不想失去這個朋友，思來想去決定，下次見麵跟程以安說清楚。
她隻把他當朋友，或者很照顧人的大哥哥。
雖然這麽說顯得她矯情了，但這種事情不能迷迷糊糊下去。
何況喬冠陽那兒還不知道什麽情況。
想到喬冠陽，南楓突然一拍腦門，還沒跟他報平安。
不知道這炸藥桶這會兒是不是快爆了。
她找到喬冠陽的電話撥過去。
出乎意外的，他心情似乎很好。
“小楓葉，安全到家了？”
“嗯剛到，什麽事讓你這麽開心？”
“這不是今天見到你了，你是不知道……”
他賣關子不說後半句，南楓好奇問他“不知道什麽？”
“你不知道，我一見你……就興奮，你說你給我喝了什麽湯了，讓我……”
南楓趁他更狗的話沒說出來之前掛了電話。
這喬冠陽，不僅霸道，還越來越騷氣了，專挑些含義頗多的話跟她說。
穩了會兒情緒後突然想到，萬一人家說的興奮僅僅隻是字麵上，開心高興的意思呢？
不可能，他肯定就是故意的。
越想越寸，她幾乎都能想象到喬冠陽在那邊一副陰謀得逞的欠揍樣。
時間不等人，高三學業太緊張。
這幾天南楓在家自習了很久，方老太好轉之後南昌國立刻安排南楓重返校園。
在回學校之前她還有件事要辦。
這天謝瑜來看望方老太以後，兩人約著一起去了唐明月家。
唐明月的家在環境嘈雜的鬧市區，轉了半天才找到這座幾層的回遷樓。
“我的天，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危樓吧！唐明月就住這兒？咱倆是不是找錯了。”
地址是班主任給的，不會有錯。
“等等。”
南楓給唐明月發了條信息，上麵一條還是南楓剛去江鎮時她發來的。
等了會兒沒收到回複，南楓撥過去電話。
“嘟嘟”聲一直響著，就在南楓以為要自主掛斷的時候，那邊接起了。
“喂。”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他語氣緩慢，有氣無力。
南楓試探性的說“喂你好，我找唐明月。”
男人突然暴躁起來，語氣很急但氣喘連連“你們不要再打來騷擾我女兒，你們都是什麽心腸，還是人嗎你們！我告訴你們，再敢騷擾我女兒我就算拚出老命我也不讓你們好過！”
電話被切斷，南楓謝瑜兩人麵麵相覷。
接電話的應該就是唐明月重病久臥在床的爸爸。
聽電話裏的意思，傷害唐明月的人應該和她聯係過，發生這種事家裏人惱怒卻無法維護女兒，替女兒伸張正義，不好受是肯定的。
南楓重新打了回去，不等男人破口大罵，搶先說“我是唐明月同學，是來看她的，您可以告訴她我的名字，我叫南楓。”
其實說不出為什麽要來看唐明月，可能出於好心，可能隻是想拉她一把。
畢竟她也是在她去江鎮的時候，為數不多擔心她的人中的一員，雖然隻有一條短信。
電話那頭靜默了一會兒，男人咳嗽了兩聲，傳來一聲女生的尋問。
聽不清她說了什麽，男人同意了南楓看望唐明月的意願，並給她指路。
唐明月家在三樓，樓道漆黑，還散發陣陣水果腐爛和垃圾的臭味。
謝瑜捏著鼻子換氣，臉上嫌棄的表情溢於言表。
南楓輕輕敲門，來開門的中年男人坐著輪椅，瘦骨嶙峋麵容憔悴，穿在身上的衣服就像搭在一堆骨架上。
男人強扯出點表情，看得出他做出表情有多困難。
“您好唐叔叔，我是南楓，這是我朋友謝瑜，也是明月的同學。”
“你們快請進，來就來，還帶什麽東西，快請進。”
男人費力往後撥動輪椅，南楓見狀放下東西幫忙推著。
“謝謝你同學，你也看到了我這不方便，照顧不周別介意。”男人一臉歉意的跟南楓說，“明月就在那個房間裏，這麽些天了，她……哎……”
南楓順著男人勉強抬起手臂看向指著的房間門，是唐明月的房間。
門上有一枚月亮的小貼紙。
她安慰道“唐叔叔，我們去看看明月，可以嗎？”
男人點點頭，還想說些什麽又搖了搖頭。
謝瑜跟在南楓身後，邊走邊打量這個可以說是家徒四壁的家，東西不多，收拾的很幹淨。
南楓抬手輕輕敲門，“唐明月，我是南楓，我和謝瑜來看看你，我們可以進去嗎？”
裏麵毫無動靜，南楓又輕輕敲了敲門，裏麵傳來腳步聲和桌椅挪動的聲響。
南楓和謝瑜兩人你看我我看你，正疑惑的想繼續敲門，門突然被打開了。
唐明月穿著淡粉色睡衣，頭發披散垂著，巴掌大的小臉麵無血色，隻有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正紅著眼眶，裏麵的液體似乎即將控製不住湧出來。
南楓手緊緊握成拳，感覺到謝瑜拽她的衣角她才出聲道“唐明月。”
唐明月瞬時眼淚奪眶而出，她扯著嗓子啞聲回應“你，回來啦……”
南楓點點頭，說“嗯，進房間說吧。”
唐明月慌張的給南楓和謝瑜讓開能經過的空隙，待她們進了房間後她低著頭關了門。
房間不大，除了床還有一個衣櫃，一張書桌。
床上被子淩亂，想來她剛應該是在床上躺著的，南楓不經意掃到她腳上沒穿鞋子。
“你先坐下吧，怎麽也不說穿上鞋子？”
唐明月忙坐在床邊，慌張的穿上拖鞋。
房間裏就一個椅子，南楓讓給謝瑜了，她坐在唐明月旁邊。
“不介意我坐你的床吧？”
唐明月猛的搖晃腦袋，小聲說“不介意，不介意……”
邊說邊抻平被單。
謝瑜發現唐明月說話特別激動，她勸道“唐明月，你別緊張，我們隻是擔心你，過來看看你。”
唐明月低著頭沒回答。
看得出她很緊張，指尖死死摳著指肚，單薄的脊背微弓著，眼睛無處安放。
南楓將手搭在她因為緊張一直死摳著的手，她沒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該怎麽開口。
好在謝瑜善於言談，什麽事都能打個頭，她說了不少趣事。
南楓很配合的跟著她說，唐明月靜靜聽著不發表意見，問到她的時候她才點點頭。
見唐明月終於有點反應了，南楓緊了緊搭在她手上的手，小心的問“你臉色看起來不大好，需不需要我幫你？”
唐明月垂下眼簾，半晌以後搖了搖頭。
南楓看在眼裏，心裏有些酸澀，這個年紀的女孩應該是活潑陽光的，顯然這些美好的形容詞跟麵前的女孩不搭。
謝瑜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對南楓說“楓，時間不早了，外婆還在家等著呢。”
唐明月聞聲抬頭看向南楓，眼神裏流露出不舍和委屈，在南楓看過來之前她又立刻低下了頭，仿佛剛才什麽都發生。
南楓點了點頭，收回搭在唐明月手背上的手。
“唐明月，你先好好修養身體，如果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就給我打電話，我會幫你。”
謝瑜拍拍自己胸脯，嘚瑟的說“還有我，我們家小楓都說幫你了，我也免不了，事情該發生的都發生了，也挽救不回來了，就別太放心上了。”
南楓聽後白了謝瑜一眼，果然唐明月臉色一變，頭低的更低了。
南楓輕輕拍了拍她肩膀，解釋說“你別放心上，謝瑜就是直心腸，什麽話腦子都不過就直接往外蹦，她沒有別的意思，況且已經高三了，就剩這最重要的一年，你得抓緊振作，嗯？”
唐明月終於舍得抬頭，手背拭去眼角的淚水。
“我明白，我怎麽會放心上，我謝謝你們還來不及呢，謝謝你們……願意來看我……”
謝瑜知道說錯話了，嘟著嘴不敢多言。
南楓淺笑了聲，說“那，我可就在學校等你了。”
唐明月眼睛閃過欣喜，這意思就是南楓會回臨市中學繼續讀書，她還能每天看到她。
她控製住表情，抿著唇點頭，說“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