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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暮天欲頹 風雨齊驟 18章:烽燧軍(上)

  幽州,位於大寧皇朝疆域的最北端,這個在皇朝九州內版圖最為狹長的州郡猶如一道堅不可摧的城牆,為大寧子民將百年夙敵攔在了草原。


  事實上,幽州的邊境線上確實也修築了一道長達四百裏的城牆。


  大寧自開朝以來,草原上居住的匈人便沒停止過南侵的腳步,無邊無際的草原雖然是他們的家園,可比起富庶而又繁華的南邊,茫茫草原的資源實在過於貧瘠,這也使得對南方的向往和垂涎深深的刻在了這個民族的骨肉中。


  大寧從第一位皇帝開始,曆經數代人的努力,才在一馬平川的草原邊境上修建起這道屏障,又經過近百年的修繕和補缺,才逐漸有了如今九邊十六關的宏偉城塞。


  但很少人知道,在九邊城塞外,還林立了許多烽燧堡樓,都是為了修建九邊城塞而設立的前哨。為了建立起九邊城防,大寧付出了太多代價,不但是近乎無底洞的投砸銀子,還有數代大寧男兒的性命。


  畢竟匈奴是不會看著一座能攔截他們南下的高牆拔地直起,而坐視不管的。


  這些散落在大寧邊境外的烽燧堡樓,才是真正意義上抗擊草原匈奴的第一道屏障,隻是鮮為人知而已。


  時至今日,這些烽燧仍未破敗坍塌,因為仍有一支軍隊駐紮在這些堡樓之中,數年來在漫漫長夜中為大寧百姓執火照明北方草原的蒼穹,燈明太平。


  這支軍隊的名號被鎖在朝廷兵部檔案庫中,早已落滿灰塵,數十年無人問津。


  當年奉天皇帝的一道聖旨,新的北方三大軍府落冊、鷹揚軍、北府軍、重嶺軍。作為皇朝北方支柱的三大軍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享受著朝野上下一致的讚譽,而遊離在皇朝疆域之外的他們,似乎被人遺忘也情有可原。


  但他們並沒遺忘自己的身份和使命,數十年如一日。


  老劉頭是地地道道的江南人氏,出生在水鄉揚州,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即使背井離鄉數十年,可一口地地道道的吳越口音卻怎麽也改不掉。


  十幾年前,隨著奉天皇帝的一道聖旨傳遍皇朝的每一個角落,當年還是個熱血男兒的老劉頭立馬就參了軍,先是乘船渡過南江,隨後又一路奔波到了距離江南千裏之遙的幽州,親身經曆了那場讓他這輩子都無法忘懷的大戰。


  奉天皇帝下了北陰山後,老劉頭又隨著一部分兵馬留在了九邊城塞,一個胡子花白的老卒對他們說九邊塞外的堡樓也需要人去戍守。老劉頭和大部分人一樣望而卻步,北塞外的環境他們都已經見識過了,說的難聽點那壓根不是人過的日子,缺水、缺糧、整日都要麵對茫茫草原,連個鬼影都看不到。


  但當老卒希冀的目光向他看來時,那時臉皮太薄的他還是咬著牙邁出了一步,現在回想,仍能氣的他狠狠給自己兩大耳刮子,罵道自己鬼迷心竅上了賊船。


  這一步,就是十年。


  老劉頭這輩子有兩件事是要記到棺材裏的,親身經曆的北伐大戰、還有就是老卒壽終正寢時抓著他手說的話。


  “我知道你後悔,烽堡的日子比不得咱九邊境內,你恨我沒關係,可你得記得,烽堡所在即是我大寧疆土,不容他人涉足。這烽堡周圍,可都埋著咱烽燧軍前人的屍骨,他們都在天上看著呢!”


  時過境遷,老劉頭也成了老卒,胡子頭發白了一半,身上穿著烽燧軍傳了不知多少年的盔甲,鐵鏽隨手一刮、都能揚起一片。


  老劉頭正躺在鐵牢堡的烽燧台上曬太陽,嘴裏還哼唧著記不得名字的江南水謠,一旁豎立的大寧旗纛隨著草原上終日不歇的北風獵獵作響。


  這是鐵牢堡戍邊將士的常態了,連老劉頭都忘記有多久沒在見過匈奴人,當年那場大戰,他像是把一輩子能見到的匈奴麵孔都見了個遍。


  這裏的日子太過枯燥乏味,整日除了曬太陽就是擦拭兵器盔甲,連出現個新鮮麵孔都像是過個年,能引來整座鐵牢堡幾十名戍卒的圍觀。


  一個少年爬上烽燧台,老劉頭睜開一隻眼,瞅到後操著濃厚的吳越口音問道“小屁孩,又想來聽故事了?”


  少年叫張柱,年紀不過十六就比老劉頭高了半個頭,標準的北地男兒長相,生的膀大腰圓,兩條胳膊孔武有力,騎射的功夫在鐵牢堡能排到第一,連鐵牢堡的燧長都誇讚這小子是天生的好苗子。


  可惜堡內最好的一張弓也不過兩石的臂量,張柱輕而易舉的就能拉開,老劉頭估量著這小屁孩在長長氣力三石的硬弓也絕對沒有問題。


  張柱張開嘴,大大咧咧笑著道“老劉頭、告訴你個好消息,燧長說了下次鷹揚府來人就把我給推舉過去!我要成鷹揚府的將士啦!”


  老劉頭奧了一聲,臉上看不出什麽變化,可心裏卻失落的很。張柱是鐵牢堡最小的戍卒,平日來都愛逗他玩,這一走,鐵牢堡真的隻剩下一群老家夥,可不就死氣沉沉了?


  “鷹揚府好,好、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嘛,去了鷹揚府也算給咱鐵牢堡長麵子。”


  老劉頭有一句沒一句的說道,少年沒看出老劉頭的失落,蹲下身道“老劉頭,你見過鷹揚大將軍沒?”


  老劉頭聽到少年要走的消息心裏煩悶,不耐煩道“去去去、今天沒心情講故事,你去了鷹揚府不就見到鷹揚將軍了?”


  少年死皮賴臉的糾纏道“你怎麽還生開氣了!講講唄,聽不了你講幾次了!”


  老劉頭一巴掌拍在少年腦袋上,呸了一口道“晦氣!你個小屁孩會不會說話?要聽可以,等我做完正事。”


  少年皮糙肉厚也不計較,笑嘻嘻的扶著老劉頭起身,兩人爬下烽燧台,下層則是一所不大的石室,擺列陳設與鐵牢堡任何一間屋子都不一樣,典型的江南弄堂風格。


  老劉頭點燃燭台上隻剩下個末截的蠟燭,石室瞬間明亮起來。


  正中間擺著一時鳴鍾,而兩邊則放著一麵銅鏡和一盞瓷瓶。


  東瓶西鏡一鳴鍾,江南家家戶戶都有的擺列,寓意終生安樂,平靜無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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