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率先轉身,二話不說離開陵園。
她行至一半的時候,其實已察覺傅令元在後麵。
他完全可以立馬追上她,可是他沒有,仍舊保持落後三四步的距離,不緊不慢的。
最後是阮舒心裏撓得慌,止住步子轉過身。
正見傅令元雙手抄兜,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樣。
她停下來,他也停下來,隔著距離,臉上一如既往掛著慵懶散漫的神情。
阮舒抿抿唇:“為什麽不跟上來?”
口吻依稀有些埋怨的意味。
傅令元挑眉:“傅太太現在是需要一個人的安靜,還是更需要老公的陪伴和安撫?”
“……”真後悔問。阮舒撇回臉,繼續自己的腳步。
傅令元這才三步並作兩步飛快地追到她身邊,去握她的手。
阮舒避開,他抓了個空。
傅令元眉梢輕挑,迅速地重新握一次。
這回總算得償所願。
“傅太太是在跟我慪氣?”他摸了摸下巴,露出難以理解的表情,“可我好像剛剛沒有做錯什麽事情惹傅太太生氣?”
阮舒囔了口氣,悶著聲音:“沒事。就是隨意衝三哥撒個嬌。”
“撒嬌?”傅令元一口質疑的語氣,“傅太太剛剛哪句話是在撒嬌?”
阮舒拿斜眼睨他,不答,懷疑他是故意這麽問想要她重複一遍。
傅令元在風裏笑了笑,忽而捧住她的臉頰,使勁地揉了揉:“傅太太怎麽這麽可愛。”
“……”阮舒的額角抽了抽。可愛這個詞和她從來沒有關係的……
被他蹂躪得發疼。
她捋開他的手,摸著臉蹙眉:“這要換作你以前的那些脂粉紅顏,假鼻子假下巴估計都得變形了。”
前個晚上他把她壓他胸口,也是這麽個揉法。她還記著仇。
傅令元稍抬眉:“傅太太的重點是落在拐著彎罵我,還是落在間接地誇自己?”
阮舒淡淡地哼笑一聲:“三哥想怎麽理解都成。”
傅令元卻是突然沒回音了。
阮舒狐疑側目,跌進他明淨深幽的眸子裏。
靜靜看她半秒,問:“傅太太現在是真的想笑麽?”
阮舒收斂表情,默了默,溢聲:“還好。”
“那傅太太難過麽?”傅令元又問。
阮舒給出一樣的答案:“還好。”
兩個回答都是老實話。
雖然胸腔像堵了塊磚頭,但談不上難過,當然,也沒有開心到哪裏去。
連她自己都無法解釋,怎麽她剛剛在莊佩妤和林平生的墓前就給笑了。
隻是笑完之後,她特別想走,於是就使性子走了。
傅令元牽緊她的手,忽而擺開弧度晃蕩起來。
像兩個手牽手的小孩子,用手臂蕩秋千似的。
他的臉上噙著笑意,似乎還玩得挺樂嗬的。
阮舒有點無語。
便聽他小有好奇地問起:“丈母娘的照片是有什麽問題麽?”
阮舒抿抿唇,清清淡淡道:“那是我給她拍的。”
“剛進林家沒多久。有一回我進她房間找她。相機就放在桌上。我當時第一次見到相機,好奇,就拿起來擺弄,後來可能不小心摁了快門鍵,無意間給她拍了那一張。”
傅令元略略頷首:“傅太太拍得不錯。丈母娘應該挺喜歡這張照片的,否則也不會一直留在相冊裏。”
阮舒嘲弄地笑了一下,對他的猜測不予置評,而是把事情的後續講完:“那相機是林翰的,第二天發現相機壞了,其實什麽具體情況都還沒了解清楚,她卻迅速把我當罪魁禍首推出去了給林翰道歉。”
話至此,她沉默。
作為母親,莊佩妤第一時間的反應,就沒有給予她信任,第一時間的想法,就沒有要維護她。
雖然事情最後因為林平生的小事化無而不了了之,但對她的心靈是一波極大的衝擊。
她以為,離開城中村以後,隨著生活的安穩和平和,她和她能漸漸變成正常的母女。
然而……現實給了她狠狠的一記耳光……
諷刺的是,照片如今成了莊佩妤墓碑上的遺照。
手背上傳來濕潤的觸感。阮舒抬頭,正見是傅令元抓起她的手吻了吻。
“抱歉,讓傅太太陪我來參加葬禮,倒又令傅太太記起不高興的回憶,影響了心情。”
陪他參加葬禮,本來就是他幫她找的借口,現在又把罪責攬到他的身上。阮舒粲然一笑,緊緊地反扣住他的手。
說話間,兩人已回到停車場。
坐上車後,她靠在他的肩上,闔著雙目假寐。
傅令元騰出一隻手虛虛攬著她,另外一隻手握方向盤,在彼此的靜謐中啟動車子。
另外一輛通體黑色看似無人的車內,黃金榮目送黑色吉普駛離,徹底消失了蹤影,才從車窗收回目光,瞥向一旁的陳青洲,八字眉擰出一臉的不痛快。
“心煩!瞧著真讓老子心煩!那丫頭和姓傅的都膩歪成什麽樣?手牽著手一起出來,開著車呢都得摟在一起,多危險?年輕人談戀愛,就是容易被衝昏頭腦,和你當年一模一樣。”
陳青洲原本打算勸解他的,聽到最後一句提及他當年和傅清辭的事,頓時失了開口的欲望。緩了數秒,才淡淡道:“榮叔,就是因為我是過來人,所以才有所擔心。”
“你的擔心是對的。也不清楚那丫頭現在陷得有多深。”黃金榮神情深沉,“你昨晚和我說的那事兒,我舉雙手讚成。雖然時機並不是最好的,但也不算太差,正好長老們那邊已經撐不住了。反正遲早都要做,不如為了那丫頭提前行動。”
“嗯。”陳青洲緩緩道來,“這事兒原本就一直在籌劃,所以準備得也不算太匆忙。三鑫集團的上市慶功宴算給我們提供了機會。幾個人已經以各種不同的身份混到島上去了。”
黃金榮點頭:“成,趕緊的。一會兒去佩佩的墓前給她送完花,我們還得趕去碼頭乘船。遊輪三點準時開。”
……
吉普車上,阮舒無意間睜眼,發現路線並不是回綠水豪庭,而已經完全遠離市中心,她出聲詢問:“我們這是去哪兒?”
傅令元笑了一下,故意賣關子:“彌補我的過錯,帶傅太太做點開心的事。”
“不會耽誤參加慶功宴?”
“不會。”
“好。”阮舒唇邊彎出清淺的弧度,不再追問。
很快的,等來答案自動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