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赤之戰

  皚皚晨霧漫了整個宮闈,楊花點點落盡,散了一地,無人省得這冷殿之外的殘景,不遠處一列玄甲士兵匆匆穿過長廊,直奔天牢

  天牢之內一片昏暗,隻餘鐵鏈生鏽的味道,夾雜著不見光的黴味和惡臭,牆上的燭台紅油滴盡。領頭的官兵揮刀斬落了鎖在門上的鐵鏈,粗魯的推開門

  慕玄抬眉,眼裏一抹疑雲聚了又散了,隻用一雙淩厲的目光盯著他們


  這些顯然都是北赤將士,但自不是奉了北赤皇帝的旨意前來!這般凶神惡煞想來也不是什麽好事!

  “帶走!”領頭的士兵隻是舞著手裏的長矛,以示警告。慕玄斜了一眼,眸中之氣盡顯,偏是一股攝人心魄的不可犯之意,領頭的士兵也是心下一驚,一時忘了言語,身後皆是麵無表情的士兵


  獄卒晃晃悠悠的拎著酒瓶,哼著小曲,隻是斜了一眼便立刻衝進牢房,眼裏的醉意醒了幾分:“幾位軍爺來此有何貴幹?”


  在北赤人盡皆知玄甲鐵兵是太子的近衛之軍,太子每次出征,玄甲鐵兵屢建奇功,在北赤人眼裏便如再是戰神!


  慕玄眉目瞟過,滿是蔑然,這獄卒平日撩人的醜惡嘴臉現在收成一副小人嘴臉,堆滿笑容的臉上贅肉橫生,看了令人厭煩

  “別磨蹭,快走!”領頭的將軍似乎看似有些不耐煩,疾聲催促著

  獄卒惡狠狠的瞪著慕玄一眼:“沒聽見嗎?軍爺叫你走便走,瞎磨蹭什麽”


  塞外大雪,霜凍旗幡,冷冽的北風鼓起了軍帳,挑燈看劍,帳外號角聲聲,大軍集合,整戈帶殫

  帳內伏離隻坐在一處,眉頭深鎖,恍然出神


  “沒有勝算?”慕衛試探性的問了問伏離,即使九死一生的那場戰役,也未曾見他露此愁容,他向來不是如此不自信之人


  良久,伏離才舒展眉目,修長的手指輕輕按了按雙眉,淺淺一笑:“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慕衛點點頭,係好披風,取過角落裏的長槍掀開了帳門,外麵東離十萬大軍黑壓壓的站成一片,身後茫茫荒原,落雪點點,狂風吹沙裹成昏黃一片,沙場點兵

  慕衛抱拳:“各位兄弟可願與我一起征戰北赤,若是我還活著定不棄東離一兵一卒,今日乃生死之戰,贏便是生,如今之戰乃不得已,我們便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氣,背水一戰”


  “誓死追隨將軍,誓死追隨將軍……”一聲一聲振聾發聵的聲音響徹寰宇

  慕衛舉國手中的酒碗,仰頭喝下,啪的摔碎了手中之碗:“出發”


  浩浩蕩蕩的軍隊,經過慕衛的休整,作戰能力日漸提高,如綠色的汪洋漫在天地間,走的不急不緩,不緊不慢,沉靜的臉上透著堅不可摧的信念,猶如排山倒海般的迅速蔓延


  北赤城下,東離軍隊逐漸靠近,聲勢浩大,守城小將驚呼:“東離來了”


  北赤守城內,一室斐然,金絲帷幔墜地,琉璃燈盞晃得人眼生疼,案幾上一張瑤琴,弄著不知名的鶯歌燕調,太子側臥,手裏握著一隻金樽,陶醉在這泠泠琴音之中,守城將士前來報了幾次都被他揮手退了出去


  “報,二王子,東離大軍已到我軍城下”


  赤炎抬眉冷冷掃了一眼:“預陣殺敵,報於元帥便是”


  那人單膝跪地,拱著手:“隻因我等匯報全被大王子揮退出來,如今城門岌岌可危,所以隻好前來,還望二王子退敵”


  赤炎放下手中的兵書,手指無意的在桌上輕輕敲著節拍,“哦?”眉眼輕輕挑起,不屑的一笑,起身走了出來

  遠遠的便聽見院內絲竹管弦之樂,咧咧寒風吹殘了滿院紅花:“王兄好雅興”


  赤木抬頭,掃了一眼黑色戎裝的赤炎:“東離無知小兒,不知死活,今日便讓他們有來無回”


  嘴角勾了勾,眼裏的那抹輕蔑轉瞬而逝:“如今兵臨城下,皇兄安之若素,想來也有退敵之策了”


  赤木微閉著眼,撐手握在虎皮榻上:“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隻等風起,定要他們束手就擒”


  赤炎隻是淡淡一笑,向來剛愎自用,這次不知是否有在自作聰明

  直至外麵玄甲鐵軍報一切順利,準備就緒,赤木才揮退了撫琴女子:“東風已到,可以出戰,傳我命令,中軍登城,剩餘兩軍出城迎敵,這次定要掃了他們,王弟可願帶兵出戰?”


  赤炎微微一笑:“既是主帥之意,願戰。”


  城門緩緩打開,赤炎率領左右兩軍出城,雙方對峙,鋪天蓋地的壓滿了整個山坡


  頃刻之間塵土飛揚,黃沙漫天,馬蹄切切,廝殺之聲振聾發聵,疆場血浴,刀光劍影猶如江河泛濫


  伏離坐於馬上,洞若觀火,北赤顯然毫無章法,無心戀戰,玄甲鐵兵並未全力以赴,蹙著眉頭似是一股不安之氣,城牆之上的三軍主帥便是核心,隻是射殺他,北赤必會自亂陣腳,不攻自破


  “殺,衝出去”


  城牆之上,赤木隻是覆手冷冷的看著一切,嘴角自是一抹殘冷的微笑,身後的中路大軍架起了高台,紛紛拿著弓箭蓄勢待發

  高架之上緩緩清晰,一襲赤色的狐裘明豔於風中,如墨的發絲微亂,孤寂卻又灼灼

  恍若隔世般的停駐,伏離狹長的眼裏一抹寒光,眉心殺氣橫生,張弓搭箭的雙手微微抖了一下垂了下來,如此做便會上了她的!

  他們果然如此做了,他們居然利用她來退敵,他們竟敢傷她


  慕衛陣中隻是匆匆掃了一眼,不可置信的又認真的掃了一眼,手中的銀槍停滯反被割傷,銀槍墜地,慕衛才回過神,一腳踹翻了麵前之人

  城牆之上的赤木冷冷的掃了一眼:“螳臂當車,今日便叫你們有來無回”


  慕玄微蹙著眉,孤傲的如同一朵青梅,嘴裏滿是不屑的譏言:“卑鄙小人,勝之不武!真不怕遭天下人笑話”


  “曆來成王敗寇,隻要勝,何怪呼手段”


  城牆之下慕衛下令攻城,滿地的猩紅,屍橫遍野,淒厲的慘叫混雜著攻城掠池的哀嚎一聲聲刺入慕玄的耳朵,心絞著,底下東離的將士是在為自己拚命啊

  “大哥!不要管我,我乃將門之女,亦懂得大義,你莫要亂了陣腳,我不怕,大哥,我不怕!”


  赤炎猛然勒馬回眸,身後高高的城牆之上捆綁著單薄的紅衣女子,在風中似乎是要被吹散一般,依然孤傲卻又那麽柔弱

  眸中怒火越然越旺,握著武器的雙手指節泛白,城牆之上早就備滿了弓箭,雖是城牆最適合箭陣,卻是玉石俱焚之計,若此時放箭顯然是不顧城下北赤將士,他,連他也要一起除掉……


  “你給我閉嘴”反手狠狠的甩了一個巴掌,原本笑意橫生的臉上一抹淩厲的凶殘,“弓箭手,準備放箭”


  慕玄喉頭一陣腥甜,卻是狠狠的瞪著他,眼裏那抹疑雲漸漸消散變成震驚,卻是什麽話都說不出口


  城下箭矢如雨,天也兀自變了,竟然下起了雨,天地間霧色蒙蒙,除了滿目猩紅終是看不見其他顏色,血流成河……


  “不要”城牆之上這一聲淒厲的叫聲,充滿了無奈與死灰般的絕望,劃破天際,天外聲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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