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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別低頭,賤人會笑

  照片將她的臉拍得異常清晰,即便被蒙了眼睛,也輕而易舉地能辨認出是她。


  她唯一慶幸的是,自己的身上蓋著件毯子,沒有全裸。


  雖然毯子其實並不寬大,隻從她的胸口覆至半截大腿為止。


  那些歡愛的痕跡,顯而易見。


  阮舒感覺得到,此時此刻,她是全場的焦點,各色的目光悉數集中於她身上。耳畔捕捉到嗡嗡嗡的竊竊私語。


  今夜過後,她的壞名聲,怕是將更臭。


  她的大腦突然有點懵。


  她以為隨著人流手術,那天晚上的事情就此了結。


  可為什麽她會被人拍了照片?又為什麽照片會出現在今夜的慈善宴會?


  然後更多的問題來了——


  既然被人拍了照片,難道代表那天晚上不是意外,而是被算計?

  這照片究竟是對她趁虛而入的男人在完事後拍的,還是那個男人離開後,別人拍的?彼時她昏迷過去了,醒來的時候,手腳都解了束縛,麵對的是空無一人的房間和自己渾身的狼藉,什麽情況都不清楚……


  林承誌既然有照片,那麽他就是策劃她遭遇強奸的人?

  問題是,拍賣品都需要事先登記,竟會荒唐地讓他出售自己侄女的豔照?


  一邊是思緒竭力鎮定地運轉,一邊,阮舒看見台上主持人訝然的表情,後台的工作人員迅速地將她的豔照換掉。


  但這個“迅速”的功夫,已足以讓在場的人將照片上的她觀賞個透。


  肩頭驀然按上來兩隻寬厚的手掌,將她的身體扳側,霎時與傅令元麵對麵。


  湛黑的眸子凝定在她的臉上,眉峰蹙起,充滿詢問和關切。


  阮舒的神思晃回,露出微惑的表情:“嗯?怎麽了?”


  見她反應微妙,陸少驄好奇地搶話:“你不會是還不清楚剛剛發生了什麽吧?”


  “噢……”阮舒的視線往屏幕一睇,表示自己清楚狀況,隨即收回,眉宇間甚是雲淡風輕,“左右不過是張照片罷了,又不會死人。況且並不是裸照。”滯了滯,她緊接著補充道,“就算是裸照,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終歸隻是副皮囊。”


  話語間竟隱隱透一股子的禪味兒。


  陸少驄微愣,饒有趣味地盯住她,笑了笑:“有點意思。”


  “這算作陸少對我的誇獎嗎?”阮舒淺笑盈盈,眸光流轉,似是絲毫未受這個意外的影響。


  “當然是誇獎。阮小姐豁達得我自愧不如。”陸少驄嘖嘖稱奇,繼而承諾,“慈善晚宴是我們三鑫集團主辦的,出了這種事情,我們有義務幫你追究責任,何況你還是阿元哥的女伴,我更會為你討回公道。”


  他的頭朝某個方向轉了下,冷笑,“林承誌是你大伯父對吧?嗬嗬,我算是開了眼界。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鬧幺蛾子。”


  阮舒抿抿唇,不吭氣。


  轉回頭,正見半晌沒言語的傅令元深深注視她,目光頗具研判,眸底別有深意,約莫和陸少驄一樣,尚驚訝於她淡然得令人難以置信的反應。


  阮舒衝他扯扯嘴角,彎一絲無恙的笑。


  傅令元的眸色當即又深了一度。


  以慈善捐款為目的的拍賣會,一般不太有為了某件拍賣品而你爭我多的情況出現,是以流程比較快。不多時,所有的東西都有了買主。拍賣結束,進入接下來的晚宴。


  晚宴的序曲,是由今晚的東道主領開場舞。陸少驄和他的女伴舞至半曲左右,其他人陸續加入,舞池漸漸熱鬧。


  周圍的座位空了一圈。


  少頃,傅令元伸手到她麵前,邀請道:“走吧,我們也跳一支。”


  “你確定要和我跳?”阮舒眼神狐疑。


  傅令元挑眉:“和你跳怎麽了?”


  瞥見不遠處林承誌麵色陰沉地正朝她走過來,阮舒不再多說,直接把手放到傅令元的掌心,“好。”


  坐在場邊時,身上便不乏目光,隨著她與傅令元兩人走入舞池,更再次奪了焦點。


  阮舒的手虛虛搭在傅令元的肩上,沉默地與他輕舞漫步。半晌,始終等不來他的開口,她隻能主動道:“抱歉,連累三哥和我一起難堪了。”


  “原來你會覺得難堪。”漫不經心。


  “畢竟樹活一層皮,人活一張臉。”坦然承認。


  “所以表現出來的淡定是在演戲?”語氣懶懶詢問。


  “那倒也不完全如此。隻不過有句話是這麽說的,‘別低頭,王冠會掉;別流淚,賤人會笑’。”口吻嘲弄調侃。


  傅令元垂眸注視她,興味兒滿滿。


  阮舒抬眸對視他,言笑晏晏:“三哥沒有其他話想說了?”


  “要說什麽?”


  “比如,你不好奇照片裏頭,我是怎麽回事?”


  “你想告訴我?”


  “並不想。”阮舒如實相告。


  傅令元擺出“那不就得了”的表情。


  阮舒緊接著問,“作為三哥的女伴,我如此丟你的臉麵,你是否在心裏悄悄考慮收回與我的買賣?”


  傅令元睨她:“試探我?”


  “依舊是好心建議。”阮舒輕笑,揚眉,“我不是個好女人。你該知道。”


  “正好。”傅令元勾唇,“我也不是個好男人。你該知道。”


  他的大掌在她的腰際用力一攬,令她緊緊貼近他。


  “還想繼續呆在這裏被人當猴看?”他俯身,唇邊故意膩到她的耳垂,低聲。沉磁的嗓音暈開曖昧。


  阮舒靠在他的肩,視線越過他的肩頭,將眾人的各色目光收入眼底,明媚地笑:“帶我走。”


  方才算是因禍得福,搏得陸少驄的同情,對她的好印象更進一步。而陸振華今晚既然來不了,她也失了繼續留在宴會上的理由。待傅令元與陸少驄打過招呼,阮舒跟著他離開。


  他的吉普的車型就像他人一樣,洋溢硬朗之感。車內寬敞,比一般轎車舒適,阮舒第一次坐時,就很喜歡。


  似乎還新放了鬆香,減弱了原本的煙草味。


  傅令元瞍一眼她靜謐的側臉,兀自啟動車子,也沒說去哪裏。


  約莫二十分鍾後,深夜無人的陽明山山頂,阮舒站在高高的觀景台上,俯瞰整座海城。遠遠的天空上,一架夜班飛機閃著燈光從城市上空飛過,離得遠,看起來速度很慢,阮舒盯著它,直到它消失在天際,她轉回頭問:“為什麽來這裏?”


  “順路逗留。”傅令元朝她示意他兩指間正燃著的煙,“讓你幹巴巴地等我抽完煙多無聊。”


  阮舒笑笑,深深呼吸夜晚的空氣,胸膛起伏,張開肺部,吐出身體裏沉濁的氣體。來回吐納幾次,也沒什麽意思了,走到石凳在傅令元身邊坐下,撿起話問他:“你和陸少驄,不止是朋友那麽簡單吧。”


  先前她便觀察到,陸少驄對傅令元的態度像是對待兄長。就算他和陸少驄的私交甚好,也不太可能好到他能影響三鑫集團的投資決策。而且提到陸振華時,他的言語口吻間,皆透露出一股熟絡。


  傅令元斜斜睨她:“跟在我身邊久了,自然會慢慢了解。”


  其實就是在委婉地拒絕回答。阮舒垂一下眼皮,識相地沒追問。


  傅令元的一根煙抽完,摸出第二根煙,準備點時,阮舒倏地拿過他的打火機,“啪嗒”打開。


  藍色的火苗像隻小燈籠燃在她的手上。


  傅令元稍稍低頭,就上打火機深吸一口,又緩緩吐出。青色的煙霧頓時衝到她臉上,阮舒被嗆到,眼睛微濕地咳了咳。


  傅令元忍俊不禁,笑得有點沒正形。


  阮舒蹙眉:“你抽煙抽很凶。”


  傅令元揚起一邊的嘴角:“聽沒聽說過,有些男人抽煙是為了壓製性欲。”


  阮舒:“……”當她沒問。


  風開始吹得大了。雖然她穿了外套,但為了穿旗袍好看,她底下就穿了薄款的絲襪,冷不丁被冷風灌了個透,不禁打了個顫。


  傅令元看在眼裏,抬起沒抽煙的那隻手,環抱住她的腰,將她摟進懷裏。


  阮舒沒動彈,任由他摟著。


  不多時,煙燃到盡頭。傅令元撚滅煙頭,扔掉,在空氣中停頓片刻,把阮舒擁得更緊些,額頭抵上她額頭:“去我那兒。”


  ***

  他那兒,是不到二十分鍾車程一小區的套房。


  現代簡約風格的裝潢,打理得幹淨規整,沒有太重的生活氣息,乍一看像進了酒店似的。


  阮舒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四下打量。咕嚕嚕的燒水聲從廚房裏低低地飄出來,間歇伴著櫃門關合、杯盤碰撞之類瑣碎的動響。


  她起身,兀自尋了洗手間進去。


  洗漱台上,男士洗麵奶、手動剃須刀、剃須泡沫、須後水、麵霜,都是最基本的東西,品牌倒是極其講究。除此之外,一條浴巾,一條毛巾,一支牙刷,未見女人的痕跡。準備點說,這處房子,他可能暫且沒有帶其他女人來過。


  待阮舒出來,傅令元已經在沙發上坐著,兩件外套都脫了,隻剩裏麵的白襯衫,最上頭的兩粒紐扣解開,兩腿交疊,姿勢閑恣。


  “先喝點茶。”他抬臂指了指茶幾桌。


  她本以為,他一回來就要直奔主題的。阮舒端起茶杯,湊近吹散熱氣,淺淺啜一口。


  白瓷杯上赫然留下她的唇印。


  深紅的一痕。


  傅令元瞥一眼,起身,“我去洗澡,客房還有一個浴室,你用。”


  阮舒放下茶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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