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緣人

  東離俊帝十七年,京城佛古寺經曆了數十載,如今又是一派欣欣向榮。


  十七年前,一場大火,佛古寺一夜之間全部燒毀,一年以後,初登帝王寶座的俊帝命人新建,並宣告天下定為國寺,一時之間,佛古寺又恢複了生氣,空前繁華。


  每年乞巧節定是佛古寺香火最旺的一天,尤其3年前的今天,佛古寺前,姻緣樹下,多了一位擺攤的白胡子老頭,旗上端正了寫了三個字“有緣人”,路人經過,抑或三三兩兩的找他看相,老人隻是捋捋胡須,笑而不語,這樣幾次,便也無人問津了。


  每每有人低聲議論,堪稱這老頭精神不正常。老頭隻是搖頭,笑臉盈盈。今日恰逢乞巧,老頭如期而至,原地方擺起了攤卦。


  今年的佛古寺,聽說皇家的公主、京城的權貴,隻要是待字閨中的小姐都有可能前來祈禱姻緣


  黃曆上說今年宜嫁娶,一時之間佛古寺前擠滿了百姓,據說都是前來瞻睹皇家風範。


  佛古寺大門前早就熙熙攘攘,擺攤的小販早早選定了位置,往來的百姓絡繹不絕。


  一頂算不上華麗但盡顯素雅的大轎停在寺前,“小姐,我們到了。”轎側的丫鬟緩手啟開流蘇的幕簾。


  轎簾輕啟,漫步走下一位年輕姑娘,墨色的長發隨意的散著,一根白色的綢緞稍稍束著,周身紅色的長裙曳地,黑絲滾邊。


  路人紛紛側目,定是哪家的千金,薄施粉黛,淡雅清新。


  慕玄稍稍側目,好看的眸子立刻彎成一道漂亮的弧度,豔而不妖。


  這就是佛古寺,東離的護國寺廟,宏偉,清幽,求了父親很久才答應讓自己出來,怕是擾了皇親貴戚,如今看來也不單單隻是自己擾了這皇家之氣,轉身吩咐轎夫遠處休息去了,自己攜著丫頭向大殿走去。


  “小姐,今日可是要求姻緣?”丫鬟玄錦打趣的問道。


  “嘴碎。”慕玄嗔笑,“你以為你家小姐盡是和別家姑娘一樣的麽?”風輕輕吹起黑色的發梢,遮住這本該傾倒眾生的臉。


  “是是是,我家小姐是誰呀!”玄錦跟在身後,墨綠的紗裙襯著似火的紅衣,笑語吟吟


  適時晴空萬裏,鳥語花香,寺前車水馬龍。姻緣樹下站著許多女子,麵露羞澀,把手中抓著的姻緣符拋高垂掛在姻緣樹上。


  這般做又是鬧的什麽?

  慕玄微微抬眼,墨色的長發垂肩一瀉而下,發帶鬆去隨風吹落在地,翻滾了幾個圈。


  姻緣樹上早就掛滿了紅色的姻緣符,隨風擺動,像在訴說著每個少女的心扉,低聲吟唱。偶爾隨風落下幾張紅色的符貼,路旁的小販就悻然的前去拾起,擦好灰塵又悄悄放回攤位。


  慕玄睜大眼睛,微薄的嘴唇揚起一個不知名的弧度:“看來也隻是道聽途說罷了,不知道又要騙了多少少女,盡是這般的好笑。”定要近些瞧瞧去。


  一路走來,前來吆喝的小販三三兩兩的也找了慕玄,盡是介紹一些攤上的小物件,慕玄隻是禮貌的聽完,然後微笑著搖頭。


  停住腳步,駐足遠視,寺廟的大殿走出一位身著錦色衣物的少女,發間的朱釵跟著腳步淩亂的搖擺,寬大的袖袍金線裹邊,大朵的牡丹棲在胸襟,卻不覺得妖豔,慕玄眼露幾分欣賞之色,鎖著芊芊細腰的腰帶分明繡著鳳凰,鳳凰?那是皇家才該有的身份象征。


  早就聽說今日皇家的公主也會前來,不想竟被自己瞧見了,慕玄明豔的臉上笑意分明,想來這次也是沒有白來。


  據說這皇家的公主是最受當今皇上重視的公主,當朝皇後之女,身份高貴自是不可言說,年方十八尚未婚配,名喚傾洛。細細一看,傾洛公主周身散發著高貴之氣,麵容姣好,舉止得體,高雅嫻靜之貌,清風扶柳之姿。


  自己相比定是及不上百分之一吧!

  這傾洛公主原是緩步走向這寺前最不起眼的一角,慕玄側目看去,那姻緣樹的另一側樹下,寺廟的牆角邊,一位白胡子老頭擺著一個攤卦,隻是一臉笑意卻無半個生意。


  好奇怪的老頭!


  先前走過來倒也是碰到了些看相算卦的,哪是他這般的性子,不過這樣倒是顯得他有幾分世外高人的樣子,慕玄搖頭,大抵也是故弄玄虛罷了,還是不要理會的好!


  玄錦一路跟著慕玄,從小一塊兒長大,這自家小姐的脾氣習性還是了解的很清楚的,小姐嫻靜溫軟,卻喜極了與這性格極不搭的紅衣,今日這般安靜,想必對今日所見又在思考些什麽,習慣了便不會多做詢問,小姐做事一向公道,有分寸。


  “走近些瞧瞧去!”慕玄淡淡的說,因為看向離傾洛時,她是拂袖離去的,大概已經猜想到這白胡子老頭定是沒有答應替她解簽或者看相


  不知道這老頭知道拒絕的是當朝公主後,反應會是什麽?

  站在攤位前,慕玄隻是用一雙水靈的大眼盯著白胡子老道,麵露微笑:“不知大師的有緣人什麽時候前來?”


  這老道的卦旗上隻有三個字“有緣人”,倒不像其他的先生一樣冠冕堂皇,心裏厭惡感也不由的減少了幾分。


  那老頭捋了捋下巴的白胡子:“已經到了。”


  慕玄心裏也一驚,莫非這老人也是個江湖騙子,說話的時候也帶了幾分機警:“不知大師何意?”


  “施主明知故問!老道一直在等有緣人。”


  這老人好生奇怪,怎知我便是有緣人?慕玄雖有疑惑,但是良好的家教讓她並未過多的表露,隻是微微低眉:“還請大師說明。”


  那白胡子老頭嗬嗬一笑:“姑娘是聰明人,你便是我那要等的那位最重要的有緣人啊!”意味深長的話語。


  “莫非大師的有緣人不隻慕玄一人?那麽大師怎知他們一定會來?”


  白胡子老道抬頭,看向慕玄的眼:“老道隻要等到其中一人便可,其餘人自是會隨著有緣人出現的。”


  “那大師為何知道我便是那有緣人?”還是不確定,還是要確定。


  白胡子老道麵露幾分慈祥,眼中確是一份肅穆之色,這姑娘天資聰穎,清新脫俗,隻是被世間所累,不知等待她們的又會是什麽?

  如果沒有見到慕玄,即便是剛剛那位公主,也該是可以解簽的了,隻是稍稍抬眼便注意到了,終究是這樣注定的。


  “癡兒。”白胡子老道低低的叨念著,這看似漫不經心似乎又滿含無奈的語氣,像是初春時節的細雨淋透全身,像是久遠時代飄來的低歎,就這樣刺入耳朵!細長的眉眼微微一皺,在眉心漾開,還未細細品味,白胡子老道果斷的收了攤卦


  好生奇怪的老頭,自己幹嘛要在這裏為素不相識的一個老道的話傷神,手不自覺的撫上眉心,自己不該這般輕易皺眉的,興許是江湖騙術,略帶不友善的眼神瞟了過去。


  老道隻是低頭收著攤卦,其實並無其他,一個白色的布袋,一串佛珠!

  “大師?”忍不住還是疑問出聲。


  搖搖頭,把布袋挎上肩:“不可說,一切早已注定,冥冥之中,因果輪回。”說完飄然遠去,徒留慕玄怔在原地良久。


  自己是局中人?可是這局又是誰擺的?

  站在一側許久未開口說話的玄錦看向老道遠去的方向,尚未發現自己的手已經把衣角絞的變了形,跟了小姐這麽久,還是沒有學會泰然,理了理衣角。低低喊了聲:“小姐。”


  慕玄側過頭:“恩?”若有所思,紅唇輕啟,“你說他說的是真的麽?”


  玄錦咧了咧嘴:“玄錦不知。”


  小姐都猜不透的事情自己怎麽可以隨便胡言亂語。


  慕玄輕笑,仿佛剛剛一切都不曾真實:“不去想它!進去吧。”定定的看向大殿,裏麵飄來的是古寺清幽的氣息,這紅塵俗世中總該有些不一樣的,自己太過世俗,該略去心頭的雜念

  禮佛,現在要做的唯一的事!


  道上依然極近喧鬧,不遠處時不時飄來清脆的笑聲,滿樹的姻緣符隨風擺動,樹下兩人從容而行,緩步踏入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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