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坐在床邊的池衍琛。
他的神色很憔悴，頭上還纏著繃帶，雙眼通紅地看著我。
見我醒來，他張了張嘴，似乎要說話，我沒給他機會，直接問他：“朱曉光呢？”
池衍琛的表情一下子就變了，卻還是說：“他先回去休息了。”
我點點頭：“我昏迷了幾天？”
“三天。”池衍琛看著我，抿了抿唇，聲音很輕地開口，“安安……”
“不好意思，我很累，想再睡會。”我打斷他的話，把頭埋進被子裏，“朱曉光來了請叫醒我。”
池衍琛沒有回答。
我也不指望他回答。
現在我一點都不想看到他，更不想聽到他的聲音。
我的身體真的太虛了，閉上眼沒一會，我就真的又睡了過去。
這次醒來的時候，是朱曉光坐在床邊。
他看到我醒了，指了指放在床頭櫃上的飯盒：“餓了沒？要不要喝點東西？”
“嗯。”我點了點頭。
朱曉光將床頭搖起來一些，又拿枕頭墊在我腰後，然後才盛了湯，舀了一勺遞到我嘴邊。
“我自己喝就行了。”我伸手想要端過碗。
朱曉光一側身避開了：“你看看你自己的手抖成什麽樣了，別說碗，能不能拿好這勺子都是問題。”
我的手確實抖得很厲害，於是我也沒再堅持，任由他喂著一勺一勺喝完。
“還要嗎？”朱曉光問我。
我搖了搖頭，他便把碗收拾好，然後重新坐下，滿臉關心地看著我：“哪裏不舒服你就說，醫生就在外麵守著呢。”
“沒有。”我垂下眼，將手放在肚子上，輕輕摸了摸，“我的孩子，是不是沒了？”
朱曉光似乎沒想到我會問這個問題，沉默了一下，才說：“你也別太難過。你還這麽年輕，將來肯定再生十個八個的都沒問題。”
“我沒難過。昏迷之前我就有心理準備了。”我苦笑一聲，硬忍下心底的苦澀，“齊言的報複是真狠，他甚至都都沒有太多的做什麽，就毀了我所有珍視的東西。”
“你放心，我們已經報了警，絕對會讓傷害你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我沒接他的話，抬頭怔怔看著白色的天花板：“朱曉光，你能幫我辦一件事嗎？”
“什麽事？”
“幫我去打兩份離婚協議過來。”
朱曉光的神色立刻變得嚴肅起來：“你是認真的？安安，池衍琛他根本沒有機會選擇，池家人在他的水裏下了安眠藥，那條短信是池老爺子發的！”
“那又如何？”我看著他，扯了扯嘴角，“池衍琛那樣敏銳的人，怎麽可能察覺不出池家人想做什麽？我知道，他真的很難選擇。要是我爸媽和他同時被綁，我肯定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所以，他拋棄了我，我不怨他。”
“可是你也沒辦法原諒他。”朱曉光歎息一聲。
我點了點頭，心裏像堵了一團什麽，難受的要命：“我就算繼續勉強和他在一起，肯定也沒辦法和以前一樣對他。而且，孩子也……”說到這時，我終究還是沒忍住，哽咽出聲，再也說不下去了。
那是我的第一個孩子，他幾乎承載了我所有對未來的憧憬與期盼。
就算將來再生十個八個，也都不是他！
而且，這個孩子也會成為我和池衍琛心裏的一根刺，隻要彼此麵對，就會被刺得體無完膚。
想到這，我原本不想暴露在別人麵前的難過再也無法忍住，眼淚控製不住地往出流。
“妹子你別哭啊！”朱曉光頓時慌了，手忙腳亂地抽了紙巾給我擦眼，“我最見不得女人哭了！我都聽你的還不行？你說這離婚協議怎麽打就怎麽打！”
“謝謝你。”我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麽顫抖，“能請你馬上去打印嗎？最好今天下午給我。”
朱曉光歎著氣站起來：“行行行。隻要你不後悔就行。”
我看著朱曉光離開，直到門被關上，眼淚再次決堤。
沒了外人，我也不再控製自己，咬著被子嚎啕大哭，肚子又隱隱痛了起來，讓我覺得就像我的孩子也在哭。
這個孩子來的那麽突然，卻帶給了我從未有過的體驗和驚喜。
而他又走的那麽匆匆，留給我無法接受的悲痛和絕望。
……
晚上的時候，池衍琛又來了。
他的樣子看起來似乎更憔悴了。
“你的傷好點了嗎？”我看著他問。
池衍琛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安安……”
“池衍琛，這件事我不怨你。是齊言太歹毒。”我打斷他，誠心誠意地說，“而且，你在車禍的第一時間保護我，我很感謝你。”
池衍琛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一瞬不瞬地盯著我，雙眸比任何時候都要黑。
我也不管他，徑自說：“但是，感情是不能用理智和道理來衡量的。不管這件事我有多麽理解你，孩子沒了是事實，我也無法再將你當成親人看待，也是事實。”
池衍琛的唇瓣猛地繃緊，他的手指動了動，最終卻還是什麽都沒做，什麽都沒說，隻是依舊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我咬了咬唇，硬逼回已經到了眼眶的淚水，冷著聲對他說：“所以，咱們離婚吧！”
池衍琛還是沒說話，病房裏陷入一陣死寂中。
我也沒說話，盯著頭頂的天花板，也不知道是在逃避池衍琛那仿佛吃人的眸光，還是其他什麽。
半晌，池衍琛終於開口了：“你剛才說什麽？”
他的嗓音很低很沉，似乎還帶著一絲顫抖。
我的心也跟著顫了起來，疼的像是揪成了一團。
但我還是堅持說道：“我說，咱們離婚吧！以後大家各自尋找各自的幸福，互不幹擾。”
“不可能。”池衍琛這次回答的飛快，語氣堅定異常，“我說過，我隻有喪偶，沒有離異！”
“你是不是忘了，在你選擇了你妹妹的時候，我就已經被你的選擇殺死了。”我看著他笑了笑，“雖然我大難不死，但這也是不能被抹去的現實。”
池衍琛的臉色瞬間又蒼白了幾分。
他剛想再開口，朱曉光推門走了進來：“妹子，離婚協議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