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煮茶生事
今日是黃浦和黃逸回來的日子，各房姨娘早已坐在黃府主廳焦急的等候。
黃徵濤坐在黃老太君身邊，他亦是早早的便來到了大廳。黃徵濤的身旁擺著一套茶具，放置在小桌子上，水壺中的水被火焰燒得發出滋滋的響聲。
黃徵濤將燒得滾燙的開水注入空壺，溫壺過後，將溫壺之水倒進了紫砂淺盆，又用茶匙將茶葉盛入壺中。
一連套的動作，黃徵濤做得極為自然優雅，舉手之間，帶著讓人心定神然的氣息。瑩瑩的水霧蒸出，彌散在黃徵濤的臉上。明豔的五官，在點點迷蒙的水汽中，散了幾分魅氣，多了絲清冷。
黃老太君在一旁暗暗點頭。她家的濤小子果然是個大氣的，將來必有作為。
賈瑜早已要咬碎了一口銀牙。這小賤人什麽時候學會了茶藝，竟比她還要做得好。她是憑著她那手高雅的茶藝圈住相爺的心的，相爺每次累了都會到她房中喝上幾杯清茶，那她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把相爺留下。不管他們晚上有沒有做什麽，隻要相爺在她房中宿下，外人便會以為相爺是在寵幸她。
久而久之，府裏人便覺得，瑜姨娘是相爺最寵的姨娘。
賈章一直低著頭，陰沉著臉，眼眸陰暗，似乎在算計著什麽。
瑾公算是看上去最正常的一個，坐在座位上，時不時抬頭望向門外，看上去就像是迫切等待著黃浦歸來。
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黃徵濤笑了笑，將潤茶的沸水衝入壺中，用竹筷細細刮去壺麵的茶沫，當即傾於紫砂淺盆裏。這是醒茶。
動作行雲流水，無不細致，無不清雅，修長的手指在茶具上跳躍著，茶具便是它們的舞台。
原本沸騰的開水已經變得溫熱，黃徵濤又將開水注入壺中，這便是第一泡茶。茶蓋澆上開水，使壺內外的溫度一致，黃徵濤便去溫杯。青白的茶盅被夾起，置入了紫砂淺盆中，清洗過後，至於一旁。
此時，第一泡的茶水已經泡好，黃徵濤提壺，讓茶壺沿著紫砂淺盆邊沿運行數周。
賈瑜突然輕聲驚呼道：“大少爺，這步驟，怕是錯了吧！”
聞言，瑾公頓時看向了黃徵濤，看到黃徵濤的動作，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卻沒有說什麽。
賈章抬眸，緊緊的盯著黃徵濤的動作。
黃老太君眉頭一皺，不悅的看了眼賈瑜，隨後半眯著眼，看著黃徵濤。
黃徵濤宛若未聞，將壺中之水傾倒幹淨，這才放下茶壺，緩緩抬頭，臉上帶著微笑看向賈瑜。
“瑜姨娘，錯在何處？”
“這壺茶不應當倒掉的！”賈瑜自信的笑道。
她細學茶道，這第一泡的茶本應倒入杯中的了，可黃徵濤卻把它倒掉了。
“哦？是嗎？”黃徵濤撫了撫衣袖，看了黃老太君一眼，點點頭，道“看來，瑜姨娘是誤會本少爺的意思了。”
“難道不是大少爺做錯了嗎！”賈瑜蹙眉，她哪兒誤會他了？
賈章自剛才開始便是一直盯著黃徵濤，見黃徵濤看了黃老太君一眼，就順著黃徵濤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黃老太君微怒的神情。暗地裏扯扯賈瑜的衣袖，暗示她不要在說了。
黃徵濤不再言語，手指在茶蓋上劃了個圈，拈起了茶蓋，注入開水，將小茶盅依次排開，來回澆注。
做完了這些，黃徵濤將一杯清茶敬給了臉色依舊不悅的黃老太君，這才看向了賈瑜。
在滿屋子的寂靜中，黃徵濤打破了沉靜。
“瑜姨娘，你可知道，你犯了三錯？”黃徵濤捧起一杯清茶，細小的茶葉在水麵打著旋兒，在幽幽的茶香中，沉入了茶底。
“一，以下犯上。本少爺錯與不錯，何時輪到你一個姨娘在這說三道四的。”
“二，不分尊卑。祖母和本少爺兩個主子都在這，瑜姨娘，你這個勉強算得上是半個主子的奴婢，是哪個人給你權力在這裏叫囂的。”
“三，目無尊長。祖母還在這裏坐著呢，祖母都沒說本少爺有錯，瑜姨娘你又有什麽權力越過祖母來對我這個嫡子大呼小叫的。”
黃徵濤的聲音很平靜，很大氣，透著清冷與文雅，沒有絲毫的波瀾起伏，就像是在陳述著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然而，黃徵濤所說的，卻並非隻是件小事。
說完，黃徵濤又看了賈瑜一眼，賈瑜從黃徵濤的眼神中，捕獲到了一閃而過的挑釁。
賈瑜恨，恨她是個姨娘，恨黃徵濤卻偏偏是個嫡子，黃徵濤每一句話，都直接是圍繞著輩分尊卑，一字一句，介是戳中她的心病。原本黃徵濤離家了，黃老太君年事已高，不再怎麽掌管黃府，中饋自然是落在哥哥和她手上，整個黃府便是她的天下，奴才們個個都要聽她的。可黃徵濤一回來，先是她提拔上去的黃管家在黃府門前出了醜，到現在還躺在床上，然後是昨天帶著一群奴才高調的收走了徐瑩的嫁妝，害得她在眾奴才麵前失了顏麵，現在又當著黃府主子奴才們的麵，毫不掩飾的批判她。
如若不是徐瑩是個黃府夫人，堂堂大將軍府最受寵的女兒，她賈瑜隻是個黃府姨娘，一個小小尚書府的嫡女；如若不是徐瑩生下來的孩子是嫡出，而她生下來的卻隻能是個庶子庶女。她用得著這麽被徐瑩這個賤人的孩子如此訓話嗎？
黃徵濤不在的三年，她過得舒舒坦坦的，就差那麽一點，隻要等徐瑩死了三年，相爺就可以重新提一位夫人上來，她已經將相爺哄得要把夫人的位子許給她了，那位子本就是她的，可如今黃徵濤回來了，提妾上位還要等黃徵濤點頭了才得已成功。
這個小賤人果然就是個壞事的！
賈章意識到，黃徵濤，已經是在針對他們了，並非之前如他所想那般。黃徵濤現在越發的沉穩大氣，已不再是三年前的那個可以輕易被他控製的黃徵濤。三年過去，如今的黃徵濤再沒有三年前那般好騙，究竟是什麽，讓黃徵濤能變化如此的大，甚至脫離了他們的掌控。明明在家廟，他也派人盯著的！究竟是，為什麽？
三年前他們鼓催黃徵濤去家廟，到底是對，還是錯？
“瑜姨娘，是不是小院子裏過得太舒服，就連上下尊卑都忘了？若是如此，本少爺不介意給瑜姨娘找一個教養嬤嬤。”見賈瑜不說話，黃徵濤又說道，“隻不過，瑜姨娘現在才請教養嬤嬤，怕是要被人笑話了。”
他昨天帶人高調闖入賈氏兄妹的住處，奪回娘親的嫁妝，便已是和他們攤牌，站在對立麵了，所以，如今，他根本無需再去和他們套親情。
更何況，這黃府，又有何親情可言？
“大少爺說笑了，是奴婢越矩了。”賈瑜不甘不願的行了個禮，努力扯出一絲笑，不情不願坐回到位子上。
這種時候還能忍，也不枉賈瑜掌管了中饋三年，雖不及賈章，但是放在普通官家中，也算是不錯的了。
“瑜姨娘，濤小子的話你可都聽清楚了？”黃老太君放下手中的茶盅，不溫不揚的問道。
賈瑜趕緊低下頭，溫順的回答：“回老太君的話，奴婢知錯了。”
“很好，”黃老太君點點頭，一旁的伺候著的楊柳遞上了錦帕，黃老太君接過，細細擦拭雙唇，繼而又道，“既然瑜姨娘已經知道自己錯在何處了，待會便回房把女戒抄上兩遍交上來吧。”
濤小子去家廟的三年，府裏的中饋都是交由賈章賈瑜去打理的，瑾公也沒有向她投訴過什麽，她不接手，不代表她真的老了，什麽都不知道了，賈章賈瑜兩個姨娘能在府中掌控一方，這是他們的本事。兒子的夫人之位因為徐瑩的死已經空出好久了，她本想從賈章賈瑜裏挑出一個，提上來做夫人的，可如今，卻是讓她失望了。
三年沒人去立規矩，便是連規律都忘了，他們身為妾室卻可以掌控黃府，那是因為嫡係不在府中，如今卻是把自己做大了，就連嫡子也不看在眼裏了，真當是翻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