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借病親近
崇政夜華揉了揉太陽穴,看起來不像是裝出來的。
“書房睡著也能染上風寒?太子殿下的身體何時變得這麽虛弱了!”
蘇子畫沒好氣的冷白他一眼,卻是暗暗觀察著男人的氣色。
崇政夜華冷瞥她一眼,帶著幾分孩子氣的抱怨,低冷道:“若不是愛妃逼著本王去睡書房,我又怎會徹夜難眠,爬起來坐到庭院裏賞月飲酒,不想竟睡著了……”
天蒙蒙亮醒來的時候,男人就感覺到有些異樣,沒想到早朝回來,頭竟然更痛了,完全沒有辦法專心致誌的批閱公文,這才會提早回月華宮。
正巧看見女人在院子裏曬梅花,忍不住過來搭訕幾句,隻是她的氣看來還是沒消,依然沒有好臉色給他。
“既是不舒服,太子也早些回書房歇著吧,還站在這兒做什麽?”
蘇子畫佯裝冷漠,轉過身不再看男人一眼,繼續忙活手裏的活兒。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蘇子畫這才回頭望去,看見男人欣長高大的背影進了書房,秀眉微蹙,水眸漾著淡淡複雜,剛才從他的臉色看起來,好像真的不太舒服。
“紫玉,你去太醫府一趟,請太醫來給太子殿下看看……他看起來氣色不太好,不知是不是染了風寒。”
蘇子畫側眸望向紫玉,那丫頭剛才看見崇政夜華和她站在庭院裏,遠遠地回避著不肯過來,直至這會兒男人走了,才拿著瓷壇朝她走來。
“是,奴婢這就去。”
紫玉點頭,水眸閃過一抹疑惑,大小姐自個兒就能給太子診斷,卻偏偏要讓她大老遠跑一趟太醫府。
很快紫玉便找來了太醫,蘇子畫讓紫玉引著太醫去了書房,自個兒則回到房間繼續調製香料,沒一會兒紫玉便回來了。
蘇子畫佯裝漫不經心的淡淡問道:“太醫給太子診斷了嗎?是不是染了風寒?”
紫玉麵露難色,吱吱唔唔回道:“太醫剛才進書房,便被太子殿下給吼出來了,太子說睡會兒就好了,不讓任何人打擾。”
“那就讓他睡吧。看他壯得跟牛似的,就算受點風寒也礙不著事兒。”
蘇子畫水眸微怔,手上的動作在空中僵滯數秒便恢複了正常,雲淡風輕的道。
天色漸暗,晚膳已經備好,餐桌前依然不見男人蹤影,蘇子畫的眸光淡淡從男人原本的位置上劃過,什麽話也沒有說。
反倒是紫玉,注意到崇政夜華沒有出現在餐桌前,忍不住壓低嗓音附在女人耳旁道:“大小姐,太子殿下從響午一覺睡到現在,不會……有什麽事吧?”
蘇子畫佯裝淡定的拿起玉箸,一邊夾菜一邊道:“既然你這麽關心,一會兒吃過飯,咱們去書房瞧瞧。”
紫玉撇撇嘴,大小姐竟拿她當起了擋箭牌,明明就是她自己心裏擔心太子,卻偏偏說是她關心太子。
其實紫玉看得出來,主子雖然麵上佯裝冷漠,心裏壓根兒就放不下太子殿下,否則之前也不會讓她特意去太醫府請太醫。
雖心裏跟明鏡似的,可紫玉也知道這話自己不能提,否則會讓蘇子畫顏麵尷尬,說不定立馬就改變主意,不去書房看崇政夜華了。
窗外升起一輪明白,銀白月光如同一條漫長的銀紗從窗口瀉入,傾灑在地麵。
推開書房的門,蘇子畫走在前麵,讓紫玉站在門外等候。
望著主子的背影,紫玉忍不住暗暗歎氣搖頭,大小姐何苦與難自己,明明心裏還是在意太子殿下的,卻偏偏要偽裝的那麽辛苦,看蘇子畫方才的晚膳都沒吃多少,就說肚子飽了,接著便帶著她來了書房。
書桌旁的屏風後便是床榻,輕微的鼾聲從後麵傳來,聽起來男人似乎依然還在睡。
蘇子畫站在屏風外,顯得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進去看看他?聽他的鼾聲似睡得正香,可是就算睡得再沉,以他的武功修為,也不至於連書房裏進了人也察覺不到。
想到這個,女人水眸閃過一抹異色,不想猶豫,拔腿邁步走進了屏風內,朝著床榻的方向走去,小心翼翼的揭開男人蒙頭的被褥,昏暗的燈火下,她看見男人臉上泛著可疑的潮紅,看起來有些異常。
幾乎連想也未想,蘇子畫的柔荑輕探上男人的額頭,燙手的溫度傳遞入指,這男人已經開始發燒了。
突然,她的柔荑卻被崇政夜華粗糲的大手一把抓住,男人充滿警惕的眸光倏地睜開,瞳仁映入女人的容顏時,駭人戾氣點點消然褪去。
“是你?!”
崇政夜華皺皺眉頭,有氣無力的緩緩閉上眼。
“你在發燒!”蘇子畫淡淡道:“下午太醫來的時候,你就應該讓他給你瞧瞧。”
“是你讓人叫的太醫,既是關心本王,為何不自己來?”
崇政夜華沙啞的嗓音從喉嚨逸出,帶著幾分孩子氣,負氣且不不耐的推開女人搭在他額頭的柔荑,費勁地睜眼瞥向她。
不等蘇子畫應答,他就已經又閉合上眼,沉沉睡去。凝望著男人冷毅深邃的五官輪廓,緊便是在昏睡中,兩道濃眉也深凝成一條線,透出的冰冷氣息讓人難以親近。
額頭滾燙,燒得不輕,蘇子畫皺了皺眉頭,眼下的情形也隻有她親自來照顧這個病人了。
“紫玉,你去燒點熱水,再給太子找兩套幹淨衣裳。然後按著我開的方子,讓太醫府的人抓藥煎好送過來。”
過了子時,蘇子畫還在書房照顧男人,看見她時不時給男人喂熱水,擦拭手腳身體,紫玉實在有些看不過去了。
“大小姐,這些活兒還是讓奴婢來做吧,你還懷著身子呢。”
“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怎麽好讓你侍候他一個大男人,這點小事兒還累不倒本小姐,你就負責給我幫忙倒倒熱水,做點雜事便成。”
“是。”
紫玉紅了臉,大小姐說得確實不錯,看見蘇子畫拿熱毛巾給男人擦拭身體,她壓根兒連看也不好意思看,趕緊退到屏風之外。
蘇子畫雖然嘴裏說不累,可其實還是有些辛苦的,其實她的力氣不算小,可要將男人的頭頸抬起來喂水,還真有些吃力。
蘇子畫就不明白了,這崇政夜華壯得就跟牛似的,這樣的體格,怎麽就說生病就生病了。
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再次抬起他的頭,把涼好的溫熱藥汁喂到男人唇邊。
崇政夜華連眼也沒睜,就配合著大口大口的咕咚喝了起來,那麽苦的藥,他卻是連眉頭也沒皺一下,眨眼的功夫便飲幹了,看得蘇子畫也微微一怔,沒想到他喝藥竟這麽乖。
蘇子畫見男人迷迷糊糊,忍不住低聲嘀咕道:“看也不看就喝個精光,你也不怕本小姐下藥毒死你?”
“本王知道你舍不得……”
男人沙啞磁性的嗓音幽幽傳來,緊閉的眸子這一刻緩緩睜開,凝對上女人的水眸。
紫玉雖然隔在屏風外,卻也被兩個主子的話逗樂了,掩嘴偷笑,卻遭來蘇子畫一記白眼,女人輕嗔出聲:“別聽他胡說八道,一看就知道是燒壞了腦子。”
紫玉抿嘴強忍著笑意,不吱聲,看見蘇子畫佯裝漠然的鬆手,崇政夜華的腦袋再次從她香柔的纖臂落到枕頭上。
“紫玉,咱們回房歇了吧,這裏交給太醫便是了。”蘇子畫的聲音很輕,卻像是故意說給床榻上的男人聽的。
紫玉眸光閃爍著狡黠,抿嘴笑著點頭。
回房睡了幾個時辰,天邊剛泛白,蘇子畫就醒來了,穿戴整齊,將淩亂的頭發梳了個髻,便打開房門,目光睨向書房的方向。
順著長廊一直走到書房門口,看見太醫倚著門牆正在打盹兒,蘇子畫輕輕扯了把太醫的衣袖,太醫驚醒過來,看見麵前的太子妃正欲屈身行禮,卻被蘇子畫製止了。
蘇子畫佯裝漫不經心的淡淡問:“免了吧!太子現在的情況怎麽樣?”
“太子殿下他……他壓根兒就不讓老臣進書房半步,老臣隻好在門口候著,所以現在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老太醫年歲已高,熬了個夜還真有些吃不消,腿腳看起來似乎也有些輕飄,變得不利索了。
“行了!你也回去歇了吧。本妃自己進去看……”
蘇子畫還真沒想到那個男人這麽難搞,好好的太醫偏偏被他攔在門外,真是作死的節奏!
“謝太子妃。”
老太醫恭敬的行了禮,腿腳發麻,一瘸一拐的匆匆離去。
蘇子畫推門走進書房,邁入屏風正好對視上男人那雙幽暗深邃的眸。
崇政夜華不知何時已經坐起來了,斜倚著床背,正若有所思的盯著她看。
“你醒來了?那為何不告訴太醫……”
蘇子畫水眸微怔,害得那老人家站在門口,也不敢離去,若不是她過來瞧瞧,那老太醫的身子骨也怕是快熬不住了。
崇政夜華不答反問:“昨夜你為何要留下來照顧本王?”
他深邃的眸光閃過一抹複雜,雖然昨夜頭昏沉的難受,眼皮重得無法睜開,可他的腦子卻是清醒的,此刻依然能感受到,這間屋裏還有她身上殘留的淡淡梅香。
蘇子畫清冷的水眸淡淡從男人臉上一掃而過,雲淡風輕的道:“同住一個屋簷下,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就算是換作其他任何人病了,我也會一視同仁。”
女人說話的語氣,就像說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兒,崇政夜華鐫刻的俊顏平靜無瀾,不言不語,隻是安靜的凝盯著她。
既便身體還有些虛弱,可男人的眼神卻是相當銳利,不用言語,僅僅用那犀利的眸光,也讓蘇子畫感到渾身不自在。
“看來太子已經無礙了,臣妾還有事兒,就不打擾太子休息了。”蘇子畫唇角微抿,終於擠出了這麽個理由,隨後不等男人回答,便轉身意欲離去。
她背轉身體,剛剛走到屏風處的時候,隻聞男人慵懶低沉的嗓音從身後傳來:“辛苦到大半夜,愛妃也該累壞了,回房再多睡會兒吧。”
蘇子畫懸在空中的玉足頓滯數秒,沒有應答,頭也不回的出了書房。
她回房也沒閑著,昨日曬幹的梅花不僅用來幹製了藥材,還做了香料和枕頭。
正巧太後娘娘宮裏的丫鬟玉嫣來了,要請她過去給太後娘娘複診,蘇子畫也就順便帶了梅花製的香料和枕頭贈予太後娘娘,也算是堵了德妃娘娘的嘴。
慈安宮內,沒想到除了太後娘娘,漫妃和蘭側妃也都在這兒,看見蘇子畫,她還是畢恭畢敬的上前行了禮,太後娘娘對蘇子畫送來的禮物很是喜歡,拿著裝滿香料的透明小瓶聞了又聞,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
“這樣的好東西,畫兒姐姐心裏隻想著皇奶奶,沒有咱們的份。”
舒蘭寧一臉純真可愛的笑容,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樣子,看看太後娘娘,再看看坐在一側的漫妃。
漫妃塗著丹紅的指甲在茶杯上輕輕來回摩挲,眸光卻是凝望著站在自己麵前不遠處的蘇子畫,意味深長的道:“能進到咱們太子妃的心裏去,隻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這些香料和枕頭倒也不是特別貴重之物,隻不過是多花費了些心思做的罷了,臣妾沒有想到今日會在慈安宮遇到漫妃娘娘和蘭側妃,否則就多帶些一並送過來了。”
蘇子畫淡淡道,無所謂漫妃冷嘲熱諷的語氣。
舒蘭寧天真爛漫的笑道:“既是這樣,那蘭寧也指望著姐姐送的香料了,剛才皇奶奶拿著這麽輕輕一搖,我嗅到那好聞的清香就快要醉了。”
“既然你們個個都這麽喜歡,那臣妾讓丫鬟回去再拿些來好了,順便也去德妃娘娘那兒一趟,給她送些過去。”
蘇子畫看了紫玉一眼,那丫頭會意的點點頭,隨即回了趟月華宮。
紫玉走了,舒蘭寧的視線落在蘇子畫的手腕上,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驚呼道:“蘭寧送給畫兒姐姐的那串天珠呢?怎麽不見你戴?”
蘇子畫水眸流轉,輕笑道:“本妃平日裏不慣戴什麽首飾珠寶,蘭側妃送的那串天珠一直收藏在櫃子裏,還不曾戴過。”
“那可不成。天珠是有靈性的,姐姐得戴著才成,否則再好的天珠,也會失去它原來的光華,變成再普通不過的木頭。”
舒蘭寧臉上的表情無比認真,同時望向太後娘娘,撒嬌的口吻又道:“皇奶奶位高權重,還是您來勸勸畫兒姐姐吧,蘭寧送給她的那串天珠護身符,可是非常有靈性的,眼下姐姐懷著身孕,戴著是最合適不過了。”
太後娘娘緩緩點頭,若的所思的道:“哀家早就聽說過天珠的神奇,不過那可是南燕的鎮國之寶,哀家也無緣一見,不想……蘭側妃竟然將如此珍貴的東西贈予了太子妃,著實讓哀家刮目相看。看見你們倆關係處得這麽融洽,哀家心裏也為太子感到高興,隻希望你們倆能一直和睦相處下去,好好侍候太子……”
蘇子畫也有些意外,她怎麽也沒想到那串天珠竟然是南燕的鎮國之寶,從外觀看來,她隻以為是不起眼的珠子,頂多也就是木料好點兒罷了。
“既是如此貴重的禮物,本妃就更不能收下了,晚些就送去蘭香宮還給蘭側妃。”
她這話一出,舒蘭寧就不高興的撇嘴了,輕嗔道:“畫兒姐姐若是這樣說,便是見外了,蘭寧願意將如此貴重的天珠送給姐姐,定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一來是蘭寧真心喜歡畫兒姐姐,二來也是為了太子殿下,姐姐如今懷著太子殿下的骨肉,蘭寧希望天珠能夠保佑姐姐一舉得男,為太子添丁。”
別看舒蘭寧年紀小,平時也是一臉天真爛漫模樣,可每在關鍵時刻,她說的話卻總是那麽大方得體,令人信服,此刻就算是坐在旁邊的太後娘娘,也不禁滿意的點下頭。
太後娘娘連聲稱讚:“蘭兒說得好!哀家真沒想到,華兒竟有如此好福氣,娶了兩個這般聰慧可人的丫頭。”
舒蘭寧則一臉害羞的笑著道:“太後娘娘就別娶笑蘭寧了,蘭寧隻是個不經人事的丫頭,太子殿下的眼裏隻有姐姐,根本用不著蘭寧服侍。”
太後娘娘眸光一緊,漾過一抹暗色,看看舒蘭寧,眸光似不經意的從蘇子畫身上一掃而過,雖然什麽話也沒有說,不過憑著女人的直覺,蘇子畫知道太後娘娘肯定埋下了心思。
蘇子畫和紫玉主仆二人剛從鎏花宮出來,走了沒一會兒突然聽見前麵傳來嬌柔的一聲:“那不是太子妃嗎?”
這鎏花宮附近向來冷清,沒想到剛從宮裏出來竟也能遇見熟人,倒是讓蘇子畫有些意外。
她抬眸順著聲音望去,遠處身著粉色衣煙紗羅裙,打扮精致的女子正是茹貴妃。
而更讓蘇子畫驚詫的是,她身則隨行的男人正是崇政慕龍,身後跟著桂公公,想必是因為崇政慕龍身上起的那些疹子,這會兒是來鎏花宮抹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