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過來嘛,這麽沒有膽子怎麽當我們家的狗狗啊,小比熊都比你有膽量!”棠棠改用激將法。
事實證明,人類最怕的就是比較,對動物來說也不例外,德國黑背來到別墅的第一天就和自己的同類————那種渾身雪白的小比熊打過照麵了。
兩隻體型差異極大的狗狗湊到一起,彼此互看對方不順眼。都是公狗是一方麵,最主要是小比熊狗狗對它的到來非常抵觸,它是想著要和小比熊成為朋友的,可奈何一身雪白的小比熊看不上它,那它也隻好討厭小比熊了。
再者,那隻小比熊有什麽用啊,簡直在給汪星人丟臉,就知道撒嬌賣萌,在地上打滾兒,外麵有個風吹草動的它也不搭理。
於是這半個月以來,庭院內總是有這樣一副景象時時出現。陽光充盈的午後,小比熊吃飽喝足的趴在草地上打盹兒,而一條威風凜凜的德國黑背坐的端端正正,認真的盯著門外,嚴陣以待,一絲一毫都不肯放鬆警惕。
而女主人呢,通常男主人不在之時她也不閑著,一會兒喂喂小鴨子,一會兒去花園裏鋤鋤草,實在沒事了就拿本食譜坐在院子裏埋頭苦讀。
德國黑背打住了往後退的步伐,試探著往女主人的方向走過去。不管她給過自己兩巴掌,那也總歸是自己的女主人,男主人都說了,要讓著點兒。
“哎喲,狗狗你可真聰明……”棠棠蹲下身子把盤子放在地上,不遺餘力的誇讚起來:“狗狗呀,你才六個月大呢,怎麽就知道看家護院了呀?”
黑背累了一天,餓了一天,外加自尊心也狠狠的受了一下損,於是張開大嘴就吃起盤中餐來,它們這種犬,不會挑食,主人給什麽它們就吃什麽。
對於棠棠的誇讚,它搖了搖尾巴,當作回應。
棠棠看它狼吞虎咽的吃完,又笑眯眯的問:“狗狗你渴不渴呀?”
它搖了搖尾巴,走到水源處喝了幾口水。說是水源處,也是花壇邊的小池塘,裏麵開滿了睡蓮。
棠棠走過去阻止:“不是說了嗎,池塘裏的水是不能喝的,喝了會拉肚子的!”
德國黑背有點不以為意,它們這種犬,髒水也能喝,可能吃苦了,絕對的好狗狗!
“以後呢,就好好的在這個小碗裏喝水,狗狗你每次都忘可不好哦……”棠棠絮絮叨叨的交代,末了一拍狗腦袋下命令。
“去,看門!”
德國黑背立刻箭一般的衝了出去端坐在大門邊,有工作幹,它覺得特別充實!
棠棠看的眉開眼笑,樂的直拍手,真是條好狗呐!腳邊兒跟著出來的小比熊給了德國黑背一個鄙視的眼神。古板的家夥!
德國黑背在‘百忙’之中回了一個眼神,百無一用的家夥!
回到客廳的時候,一樓空無一人,棠棠仔細的檢查了一番門窗,又檢查了一下水電,這才安安心心的上了二樓。
推開臥室的門,棠棠邊解著頭發上的皮筋兒邊問程漠:“漠,你要出差是臨時決定的嗎,什麽時候走,要去哪裏,我好給你收拾行李。”
程漠撇她一眼,草,這女人就這麽希望他走?他冷著臉說:“小乖,你男人這次出差的時間恐怕很久。”
棠棠哦了一聲,跑到梳妝歸前梳頭發,然後又說:“沒事的,你放心吧漠,我一定把家裏收拾的幹幹淨淨的!”
誰管你收拾的幹淨不幹淨!程漠內心叫囂,草,愛幹淨不幹淨!她怎麽一點他想要的反應都沒有呢?這女人是不是悠閑日子過太久,就不愛他了,所以有他沒他都行?!
“我要去兩個月!說不準要去三個月,也有可能是四個月或者半年。”程漠停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也有可能是一年!”
棠棠這下停止了梳頭,放下梳子就跑過去抱住了程漠。程漠憤憤不平的心好受多了。
“漠,你怎麽去這麽久呀?”棠棠的聲音帶著哭腔,她以為最多去一個星期呢。
程漠心裏也不好受,和這女人在一起以後,倆人就沒分開超過一星期。
“小乖,老公還沒走就想你了。”就剩兩個人之時,程漠說話一向肉麻。
“我也想你我也想你!嗚嗚……人家不讓你走嘛……”一想到要分開一年,棠棠心急委屈的張開小嘴哭起來。
“別哭了小乖,不哭不哭……”程漠心急火燎的哄,又拍後背又抹眼淚的。
“就哭就哭,壞蛋,你怎麽可以走一年,你走了我怎麽辦,我怎麽辦啊!”棠棠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用手捶著程漠的胸膛。
“行了行了寶貝,老公不走了不走了,你別哭了我的心肝兒……”程漠心疼的抱緊了懷裏嚎啕大哭的小女人,著急的安撫。
好不容易,棠棠在程漠的哄聲之下漸漸止住哭聲,可雙手仍然緊緊的抓著程漠的睡衣,唯恐一個不小心他就跑了。
程漠將人抱上自己的大腿,輕輕搖晃。有了他,他好像什麽親密的話都可以說出來,什麽親昵的動作也都可以做出來。
兩人同時安靜著,夏夜裏,有蛙鳴。窗外有風,明月高懸。棠棠腫著眼睛,在剛才聽到程漠要離開自己這麽久時,她心慌,難過,不舍不舍,她不舍。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對她來說是那樣漫長,天知道她有多愛這個男人。再也不會有人像程漠對她這樣好了,棠棠知道,再也不會有了。
他寵她,疼她。上一秒罵的她狗血淋頭,下一秒就受不了的開始心疼。她笨,他忍著,她小白,他也忍著。
有一次他喃喃的對她說,聲音帶了一絲委屈,他說,小乖,你老公快變成忍者了。
她在他臂彎裏偷偷的笑,可一抬頭又是小白的問,為什麽呀?
他生氣的看了她一眼,翻身背對她,不願再摟著她。她快睡著的時候,身體又被擁進熟悉的懷抱裏,耳邊是他低沉性感的低喃,小乖,小乖……
“我突然好討厭時間。”棠棠輕聲說,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程漠低頭看她,不懂。
“時間真的不好,它對每個人都公平。大家都埋怨時間太快,一眨眼就過去了一年又一年,可我剛剛卻突然覺得,它好討厭。”棠棠說著說著,聲音又帶了哭腔。
程漠微笑起來,她這樣好好的說話,真難得。
“哦?我還是不懂。”程漠微笑著說。
“因為我多想和你,一不小心就白頭到老。就在剛剛,我多想省略我們之間的那幾十年,一直邁到最後的那一步,我們兩個白發蒼蒼,我還是小白,你還是寵我疼我的程漠。”棠棠的眼淚又從眼睛裏滾落,一顆又一顆,砸進程漠睡衣敞開的領口裏。
眼淚順著皮膚滑向胸膛,消失在左胸口的位置。程漠有一瞬的恍惚,她的眼淚滾燙,原來她竟有這麽愛他了。愛他到,想要和他一步就邁到白發蒼蒼。愛他到,可以省略人生中的那寶貴的幾十年。
“小乖……”他摟緊了她,情人之間,最怕的就是離別。什麽我愛你,什麽你等著我,都不如在一起。
“別走,別走……”棠棠大哭著乞求,淚如雨下。
“好,我不走。”程漠答應。
夜深了,臂彎內的女人總算睡著,程漠輕挪了她的頭部放上枕頭。陽台上吹來冰冷的夜風,記憶像洪水,破閘而出使他不能抵抗。
他十歲就進了孤兒院,卻在十四歲那年的一個深夜偷偷潛回到一個破落的房子裏,同一個男人發生了劇烈的爭執。
那個人的血濺滿了他的臉龐,他眼睜睜的看著那個男人在地上抽搐,流血,最後一動不動,直至身體冰冷僵直。
那一刻,十四歲的男孩心裏沒有害怕,沒有驚慌,有的隻是解脫。他解脫了,那一刻他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手中的刀掉落在腳邊。
那個他喊了十幾年爸爸的人,終於死在他的刀下……驀然回首,時空再一轉,程漠已在陽台上站到天際泛出白光。
這些年,他春風得意,混的風生水起。他呼風喚雨,隻消開口說一句話,就可以輕易取走一個人的命。
人的性命,在他眼裏越來越低賤。殺再多的人,他都沒有一絲憐憫和可憐。誰不會死呢,他隻不過早送了那些人上天堂,或者下地獄。
緩緩轉過身,床上的小女人睡顏幹淨,鼻息均勻。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棠棠的。這個蠢女人,膽敢用啤酒瓶砸他,程漠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以前一直想著,他這種手上有著無數條人命的人,是要下地獄的。即使他從不相信真有地獄的存在。可她呢,如果真有地獄,她願不願意陪自己一起去。
天堂太擁擠,地獄是否更安靜?
回身,邁動腳步,程漠輕輕的掩上門走了出去。而他剛剛合上門,棠棠的睫毛就開始抖動,她睜開了大大的貓眼睛,眼睛依然紅腫,沒有一會兒,她就又無聲的掉眼淚。
他一夜沒睡,她也是。他答應了她不走,可哪有那麽容易。亞洲黑道首領的位置又不是兒戲,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程漠如果不再是亞洲黑道首領,多少人想要他的命,她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
一年,棠棠在淚水中有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