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可以確定,那間禪房應該屬於那名叫做“聞野”的人。
是否可以由此判斷,“聞野”是臥佛寺內的一名僧人?一名僧人,卻有一枚刻了自己的名字的扳指在阮舒手中,還會是一個簡單普通的僧人?
一燈大師特意派遣小沙彌指引他到此,明顯知道他為阮舒而來。想讓他看到牆上那幅畫的署名?抑或另有目的?比如威脅?
傅令元折眉——此舉已暴露出,阮舒的失蹤確與臥佛寺有關。
一燈大師和“聞野”是什麽關係?一燈大師僅僅作為一名旁觀的知情人好心給予他提示,還是也參與其中?如果一燈大師參與其中,又是一種怎樣身份的存在?
又或者……小沙彌根本就不是一燈大師指派來的?
如果不是一燈大師指派,那是誰?
“聞野”自己所為?
要真如此,就非常有挑釁的意味了。
傅令元哂笑——未免太狂妄自大!這個“聞野”,若是這般狂妄自大之人,倒和救走阮舒那撥人的行事作風相一致。
不管怎樣,臥佛寺和莊家,這兩處地方是目前為止手裏頭攥得信息的所有指向。而且是已經非常明確、毋庸置疑的指向。
莊佩妤生前,接觸最頻繁的地方也是臥佛寺。
臥佛寺和莊家之間,絕對存在某種關係。
莊佩妤,莊爻,全出自莊家。他甚至懷疑包括“聞野”和一燈大師也如此。
栗青一再探尋臥佛寺無所獲,早推論過要麽臥佛寺真的很幹淨與阮舒的失蹤無關,要麽臥佛寺是個藏龍臥虎的深潭。今日之行有了答案。
這樣高深莫測的一個臥佛寺,他之前竟毫無察覺它的異常?
至於一燈大師,除了當初姻緣樹下偶遇,再就是彼時陪同餘嵐前來吃齋時一見,從未有過私下更近一步的接觸。如今看來,往後少不得要多來會一會。
最重要的一點是,從一開始滴水不漏地防範外人探究臥佛寺,到現在主動提供線索,差不多能夠判斷出,或許阮舒之前的確被藏於此處,但現在……
如果她已不在臥佛寺,那麽能去的地方,恐怕就是江城的莊家。
江城的莊家……
傅令元的眉頭擰成川字,眸中情緒翻滾——設想,她的處境是迫不得已,借大嬸的手機打完那通被小雅接到的電話後,她是不是……自己願意去莊家了?
她……
手機驀地震動。
是栗青的來電。
接起。
“老大,臥佛寺周邊的監控設備被人黑掉了。和商場裏的手段一樣,故意留下痕跡。”
傅令元眉心一冷——他覺得自己可以不用再糾結了,“聞野”就是劫走阮舒的這撥人當中的一員。小沙彌多半也是他指派來引導他前往禪房,目的就是向他挑釁!
“不用再管監控了。”他沉聲,果斷吩咐道,“從今天開始,長期留守一部分人在臥佛寺,這座寺廟有問題。還有,再派遣一部分人去江城,調查莊家。”
先前派往莊家的人,去一撥丟一撥。彼時便猜測過,那邊莊家的人公然如此給予警告,像是根本不懼外人,挺狂妄自大。現在看來,“狂妄自大”,又和“聞野”的作風對上。於是差不多又能論斷“聞野”的莊家人身份,和莊爻是一夥兒的。
栗青由他下達的命令揣度出阮舒恐怕是去了江城莊家,未多問,隻管應承:“好的老大!”
掛電話前,他又提:“老大,找到焦警官了。”
這語氣,必然是有什麽內容,否則不會提。傅令元本也沒興趣知道,聞言稍抬眉,可有可無地問:“他怎麽了?”
“焦警官被人發現暈倒在花叢裏,其他倒沒什麽事,但頭發被人剃光了,應該是誰惡作劇。”隻是簡單的一句話,栗青卻數度忍不住笑意,憋到最後還是哈哈哈了,應該是親眼見著了焦洋光頭的模樣。
小插曲,傅令元一聽了之,便罷。
丟手機到一旁,換成煙盒和打火機。
看來,是莊佩妤身上另外殘留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莊家的人才來尋阮舒將她帶走……
手指間的星火細碎掙脫煙卷,煙霧從唇角升起,盤纏到他神情凝重的臉上。
頃刻,他唇邊泛出一抹苦澀,將煙蒂撚滅彈出車窗,啟動車子,回海城市區。
…………
車子從白天開到了晚上。晚餐結束後,莊爻換去駕駛座,呂品暫且回來休息。
阮舒沒什麽事可做,也不願意和聞野幹瞪眼,便早早去臥室呆著。
這房車的確很大,設計上的功能區域大概劃分為駕駛區、會客區、餐廳區(含廚房)、臥室區。
車內的裝飾則盡顯高貴奢華。地麵是木地板和局部瓷磚融合,搭配可拆卸式地毯。各區域均以電動推拉門隔開。內部燈光可調節為多種顏色,營造不同的環境氛圍。
家具是黑檀木,椅座全是進口名貴皮。客廳是40英寸的隱藏式電動翻轉電視和五星級家庭影院音響係統,廚房內微波爐、電磁爐、咖啡機、雙門冰箱一應俱全——果然,整個一移動的家。
臥室區分為兩部分,最裏麵是主臥,配備了一張寬敞舒適的大床,躺在床上能正對著頂部的電動天窗,帶遮陽簾和紗網。大床旁邊是視野廣闊的美景大窗,另一側是電動門衣櫃,浴室門前有洗衣和幹衣機,甚至布置了梳妝台。
而靠主臥外麵的區域,有上下單人床,還能再睡兩個人。
她懷疑,這輛房車是專門為這次行程剛買的……
沒細究,阮舒拿出自己帶在包裏的換洗衣服,洗漱完畢後上床就寢。
房車的降噪減震係統非常棒,她其實沾枕即眠,幾乎感受不到自己睡在一輛前行移動中的車裏。
之所以醒來,是因為做夢了……
呆怔著在床上坐片刻,她下床。
走出主臥,發現外麵的兩張上下鋪沒人睡,不過被子和枕頭都不見了。
繼續前行,到餐廳裏時,倒是看到呂品籠著其中一套被褥蜷縮在餐桌的沙發座裏熟睡。
阮舒盡量輕手輕腳地從冰箱裏給自己倒了杯冰水,喝完後卻未覺得解決問題。
她想喝酒……
冰箱裏沒有酒。
但她記得,客廳裏的吧台有。滿滿的酒櫃。
阮舒拉開餐廳和客廳之間的電動門,卻是一下子入耳樂聲,音量開得很大,音響設備的震顫之感都仿佛波動進她的心髒。
她微微一怔。
客廳裏沒有開燈。聞野的問話從角落的黑暗裏不耐煩地傳出:“要進來還是要出去?”
阮舒選擇進去,一隻手在身後拉關了門。
瞬間,原本從餐廳映照而入的那些許光亮消失。
黑暗也將她渾身裹住。
而充斥滿室的樂聲有些神秘陰森。
阮舒站定原地,靜默地側耳凝聽數十秒,辨認出,是非常出名的“The-Phantom-Of-The-Opera”。
“幹什麽來的?”聞野重新出聲。
“拿酒喝。”她淡淡道。
聞野輕輕一嘁。下一瞬,他按了開光,吧台前的一小盞橘黃色的小燈亮起。
阮舒徑直朝吧台行去,順便冷眸一瞥先前聲音傳來的方向。
他一個人側臥在沙發裏,手上擒一隻酒杯,麵前是一隻酒桶,大有“一人我飲酒醉”的架勢,此時視線的落處正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