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翻過後山有一座尼姑庵，靠近庵堂東方兩裏地的地方有一間簡陋的茅草屋，屋外圍著一圈竹籬，竹籬上還纏繞著紫藍色夕顏的藤蔓，似乎連空氣中都漂浮著平淡的靜謐氣息。 “吱嘎~”一聲推開了茅草屋的屋門，裏麵除了簡單的窗戶，桌案木凳和一張木床以外，就隻有一個身穿素蘭布衣的青年男子頹唐的坐在黑暗的小角落裏，雙眼失去焦距般的盯著手中的一方繡有花色的絲帕，下顎的胡渣像是雜草一般叢生，絲帕上似乎有他的血和淚。 “元芳.……他怎麽會變成這樣？”狄仁傑被這樣的場麵給嚇到了，立刻上前抓住王元芳的肩膀巡察情況，可是麵前的王元芳卻沒有給予絲毫回應，像是失了魂魄的行屍走肉。 “沒用的，他這是失語症.……和李潤楠一樣的失語症，他醒來之後發現自己沒有和夢瑤死在一起就變成了這樣，生不如死。”李婉青無奈的解釋道，她懇求師太了好久，才為王元芳爭取到了留在尼姑庵旁的茅草屋休養生息的機會，可沒想到王元芳卻因此一蹶不振變成如斯模樣。 是啊！原本受人頂禮膜拜養尊處優的國舅爺現在卻一朝之間變成了身敗名裂的叛臣之子，這樣的打擊本來還不足以讓他身處絕望之地，但更大的打擊卻在痛失了童夢瑤之後發現自己還苟活於世，本來好幾次都起了自盡的念頭，卻都被李婉青及時救下，他現在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孑然一身的他發現自己除了夢瑤親手繡的一方絲帕外，好像再也沒有可以安慰自己的東西了，於是，沉默不語變成了宣泄命運不公的最好方式。 “元芳，你醒醒.……你好好看看我是誰？我是狄仁傑，你的好兄弟狄仁傑！”狄仁傑真的沒有辦法接受王元芳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這還是當初那個愛爭強好勝意氣風發的好兄弟王元芳嗎？ 為什麽一切變成了這個樣子，為什麽如此善良正義的他們要飽受這種浩劫的苦難，為什麽大家都回不到從前的快樂，為什麽好人得不到好報！ 王元芳抬頭微啟薄唇看了一眼麵前焦急的狄仁傑，似乎想要說什麽卻又什麽都不想說，然後又開始陷入無盡的相思，像是著了魔一般的撫摸著絲帕上的花印，花印上的大紅色都快被這無盡的相思之情磨褪了色，分不清是花的紅還是血的紅。 “這樣的情況或許會維持幾個月，也許會……”李婉青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說道，她每天都會抽出時間來勸導，但情況依舊不容樂觀。 “維持一輩子”狄仁傑明白這種病的苦，除非童夢瑤現在活過來，否則這一輩子王元芳都走不出這種痛苦的陰影，更何況以他現在的身份，再想好好地發展生活已經是奢望了。 “王公子這樣太可憐了，他現在除了我們這些生死之交以外，一無所有了。”二寶深深地同情著這樣的王元芳，從天堂掉進了地獄的王元芳。 “婉青，你帶著元芳跟我們一起先回並州老家吧！那裏是我家的地盤比較安全，再者也可以為元芳提供一個好的修養場所，或許會好的更快一些。”狄仁傑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幫助這個生死患難的好兄弟克服人生之中最重要的難關，不僅是因為兄弟情，也是為了夢瑤臨終前的放不下，放不下她的大公雞。 “事到如今也隻能如此了，明日我便向師太請辭和你回並州。”李婉青也不執著於內疚了，其實，狄仁傑說得對，每天愧疚度日不會幸福，童夢瑤絕不會希望自己最珍視的朋友愛人活在不幸福的愧疚中，他們不能辜負夢瑤用生命換回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