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他心知肚明
蘇子畫輕手輕腳的走到門口打開一條細縫,和紫玉迅速交換了手裏的銀笛,壓低嗓音道:“辛苦了半夜,你也累了,趕緊回屋歇著吧。”
“是,大小姐。”
紫玉的聲音如釋重負,好不容易弄來一根相似的銀笛,希望能夠平安渡過這一關。
輕手輕腳回到屏風內,不留痕跡的將銀笛還回到原來的位置,蘇子畫這才又回床榻上,像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窩在男人懷裏,呼吸漸漸平穩下來。
睡著沒多久,蘇子畫便聽見書房外傳來了高雄的聲音--
“爺,該上早朝了!”
崇政夜華緩緩睜開眼睛,剛才那會兒像是睡沉了,差點誤了早朝的時辰,再看看身邊的女人,似睡得更加香甜,讓人不忍打擾她的清夢。
輕手輕腳穿戴整齊後,崇政夜華正準備出門,突然想起了什麽,手朝衣袍袖口摸了摸,東西還在。
他再拿出來看看,深邃的眸光暗了下來,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再看看榻上睡得正熟的女人,數秒猶豫後,便離開了書房。
“太子妃在書房歇息,你去和她的貼身丫鬟紫玉知會一聲,讓她一會兒過來侍候。”
崇政夜華低沉的嗓音從門外傳來,高雄應聲。
書房裏,蘇子畫亦緩緩睜開了眼睛,其實剛才男人起床的時候她就醒了,可是為了不引起他的懷疑,她一直假裝熟睡,當崇政夜華拿起銀笛的那瞬,她感覺到男人欣長的身軀僵了僵,難道他發現了什麽嗎?
崇政夜華離開後,蘇子畫亦很快就起床了。
走出書房正好與迎麵而來的紫玉遇了個正著,蘇子畫匆匆上前,壓低嗓音:“紫玉,東西都收好了嗎?”
“大小姐放心,奴婢將銀笛埋在庭院東側牆角的泥土裏了,一定不會有人想到……”
紫玉的神色也很緊張,左顧右盼,唯恐被人聽見他們的對話,接著又問蘇子畫:“大小姐,你這邊一切還順利嗎?”
“看起來還順利。不過……那銀笛雖一眼看去大致相似,若是細看之下,還是有些不同……”
蘇子畫若有所思的低聲道,腦海裏回想到崇政夜華早上離開前的異樣,不禁還是有些忐忑。
紫玉的聲音瞬間變得更緊了:“啊?!大小姐的意思是……太子殿下他……他發現了嗎?”
蘇子畫拍拍她的肩膀,佯裝輕鬆的輕言道:“也不一定,你也別緊張,如果真有什麽事兒……還有我呢!”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一道身影出現在月華宮,是崇政慕龍身邊的桂公公。
蘇子畫水眸閃過一抹異色,從桂公公臉上的表情不難看出有事情發生,不知是否與那隻夜梟有關。
“奴才見過太子妃。”
桂公公行了禮,那雙精明的眸子卻是骨碌碌轉動,四下張望。
子畫盯著他的臉,輕聲反問:“不知桂公公來……所為何事?”蘇
“奴才奉皇上之命,請太子妃過去一趟,還有太子妃身邊那個叫紫玉的丫鬟……”
桂公公高亢的嗓音說到這兒,突然降低了音量,直勾勾的盯著蘇子畫的眼睛:“據奴才所知,好像是為了那隻黑鳥的事情,明裏是要叫太子妃身邊的丫鬟去對質,暗下……皇上恐怕是懷疑起太子妃了。太子妃恐怕是得早做打算才行。”
桂公公的聲音很低很低,除了蘇子畫和他,其他人怕是都聽不清說了些什麽。
“多謝桂公公,本妃心裏有數。”
蘇子畫點點頭,不管怎麽樣,崇政夜華手持的銀笛都是假的,所以亦不可能證明出什麽。
“太子妃心裏有數,那奴才就放心了。”
桂公公不禁暗暗鬆了口氣,聲音壓得更低了:“奴才也會盡力保太子妃周全。”
蘇子畫深凝他一眼,意味深長點了點頭,側眸睨了身後的紫玉一眼,那丫頭麵露疑惑,隻聽見了桂公公前麵的話,聽說皇上要叫她們過去對質,心不禁緊張的揪成了一團。
“紫玉,咱們隨桂公公走一趟吧。”
紫玉一臉緊張的點點頭,上前攙扶上主子的胳膊,蘇子畫的柔荑輕輕覆上她的小手,掌心間傳遞的溫暖,透著安撫的魔力,讓紫玉緊張的心情瞬間平複。
桂公公走在前麵,蘇子畫主仆二人走在他身後,雖然懷有身孕,可從身後看背影,蘇子畫的後腰依然纖盈如初,誰也想不到她竟會是個孕婦。
祥雲宮,這一大清早的氣氛就顯得格外的凝重死寂。
殿門外,蘇子畫如墨的青絲隨風揚起,如潑墨般飛舞,妖魅盛豔。
她隨著桂公公的引領,邁過高高的門檻,和紫玉一起進入了主殿。
一眼便看見坐在龍椅上,高高在上的崇政慕龍,還有殿內以崇政夜華為首的一眾。
最為醒目的,則是殿中央一隻巨大的銅製鳥籠裏,那隻黑色的大鳥,大概是因為受傷了緣故,它的情況看上去不太好,奄奄一息的趴在籠子裏,任由太醫幫它處理著傷口。
崇政慕龍那雙銳利如鷹的眼,此刻也正凝盯著剛剛進入殿門的她,眉宇盡染狂狷之氣,斜飛入鬢,薄唇微抿,剛硬的線條沒有半絲柔和,冷肅而懾人。
“臣妾給父皇請安。”
蘇子畫上前行了禮,丫鬟紫玉亦跟著行了禮。
崇政慕龍銳利的眸光從蘇子畫和紫玉身上一掃而過:“朕聽說……這隻大鳥昨天從月華宮飛出去。”
蘇子畫麵不改色心不跳,淡淡的應道:“臣妾也聽說了些事。”
此時此刻,她接收到了來自崇政夜華的深邃眸光。
男人坐在殿下左側的位置,左手優雅地端起桌案上的茶盎,誨暗如深的鷹眸色澤越來越暗,如同琥珀色的寶石一般,牢牢吸住人的靈魂,自己卻能置身事外,清楚地洞察所有人的心神。
“父皇,畫兒還懷著身孕,是否先給她賜座?”
崇政夜華醇厚磁性的好聽嗓音幽幽傳來,一襲白色織錦長衫更襯出他欣長身形和英氣勃發的氣質,神態之間,隱約有著王者霸氣,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度。
此時此刻,殿內凝重的氣氛似乎與他並無關係似的。
他的話出,卻也提醒了崇政慕龍。
崇政慕龍低沉的嗓音吩咐下去:“來人,先給太子妃看座。”
蘇子畫被安排坐在崇政夜華身邊的位置,她側眸凝向崇政夜化,男人的目光隻與她的眸光對視數秒,便緩緩側頭將視線回落到殿中央那隻黑梟身上。
低沉的嗓音緩緩傳來:“禦林軍得到消息,說有刺客潛入月華宮,隨後派人蹲守,不想竟發現一隻黑色大鳥從月華宮飛出,從它腳踝的銀色小筒看來,這是一隻信梟,而且它想要傳遞的消息已經送出去了。”
崇政夜華醇厚好聽的聲音幽幽吐出,同時緩緩起身朝著那隻碩大的銅製鳥籠走去。
直至走到鳥籠跟前,欣長高大的身軀慵懶的倚靠著籠柱,單手隨意插在袖口,從裏麵掏出一隻銀光閃閃的銀笛,同時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這隻銀笛……是禦林軍從本王的寢宮搜出來的,原本隻是太子妃的貼身丫鬟遺落的一個小玩意兒,不過……為了證明太子妃的清白,本王力求親自督辦此事,銀笛一響,便知真相,這隻黑梟到底是否與太子妃有關,一切就明暸了。”
崇政夜華的側麵輪廓,在太陽的金色碎芒中若隱若現。
尤其是那雙琥珀色的眸,隱秘在微長的發絲下,如深不見底的漩渦,明明在笑,卻讓人如墜冰窖。
坐在龍椅上的崇政慕龍的眸光亦一暗,瞥了殿下站立的禦林士兵一眼,蘇子畫注意到,那士兵正是昨日搜出銀笛的那位。
隻見那士兵臉上閃這一抹尷尬,雙手抱拳,朝崇政夜華的方向微微福身,恭敬的道:“屬下隻是遵從皇上旨意,並無暗指太子妃與黑梟之事有關之意,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太子殿下恕罪。”
崇政夜華不言不語,麵無表情,緩緩抬起手中的銀笛,輕輕吹響。
所以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銅籠裏的黑梟身上,隻見它雖留有殘喘之氣,卻並無半點反應。
雖然黑梟的反應是意料之中,可站在蘇子畫身後的紫玉,依然忍不住十指交纏緊扣,小心肝都快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了。
殿內寂靜的讓人覺得可怕,黑梟半響沒有反應,這也讓坐在龍椅上的崇政慕龍臉色稍稍舒緩了些,不過轉念再一想,男人的眉心又重新蹙緊成團。
“這隻黑梟是從月華宮飛出來的,就算與太子妃身邊的這個丫鬟無關,也不能證明其他人的清白。”
崇政慕龍隱約間總有一股不好的感覺,這隻黑梟的出現,似是警鈴的敲響。
崇政夜華不疾不緩的朝著自己的位置走去,與蘇子畫清澈的眸光在空氣中相撞,女人眼底閃過一抹疑惑。
雖然殿上黑梟的反應是意料之中,可蘇子畫卻莫名覺得這件事情遠不像表麵看到的這樣簡單,自個兒也說不出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緩緩坐回到位置上,崇政夜華的目光才投望向龍椅之上的男人,沉穩應聲:“父皇,兒臣以為……黑梟之事也許另有所謀!”
他這話一出,不禁讓崇政慕龍微微一怔,就連坐在他身邊的蘇子畫也微微愣了一下。
隻聞崇政慕龍蒼勁有力的醇厚嗓音從上方逸來:“此話怎講?”
“父皇有沒有想過,禦林軍得到消息說月華宮有刺客,可是蹲守卻沒有發現刺客身影,反倒射到一隻黑梟,這件事情到底是巧合?還是另有所謀?”
崇政夜華慎重其事,一臉肅然的反問道:“是誰向禦林軍傳的信兒,說月華宮有刺客的?”
他這話一出,崇政慕龍眉心緊蹙,目光望向禦林軍隊長,那士兵頓時上前一步,雙手抱拳恭敬的應道:“其實……這消息也來得蹊巧,是有人暗中用飛鏢射來的字條,屬下追過去已經不見人影,為了以防萬一,這才派人去月華宮蹲守,不想竟無意發現了這隻黑梟出沒……”
聞言,崇政夜華狹長的鷹眸半眯,眸底閃過不絲饒有意味的精光,薄唇勾揚起冷魅淺笑,帶著一絲鄙夷:“禦林軍辦事……憑的就是這樣的線索,如此說來,黑梟之事就更不可信了,也許正好中了別人的奸計也不一定。”
坐在座位上的蘇子畫水眸微怔,似也沒有想到昨夜禦林軍突然出現在月華宮,竟是這樣的由來。
那張神秘字條究竟出自何人之手?確實令人心生疑惑!
雖然其他人不知道,可蘇子畫卻是清楚,昨夜確確實實是有人侵入,隻是花千淚來過月華宮的事情其他人並不知情罷了,可那神秘人卻能一語中的,顯然不同尋常。
其實就算崇政夜華不說,崇政慕龍心中也有數,昨夜的神秘人顯然也是宮中之人,雖然不知道他將禦林軍引去月華宮的目的何在?可後來發現的黑梟卻是又將事情更加複雜化。
就在這時,站在崇政慕龍身側的桂公公,小心翼翼的湊到主子耳旁,不知說了些什麽,隻見崇政慕龍麵色肅然,深邃的眸光也愈來愈凝重。
“如果此事真的是有人栽髒嫁禍,查出幕後之人,朕也一定輕饒不了。”崇政慕龍低沉的嗓音緩緩逸出,側眸睨向禦林軍隊長:“宮中加強警衛,昨夜的事情朕不想再有第二回。”
“屬下明白。”禦林軍侍衛也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連聲應道。
眼看著峰回路轉,事態出現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蘇子畫和紫玉心裏都暗鬆一口長氣。
就在這時,崇政夜華一拂衣袖,將手中的銀笛遞向紫玉:“你的銀笛,好好的收拾起來,可別再弄丟了。”
“謝太子殿下。”
紫玉耷拉著腦袋,戰戰兢兢的從男人手裏接過銀笛,蘇子畫的眸光順著望去,眸底閃過一抹異色。
崇政慕龍將崇政夜華留下來,說有正事要談,蘇子畫帶著紫玉先行告退。
走去祥雲宮的大門,蘇子畫壓低嗓音道:“紫玉,把太子殿下剛才給你的銀笛拿出來看看。”
紫玉杏眸微怔,不明所以,不過卻是乖巧順從的將銀笛拿出來左瞅右瞧,果然發現了異樣。
“大小姐,這……這隻銀笛不是我們……”
紫玉的話沒說完,在接收到主子的眸光警示後嘎然而止,小心翼翼的四下環望後,才將目光回落到蘇子畫的臉上。
蘇子畫清澈的眸光亦不平靜,剛才崇政夜華將銀笛交還給紫玉的瞬間,她就看出了端倪,因為清晨將銀笛調包時,她特意觀察了兩支銀笛的異樣之處。
冷川烈留給她的那支銀笛,笛身精雕的是鳳尾竹葉的花式,而紫玉找回來的那隻銀笛,笛身卻是劍葉青的圖案,不過若不是仔細瞧,倒也不至於看出什麽異樣。
隻是,現在回到紫玉手裏的這隻銀笛上,偏偏雕刻的鳳尾竹葉的圖形,這……難道是她腦子記亂了?不可能!
“這……這怎麽可能?”
紫玉搖搖頭,依然不能置信,這隻銀笛簡直就和冷元拓留下來的那支長得一模一樣。
“看來不是我記錯了。”
蘇子畫若有所思,緩緩點頭,將整件事情從頭到尾串在一起再重新想一遍。
蘇子畫突然意識到,這件事情唯一的可能,就是崇政夜華一早便識穿了她的把戲。
所以男人在極短的時間內,又準備了一支同樣的銀笛,將蘇子畫所調包的銀笛,又重新調包一次,雖然人是物非,看起來卻像什麽事情也不曾發生過。
“難道是太子殿下……”
紫玉杏眸一亮,她似也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蘇子畫眸光凝重,意味深長的道:“唯一的解釋,也隻能是他了!”
她這話一說,紫玉的杏眸不禁睜得更大了,望著蘇子畫,驚詫道:“可太子殿下他這麽做……豈不是意味著他也知道咱們調包銀笛的事情了?”
蘇子畫點點頭,男人將銀笛再一次調包,而且花式精準無誤,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心裏根本就是已經發現了調包之事。
至於崇政夜華為什麽會再一次調包,極有可能是為了幫她們掩飾,既然他能發現銀笛的異樣,相信夜裏搜查的禦林軍也一樣能夠看出端倪。
主仆二人正說著,似察覺到了身後傳來的異樣感覺,蘇輕的紫玉幾乎同時回眸望去,看見三皇子崇政淩峰已經離她們越來越近了。
蘇子畫秀眉微蹙,看見這個人,也讓她突然聯想起昨夜發生的事情,禦林軍口中的那個神秘人,會不會就是他?
雖然花千淚沒有說明,可是她知道,昨夜花千淚進宮收帳之人,肯定就是三皇子崇政淩峰。
“紫玉,管好自己的嘴,不要亂說話。”
蘇子畫水眸劃過一道敏捷精光,幾乎看不到朱唇的微動,聲音低的隻有她和紫玉二人能夠聽見。
紫玉悶悶的嗯應一聲後,便緊閉櫻唇,耷拉著腦袋退到了蘇子畫右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