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冬天的第一場雪
我有些不敢置信，抬起頭看到滿天紛紛揚揚的大雪，飄落下來，好美。
顧城是北方城市，年年都有大雪，雪厚的時候能到膝蓋那麽高，我很喜歡下雪，因為下雪天白茫茫一片，可以掩蓋所有的汙漬，所有的不完美，好像世界都變得很幹淨。
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在聖誕節前夕。
周墨手裏提著路上超市買的東西幫我送上樓，他走的時候我叫住了他，把一個袋子遞給了他。
“平安夜快樂。”
他愣了愣，從袋子裏麵掏出一個紅彤彤的蘋果，神色有些複雜。
“收買？”
聽到他這句話，我怔忪了片刻，才想起回來之前，在火鍋店門口我警告他不許告訴榮智良的話，我根本沒這麽想好吧。
“喂，不要小人之心好不好？不要就還給我！這兩天蘋果可貴了。”我有些生氣地試圖去搶他手裏的袋子。
周墨揚起袋子，舉得很高，他一米九，我就算是跳起來也夠不著，隻能幹瞪眼。
“謝了。”他轉身地時候，我分明看到他笑了。
我扶著門框，不由自主地跟著笑了起來。
大冰塊一樣的人，笑起來還挺好看的。
沒事的時候我問過周墨的來曆，榮智良說他沒讀過什麽書，十幾歲就來顧城打工了，父親是民工，老板拖欠了工資跑了，父親從工地上摔了下來，因為沒錢被醫院拒收，後來失血過多死了，他一個人拿著一把刀硬是逼著老板的老婆孩子交代了老板的藏身之處，要回了民工的錢。
“後來呢？”我問榮智良。
一般這個時候，他應該就能受到眾人擁護，做個包工頭帶下麵的民工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榮智良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他告訴我後來周墨就不在工地上幹了，一個人去酒吧打工，年紀輕輕地就做了酒吧的保安，脾氣硬常得罪人，仇家不少，後來惹了事得罪仇家被黑幫的人追殺，遇上榮智良救了他一命，就跟在榮智良身邊了。
“黑幫啊。”聽到黑幫兩個字我簡直兩眼放光，我們這種小老百姓，印象中的黑幫大概就是香港電影裏麵古惑仔那樣的，拿著大砍刀，江湖情仇，颯的不行。
“收起你花癡的眼神，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你在流口水。”
真正的黑幫比我知道的殘酷得多，大多跟販毒拐賣兒童有很深的關係，哪兒來的江湖情仇，大多都是利益驅使，殺人放火什麽都能幹。
周墨走後我把家裏清理了一下，最近打掃的阿姨請假，家裏的事情都是我在做，我把垃圾袋整理好拎著下樓，大概是平安夜的緣故，心情挺好的。
出門前收到了榮智良的短信，“晚上我有事，不跟你電話了，你早點睡。”
我回了一個“好。”
整棟樓幾乎都亮著燈，我把垃圾袋扔進垃圾桶裏麵，忍不住在樓下花園裏麵駐足。
雪下得更大了，像是棉絮一樣，落在我米色的羽絨服上麵，我搓了搓手放進口袋裏麵，在雪裏麵走了兩步，仰起頭看著麵前高樓的層層燈光，都是暖黃色的。
物業很有心，在花園的鬆樹上麵做了聖誕裝飾，很多五顏六色的小燈泡，閃閃發亮，看在眼裏漸漸有些模糊，以前的聖誕節，都有人陪我過的。今年得一個人了。
花園裏麵有孩子玩的秋千架，上麵有一層薄薄的積雪，我盯著看了一會兒，正要伸手去把雪拂幹淨，身後忽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帶著幾分惱怒。
“不是讓你早點睡麽？”
我怔了怔，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猛地轉身，看到半米外男人高大的聲音，挺拔地站在雪地裏麵，身上裹著酒紅色的大衣，肩膀上落滿了雪花，看向我的神情又惱怒又著急。
我忽然就笑了，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你，你怎麽回來了？”
“不回來怎麽知道你每天跟我說了晚安之後還幹了些什麽呢？”榮智良伸出手，食指點在我的額頭上，我的腦袋被他手指的力氣推的微微後仰。
鼻子忽然有點酸。
“禮物呢？”我朝著榮智良伸出手，“既然回來了，總要給聖誕禮物吧？”
“這麽大個禮物站在你麵前，還不夠？”榮智良揚了揚眉毛，一臉的得意。
我伸出手推了他一把，“臭美，少來了。”
他攥住了我的手，笑容忽然滯住了，“怎麽這麽涼。”
“天氣冷啊。”
他搓了搓我的手，嗬了一口熱氣在我的手心，一股暖意從手心蔓延開來，一直蔓延到全身。
雪還在下，仿佛不知道疲倦一樣，紛紛揚揚，像是一場盛世煙花一樣，卻又比煙花多了一份持久，純淨。
“剛剛你想幹什麽？我看你盯著什麽瞧呢？”榮智良把我的手放進他的口袋裏麵，順著我剛剛的目光看去，看到了積雪的秋千架。
“沒什麽。”我不想他發現我幼稚的心理。
他撇了撇嘴，似乎有些鄙夷，“多大人了，這不是小孩子玩的麽？”
“我又沒說我要玩。”我有些心虛地低著頭。
從小很喜歡秋千架，秋千架上麵好像可以給我一種飛翔的感覺，很棒，很輕盈，所有的煩惱都可以被秋千甩出去，再也不會回來。
我正愣著神以為他要帶我回去了，他忽然鬆開了我的手，越過我站在秋千架麵前，拂去了秋千架上的雪，扶著晃動的繩索轉身看著我，“玩一會兒就走啊，凍死了。”
我愣了幾秒，不敢置信地看著榮智良，這一刻我覺得他仿佛跟那些聖誕樹上麵的燈一樣放著光芒。
“嗯。”我重重的點著頭，跳躍著走過去，我的手觸摸到冰涼的繩索，凍得我一哆嗦，但是心裏麵特別滿足。
“冷吧。”一雙手從兩邊覆蓋在了我的手背上，將我整個拳頭包裹在手心。
這一刻，仿佛是我二十五年來最幸福的時刻，上一次這麽幸福，是好多年前，我愛上他的時候。
秋千架在花園裏麵搖晃，榮智良每次放手後再接住的時候都能準確地握住我的手，從來沒有什麽時候我比現在更希望自己是從空中回到地麵，而不是繼續飛的更高。
時間走得慢些吧，如果停滯的話，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