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許久的電視節目,等得阮舒都生了困意,傅令元才回來房間。
發現她還沒睡,他小有驚訝:“失眠麽?怎麽還不睡?”
這話顯然透露他今晚好像並沒有打算要延續先前在影廳裏未完成的事。
問話間,傅令元徑直走向衣櫃,換了一身黑色的風衣和黑色的褲子。
見狀,阮舒微惑:“這麽晚了,三哥還要出門?”
“嗯。有點事。”傅令元簡單地回答,將風衣的拉鏈一直拉到末端,豎起的領子半遮住他利落的下頜弧線,給人一絲疏遠而不可接近的陌生感。
走過來的時候,他順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早點休息。”
阮舒頷首:“三哥路上注意安全。”
傅令元笑笑,離開了房間。
阮舒走到窗戶邊,撩開些許窗簾縫,張望樓下。
三輛車停在樓下,方才在客廳裏參與牌局的數十個人在外麵等著。
不多時,她看見他們全都收斂表情站直身體,朝某個方向恭敬地欠身。
走出來的正是傅令元。
傅令元不知說了什麽,大家紛紛點頭應承。隨即他上了中間的那輛車。其餘人也陸續上了另外兩輛車。
三輛車按順序開出了別墅,漸漸消失了夜色和雨幕中。
阮舒收回視線,放下窗簾——看來今晚他是有事情要忙。
隔天早上起來,她發現傅令元一夜未歸。
在他的健身房裏跑完步,下樓吃早餐,傭人給準備的不再是豆漿和生煎,但還是迎合了她平日的口味。
刷新聞的時候,她比以往多關注了社會版塊。最近警察接連幾次緝毒和緝私的行動都挺成功的。
下了兩天的雨完全沒有要消停的意思,中午開始又轉為大暴雨。這樣的雨勢在入了年關的冬季,實屬少見。
而一直到下午,傅令元依舊沒回來,栗青的蹤影也不見。偌大的別墅,除了一個傭人,便隻有駐守在門外的保鏢。
天氣緣故暫且無法離開這裏,阮舒從未感覺到如此無所事事,幸虧郵箱裏還有郵件可以處理,她又打電話給市場部和產品研發部的人,發了幾份文件給她審閱。
傍晚,阮舒在客廳吃飯,透過落地窗看見外頭傅令元的幾個手下在把一個鼓鼓的麻袋往車子的後備箱抬,臉上的表情不是特別好,有兩個人甚至發生了爭執,眼看竟是要動手打架。
大概因為這一天下來真的被無聊到,好奇之下,她走到門廊外,將那兩個人叫到自己跟前:“出什麽事了?”
未及手下人回答,那邊要裝進車子後備箱的麻袋驀然垂出來一隻無力的手臂。
阮舒驀地愣怔:“那、那是什麽?”
那兩人猶豫片刻,想著她既然是大嫂,實話實說應該沒問題,於是由其中一人回答:“前些天冒犯嫂子的那群人當中的一個。原本關在後頭的屠宰場裏,這個人昨天半夜裏沒熬住。”
“栗青哥交代過不能讓人死在這裏的,現在……”他有些懊惱,隨即道:“我們現在正在處理,請嫂子不用擔心。”
阮舒再一愣,眉心不由跳了跳。想起昨天所聽到的傅令元和栗青之間的對話……
“他的那些傷是……”即便隔著一段距離,也能看到那隻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一小坑一小坑,尚泛著血絲,像是用什麽特殊的工具連皮帶肉挖掉,卻又不至於到置人於死地的地步。
“噢,那些傷啊。”手下人司空見慣般,語氣挺無所謂的,“是陸小爺弄出來的。小爺很喜歡在人身上動刀子的。”
“嫂子,讓我們先去把那人給處理了吧,放著太久會出事的。”
“嗯……好……”阮舒微頷首,轉身往裏走。
回到餐桌前,杵在麵前沒吃完的早飯,突然讓人覺得反胃。
反胃感一直持續,導致她晚上看文件時,精力都沒法完全集中,翻了好幾頁都不知道自己看進了什麽東西,幹脆早早地上床睡覺。
但也隻是睡得淺薄。睡夢中模模糊糊捕捉到樓下有車輪子壓過地麵的動靜,阮舒便睜眼,從床上坐起,裹好衣服,掀被下床。
客廳裏,傅令元赤裸著上半身坐在沙發裏,雙目微闔,左手手臂上是一道滲血的刀傷。
阮舒隻到一樓的樓梯口便停了步子,站在扶手前,靜靜地看著栗青手法熟練地快速幫他清洗、止血、包紮。
她以為傅令元沒有注意到她。然而待栗青收拾好醫藥箱退出去後,傅令元睜開眼,稍仰頭,視線筆直地和她的視線對上。
“又還沒睡?”
“不是,剛醒。”
“被我吵醒的?”傅令元從沙發椅起身,拎起衣服搭在右手手臂裏。
“不是。是雨聲。”
傅令元邁步上樓梯,一直走到她麵前,攬住她的肩,攜她繼續往上走,有點好笑地詢問:“雨聲有那麽大麽?”
“三哥不信可以自己聽聽,雨聲確實很大。”
他的身上沒穿衣服,攬上來之後,阮舒清晰地感受著他從外麵帶進來的雨水的寒氣。
傅令元微側臉,斜睨她,嘴角噙笑:“看來那個房間的隔音效果不太好。明天就讓人把窗戶和門全部換過。否則往後我們在裏麵稍微有點動靜,外麵的所有兄弟可都聽見了。”
阮舒:“……”
“三哥的傷還好麽?”她轉開話題。
傅令元揚眉:“傅太太現在才想起來關心,會不會遲了些?”
“好話不嫌遲。”阮舒微微一笑。
傅令元將右手上搭著的衣服丟在床尾凳上,打算進浴室洗澡,忽而想到什麽,在她麵前止住步子:“給傅太太一個表現的機會。”
阮舒用眼神詢問。
傅令元示意自己受傷的左手,又用右手在腰間的皮帶撥了一下,“單隻手不方便脫褲子,得麻煩傅太太代勞。”
阮舒淺笑:“三哥傷的好像是手臂,並不是手指。”
“手臂受傷導致手指使不上力,不是很正常?”傅令元攤開兩隻手臂,擺出任她動作的姿勢。
阮舒聳聳肩,稍低頭,手指觸上他的皮帶扣,輕巧地解開他的皮帶。忽聽傅令元問:“傅太太解過幾個男人的皮帶?”
“三哥解過幾個女人的內衣?”阮舒反問,手上動作不停,拉下他的褲子拉鏈。
傅令元輕笑,略朝她傾身,湊在她的耳邊:“以後隻解傅太太的內衣。”
他這一傾身,阮舒的指尖恰恰按上了他鼓鼓的一團。她泰然挪開手指,抓住他的褲腰,“那我以後也隻解三哥的皮帶。”
說著,她把他的褲子往下褪。
傅令元自己用腳踩著褲子完全脫掉。
麵前是他的兩條修長又健碩的腿。不是健美先生那樣的粗壯刻意,更不是花美男的細胳膊細腿兒。緊實飽滿的肌肉,視線上便令人感覺很有力度。
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清楚打量。
傅令元低笑著,轉身走進浴室。
阮舒無意識地舔了下唇,覺得鼻尖熱熱的。
浴室的水聲嘩嘩,她從包裏掏出那盒藥,在手裏掂了掂,不太確定是不是到時候該吃上一顆了。
房門恰好在此時被人從外麵叩響。
阮舒將藥放回包裏,走去應門。
女傭站在門側,低垂著頭,“太太,陸小爺來了,在找先生。”
猜得到是因為她的存在,栗青幾人避嫌,不好直接上樓,所以才讓女傭來傳話。
“先生在洗澡。讓小爺稍等片刻。馬上就下去。”
“好的,太太。”
回到房裏,阮舒便去敲浴室的門:“三哥,陸少驄在樓下等你。”
浴室裏的水聲立即停住,傅令元淡淡回了個“好”。
很快,他腰上裹著浴巾從浴室出來,左臂的傷口顯然避開了,紗布並沒有沾到水的痕跡,但透了一點的血跡出來。
傅令元走去衣櫃找了條褲子出來,套著就快速穿上去了,輕而易舉的。
阮舒雙手抱臂立於一旁,笑盈盈:“現在三哥倒是不需要我再幫你穿褲子了?”
她這是在懟他方才故意裝手疼找借口調戲她。
然而傅令元卻當作沒聽出來,摸了摸她的臉,像是輕哄一般:“傅太太別急,下次再給你機會。”
阮舒:“……”
***
傅令元一下樓,陸少驄便笑著對他道歉:“不好意思,阿元哥,打擾你和元嫂休息。”
“無礙。”傅令元不甚在意地笑著,邁下最後一級階梯。
陸少驄瞥向他的左手臂,皺眉:“還真受傷了?”
傅令元坐進沙發,頭發還是濕的,很自然地下垂,淡笑:“和兩個越南仔沒談攏。所以說,我也不是哪都吃得開。”
“你在我麵前說吃不開,故意寒磣我吧?”陸少驄抬起拳頭,隔空虛虛地給了他一記。
傅令元掏出煙盒,打火機“啪嗒”,點燃煙卷,問:“你不會隻是來瞧我受傷的笑話吧?”
“一半原因當然是來探你傷的。另外一半原因……”陸少驄頓了頓,在傅令元對麵坐下,“還是來問你什麽時候去會會那群老家夥。有我爸給你站台,力挺你,絕對沒問題。”
傅令元吞吐兩口煙霧:“你爸給我站台又怎樣?就算他們迫於你爸的威嚴暫時服了我,那也是口服心不服。這樣人心隔肚皮,怎麽可能給我賣命做事?四海堂以後還能活?”
“阿元哥,我爸的支持自然隻是次要的,你的實力可擺在那兒。”陸少驄翹起二郎腿,單手攤在沙發背上,笑,“一聽你這麽負責任的話,我就明白,我爸讓你接管四海堂是對的。”
“還責任?四海堂可是青幫的命脈。責任我承擔不起。”傅令元手指輕點煙身,“要不是因為你不樂意,你爸實在沒人可以托付,怎麽會舍棄你這個親兒子,來找我這個外人?”
“你哪裏是外人?咱們本來就是一家人,四海堂交給你或者交給我,其實都一樣。”陸少驄輕輕歎息,“如果當初你不推托,現在你估計已經完全掌控四海堂了。我爸也能少操份心。陳家——”
“陳家的那位不是回來了?”傅令元抬眸看陸少驄,接話,唇角微勾:“若是他接手四海堂,名正言順。老家夥們在這一點可是很認同他的。”
“你別開玩笑了。”陸少驄的神情嚴肅起來,“你明知道我爸防的就是那些老家夥拱陳青洲上位。如果不是他爸爸陳老大當年做了對不起青幫的事,現在我爸根本沒有壓著他的理由。”
傅令元挑眉:“你的意思是陳青洲很安分?”
陸少驄微擰眉:“我爸不是給他編排了東邊那條線?最近緝私隊跟吃了興奮劑似的,盯得我們透不過氣,好幾條線都出事,唯獨他安然無恙。幾個老家夥前兩天才在我爸的麵前誇過他。”
最後他總結,“至少在我們的監視範圍內,陳青洲是安分的。”
“是麽……”傅令元的尾音拖得深意。
陸少驄聽出味兒:“阿元哥是發現了什麽異常?”
傅令元先提及另外一件事:“你嫂子前兩天不是被車隊的人圍堵?”
“查出幕後黑手了?”
“給車隊付款的賬戶,繞來繞去的,最後栗青查到是譚飛。”
陸少驄稍怔一下,隨即笑出陰鷙:“那小子行啊?上回就不該留他活口!他怎麽敢?”
傅令元不置可否,隔兩秒才道:“你的第一反應也是質疑光就譚飛搞不出這樣的事。”
“阿元哥的意思是……”
傅令元吐了一口煙圈:“你嫂子出事那天,曾見到過一個男人坐在一輛車裏‘見死不救’。就是是陳青洲。”
陸少驄凜起神色:“原來是他在暗地裏攪的渾水。”
“他應該是為了你爸打算要我接手四海堂,才對我小試牛刀。”傅令元眼底壓出冷意。
陸少驄霍然起身:“阿元哥你放心,我會幫嫂子討回這筆賬的!”
“不用。該怎麽做,我自己會來。”傅令元對他壓了壓手,繼而往後靠上沙發背,似笑非笑,“好歹曾經一度,我喊過他姐夫。”
經提醒,陸少驄倒才想起這一茬陳年舊事。
傅令元彈彈煙灰:“你們父子倆應該比我更清楚,陳青洲是不可能安分的。他回來的目的也一定不止是簡單地拿回陳家的東西而已。你和你爸千萬多加提防。”
“越是這樣的情況,阿元你更該幫我爸,不是麽?”陸少驄又繞回原來的話。
“我現在沒幫麽?”傅令元輕笑,“林氏那兒不是我在看著?”
“而且,你還不知道吧?”他又道,“你接手林氏的收購案之前,一直和林承誌接洽的那個經理,是陳青洲的人。”
陸少驄微變臉色:“他的手居然伸長到這地步了?”
“這件事你爸清楚。我不多言了。”傅令元拿香煙沿著煙灰缸的邊緣輕轉,空氣裏彌漫開淡淡的煙味,淡淡地說,“你們收購林氏的目的,不就是看中他們的那一條穩定的海外市場?如今才剛開始,就要我分散精力?我說過,至少讓我把蜜月過完。四海堂……我會看著辦的。”
摁了摁煙蒂,他的笑意恢複閑散:“反正實在不行的話,我再扔回你爸就好。”
“有阿元這句話,我們就放心了。”陸少驄的笑容亦展開,隨即視線有意無意地朝樓上的方向瞟一眼,“阿元哥你也同樣千萬多加提防。陳青洲的消息倒是靈通。你可不要讓元嫂變成你的軟肋啊。”
傅令元往沙發背靠去,兩手閑恣地攤開,挑挑眉峰:“有軟肋又怎樣?沒有能力的男人,才不敢讓別人知道自己的軟肋。”
陸少驄極輕地眯下眼,很快笑開,伸出大拇指。隨即,他起身道別:“行,那我走了,再坐下去,就真的不識好歹了。”
傅令元揮揮手:“我就不送了,反正你熟門熟路的。”
陸少驄雙手抄兜往外走,由栗青送至門口,上了車。車子緩緩開出別墅大門,遠離在雨簾中。
兜裏的手機震響,他接起。
“爸。”
“嗯嗯,聊過了。他這次是去見越南仔受傷的。”
“阿元哥沒問題。隻是還是得等他過完蜜月。”
“他和阮小姐啊……目前觀察,是來真的。”
“沒有軟肋的人,才是可怕的人……”
“……”
栗青目送走陸少驄的車子駛離,回到客廳,見傅令元正要上樓,叫住了他:“老大。”
傅令元頓住腳步:“怎麽了?”
栗青附到他耳畔低語,然後道歉:“是我沒管好底下的人。”
“我知道了。”傅令元的表情沒什麽變化,繼續步子。
回到三樓,開門進臥室,隻床頭燈還亮著,阮舒已躺在床上。
背對著房門口,側臥在床的一側邊緣,隻占了不到三分一的位置。
傅令元換了睡衣,走到床邊,躺上去。
***
阮舒是在等傅令元的過程中給睡著的。
她不知道他這一出去是大事小事,需要多久會回來,心裏隻記掛著如果他回來後想做,那她就去試試吃藥。
感覺床的另一邊輕輕塌陷下去,她便醒了,下一瞬,他的手臂摟住她的腰,將她從床邊撈回來些。
她的後背當即貼上他熨燙的胸膛。
“睡那麽邊,不怕掉下去?”即便背對著,他似乎也十分確定她此刻是醒著的。
阮舒緩緩地笑:“三哥以後就知道了,我習慣睡床邊。”
傅令元將下頷抵在她的肩上,嗅她的鬢邊淡香:“好像……這是我們第一次同枕共眠?”
阮舒回憶了一下,發現貌似確實是第一次,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兩人嚐試過多次,隻有兩次的地點是在床上,失敗告終後,便沒有下文直接離開,就好像沒了要做的可能,兩人根本沒了躺在一起睡覺的理由。
倒是十分符合他們的契約關係。
“我不在,你都幹了些什麽?”漫不經心。
“沒什麽。挺無聊的。”簡簡單單。
“聽說你晚飯沒怎麽吃?”
阮舒聞言眉目輕冽——既然連她晚飯沒怎麽吃都知道,那麽第一句話就是明知故問。也對,整棟別墅都是他的人,即便他人不在,也能了解她的一舉一動。
“沒胃口,就不想吃了。怎麽,有問題麽?”阮舒反問的語氣略微有些釁意。
“擔心把傅太太養瘦了。”傅令元的手在她的腰上輕捏著掂量,“人說‘餃子要吃燙的,女人要選胖的’,能娶到傅太太這樣看起來瘦抱起來卻又有肉的女人,沒人比我更幸運。”
“三哥的眼光確實不錯。”表麵上是在誇讚他,實際上更在誇自己。阮舒一點兒都不謙虛。
傅令元的低笑當即貼著她的耳廓噴出氣息:“婚房的鑰匙你有了。有空去那邊看看,家具和裝修如果有不喜歡的地方,或者有自己想要的設計,盡管改。以後那兒就是隻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家。”
阮舒注意到他措辭中的“隻屬於”三個字。
別墅這裏住了兩天,兩天的見聞已讓她基本確認,這裏是他用來“辦公”的家。
舊小區的那棟套房……她暫且不明白對他是怎樣的存在,但她不會忘記,曾在那裏撞見過小花旦。
嗬,這個甲方,事兒真多。對她這個乙方,貌似有點信任,讓她知道了他的兩個根據地。不知道以後是不是還有其他窟。
“怕麽?”他冷不丁問。
阮舒一時沒明白他所指為何:“三哥說什麽?”
傅令元的手指在她的後腦勺圈著頭發輕輕打轉:“看見死人,你怕麽?”
腦中應聲閃過那隻無力垂落的慘不忍睹的手臂,阮舒狹長的鳳目微微眯起,嘴上語氣含笑:“三哥別忘了,我也曾經‘殺’過人。”
轉口她反問:“那三哥怕麽?怕我去報警告發麽?”
“你會麽?”傅令元撩開了她的頭發,唇瓣貼在了她的後頸上。
“如果我會呢?”阮舒饒有趣味。
言畢的瞬間,傅令元的牙齒在她的皮膚上咬了一下:“盡管試試看。”
這一下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阮舒本能地瑟縮了身體,料想他接下來應該有進一步的動作,正打算找個理由先下床吃藥,傅令元卻是扯了扯被子,蓋好在兩人身上,說:“睡吧,傅太太,我們的第一夜,好好過。”
他的嗓音透著一絲的疲倦。想來是消失的一天一夜去辦什麽大事給累著了。
他的手臂隨意地搭在她的腰上。
他的那隻受傷的左臂。
“晚安,三哥。”阮舒曼聲道。
他淡淡地“嗯”出一聲。
阮舒閉上眼睛。
***
第二天早上,餐桌上,兩人安安靜靜地吃完早餐。
栗青掐準了時間從門堂外進來匯報:“阮姐,司機和車都給你備好了。”
阮舒這才想起來車子還在修理廠的事情,道了句謝,旋即偏頭問傅令元:“三哥今天不去公司麽?”
既然給她另外派車,顯然他不一起。
傅令元從報紙裏抬起眼皮子,揚唇:“我現在是個傷患。”
“OK~”阮舒聳聳肩,從餐桌前起身,拎起自己的包,一邊往外走邊說:“那我們後天公司見。”
意思就是今天晚上她要回自己家。
傅令元挑了下眉梢,但並沒有表示反對。
見狀,阮舒走出門。
雨後初霽,風和日麗。
階梯下,一輛小奔在等候。小奔前,還站在兩個人。
一男一女。年齡目測皆在三十至三十五之間。
女人一身西服西褲,馬尾紮起。男人隻穿一件單薄的夾克衫。看上去都英姿颯爽,十分精神。
阮舒直覺,兩個人全是有幾手功夫的練家子。尤其那個女人。
果然便聽栗青介紹道:“阮姐,這個是二筒,以後是你的司機兼保鏢。”
他先指的那個男人,然後指向那個女人:“這個是九思,以後是你的貼身保鏢,隨你進出,對外身份可以是私人助理。”
保鏢……?阮舒微怔,婉拒:“隻是沒車的這幾天需要接送,不用搞這麽大的陣仗。”
“放心,他們受過專業訓練,不會影響你的正常生活。”
阮舒聞聲回頭,傅令元單手抄兜,從門廊上沿著台階走下來:“你需要他們。”
“我不需要他們。”阮舒淡笑搖頭,“我並不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不需要人保護。而且那群人三哥你不是已經解決了麽?”
傅令元止步在她麵前,隻重複一句:“你需要他們。”
“可是——”
“噓。”傅令元伸出食指示意噤聲,唇角微勾:“至少給他們一天的試用期,你再決定要不要他們,阮總。”
阮舒:“……”
“去吧,要遲到了。”傅令元拍拍她的肩膀。
二筒已上了駕駛座,九思打開了後座的車門。
阮舒抿抿唇,沒再說什麽。
***
公司,周一早上照常例會。
中午午飯阮舒讓秘書幫她點了外賣,直接在辦公室解決。
下午,秘書內線,告訴她人資那邊張羅的招聘到了麵試的時間,請她過去。
一共涮了三個人選出來,兩女一男。
最後一個候選人推門進來,嗓音清亮地介紹自己叫“張未末,未來的未,末尾的末”時,阮舒抬頭,正撞上張未末對她的盈盈笑容。
可能因為著裝與妝容的差異,她整個人的神采看起來與休閑牧場那天見到的樣子很不一樣。
阮舒重新低頭瀏覽了一遍她的簡曆。
“財大金融專業畢業,在校期間多次獲得省級乃至國際金融相關比賽的獎項,曾在……等多家知名企業有過實習經曆。”阮舒挑了一些念出來,笑了一下,“光就簡曆而言,漂亮得絕大多數公司都不會拒絕。所以你的手裏應該已經有好幾份offer了吧?”
在阮舒清銳的目光之下,張未末絲毫不拘謹,泰然回答:“我沒有投太多的公司,所以並沒有幾份。”
阮舒有些玩味:“林氏這次招聘的這個職位,既不和你的專業直接對口,薪資也沒有特別高,如何入了你的眼?”
張未末卻是答非所問地反問了阮舒一個不相幹的問題:“請問您今年貴庚?”
“二十八。”阮舒淡淡道。
張未末笑:“您就是我來應聘的理由。”
這個理由,那天在會館吃完飯之後,她已經說過一次,而且是很明顯的有討好她的嫌疑。眼下正式麵試,她卻再強調了一次,她就是衝她而來。阮舒不認為她是個愚蠢的人。
“我是有哪一項不符合貴公司的應聘條件麽?覺得我的簡曆足以應聘更好的公司,而將我拒之門外,好像不太符合正常的人才選擇規律?”張未末問話的對象轉向了人資。
人資看向阮舒。
阮舒低頭像在看文件,沒再說話。
人資隻暫且合上簡曆,道:“今天的麵試就到這裏,三天內會電話通知最終麵試結果。”
張未末也並不糾纏,站起來欠欠身,說了句”謝謝“,便離開了會議室。
“阮總……”人資詢問阮舒的意思,“最後一個張未末,無論各方麵,確實都是三位當中最優秀的。”
阮舒眉目淡靜,隻道:“再考慮。”
傍晚,收拾好東西提包下班,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冷不防晃出來一道身影,嚇了阮舒一跳,定睛辨認出九思,她才恍然,自己如今多了一個“私人助理”。
白天工作太多,她根本沒有心思去注意九思跟她來了公司之後,都在幹什麽。不過這種“沒去注意”,倒是正如傅令元所說,貼身保鏢的存在並不影響她的正常生活。
可即便如此,回去的路上,阮舒思考起一個問題——晚上的時間該如何安排二筒和九思?
家裏若是無緣無故住進兩個陌生人,還跟著她進進出出,怎麽都不方便,尤其林承誌和王毓芬是和她同在一個屋簷下。
原本平穩前行的車子,在這時倏然緊急刹車。
猝不及防下,坐在後排的阮舒因為慣性往前猛地一摜,額頭重重磕在前座。待她抬頭,不禁愣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