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墓碑,百裏七
次日,清晨。
天空蒙蒙微亮,金玄鎮後的一處名為金玄山的山脈中,很好記的名字,直接套用了金玄鎮的名字,偏僻地區的命名向來都是那麽簡單明了。
山裏的空氣很是濕潤且寒冷,花花草草,樹枝樹葉中掛滿了露水,在深山的某些地方都已經凝結成了冰。
這裏是陽光常年照射不進去的地方,這是深山杳無人煙的地方。
白蒙蒙一片的霧氣在這裏彌漫著,若是凡人踏入這裏一步就極有可能迷路於此,視野的缺失導致最後受困至死。
金玄山的深處,沒有鳥叫也沒有獸吼,這裏安安靜靜,連蟲鳴都不曾聽見,濃霧中兩個人影若隱若現,很是朦朧虛幻。
待時間緩緩流逝,霧氣似乎是稍稍淡了些,一棵巨大的樹木底下起了一個小小的土包。
百裏默和路青蓮相互依靠著就這麽靜靜地看著這處隆起的小土包,什麽話都沒有說,待許久之後,路青蓮的身子又輕微地顫了顫,低低的哭泣聲傳來。
百裏默輕輕地拍了拍路青蓮的後背安慰了片刻,隨後緩緩蹲在看著這處小土包嘴唇動了動,像是在說些什麽,他的表情那麽認真,他的眼睛如前晚那樣依舊是血紅之色。
許久之後,他緩緩起身,輕輕地笑了笑,笑容裏有幾分不舍,有幾分悲傷。
隨著百裏默身邊空間的蕩漾起了幾分漣漪,百裏默和路青蓮對視了一眼,彼此之間都看到了對方眼神中的堅定,隨後牽著手緩緩像遠處走去。
幾個呼吸之後,濃霧再一次從山裏的深處湧來,原本就不太清晰的視野現在更是朦朧一片,百裏默和路青蓮瞬間不見了蹤影。
這裏恢複了一開始它原有的樣子,安靜異常,光線昏暗,陽光常年被隔絕在外,潮濕陰冷,望眼過去除了山霧之外到處都是茂密的巨樹,還有許多不知名的花花草草。
一棵巨樹下,一塊隆起的小土包上插著一塊牌子,牌子似木非木,似土非土,明眼人便能看出這是一塊被煉化過的桃木。
很簡單的煉器手法,隻要是修士願意花點時間便是能簡單掌握,通過簡單的煉化之術可以保證這塊桃木萬年不腐,這是一塊墓牌。
墓碑被端正地立在了土包之上,上麵還寫著幾行小字,字跡工整清晰,每一筆都能清晰看出來執筆之人的情感。
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悲傷。
百裏默之徒,路青蓮之弟,百裏七之墓。
不一會的功夫,這深處的濃霧像是發了瘋似的猛漲,肆無忌憚地蔓延開來,直至籠罩了這小土包為中心的方圓百裏。
這是一處陣法,一處悉心布置的陣法,憑借著百裏默在陣法上的造詣和強大的天賦,哪怕失去了靈氣作為陣法的基礎。
但卻是另辟蹊徑,將自己身上的黑氣化作了另一種能量以供陣法的催動,連夜布下了這處陣法,百裏默不希望有任何人去打擾他。
金玄鎮,百路府。
百裏默和路青蓮當著街上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麵前從天而降,猶如天神仙子下凡一般,看得這些凡人目瞪口呆。
他們不再隱瞞,殺了曉月閣的三人,他們的位置已然暴露,金玄鎮已經不能再待下去,而且阿七的仇需要有人去報,哪怕明知前方重重艱險,但總有些傻子要去做一些隻能讓他們才能做的事。
百路府內,路青蓮看著這裏的一草一木,五年的時間,五年對於凡人來說或許是一段很長的經曆。
但對於擁有漫長壽命的修士而言,在他們踏上修仙路的那一刻開始,他們的心境就有了改變,五年對他們而言隻不過是匆匆片刻。
隨著不斷地修行,時間的概念便會越加的模糊,一些所謂的感情也會越加越淡漠。
但對於現在的路青蓮而言,這五年遠比以往二十年要開心得多的多,這裏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塊石頭,每一株花花草草,甚至是每一口空氣都讓她那般留念。
她的願望從來都很簡單,跟自己喜歡的人,跟自己所愛的家人,大家一起生活在一起,遠離世俗紛爭,隻做一戶平凡人家這邊夠了。
可就是這麽簡單的心願到了現在也是到了終點,有些人始終不肯放過他們,有些人硬生生地打破了這份簡單的美好。
即便她是一介女子也明白逃避隻會失去更多,金軒子的事情她也從百裏默的口中得知了些情況,有些事不是逃得遠遠的就可以逃過一劫,那隻會牽連更多的人,但無論會麵對什麽事她都會和他一起麵對。
百路府南邊的一間屋內,百裏默靜靜地盤坐在了一塊蒲團之上。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條案上的黑色盒子愣愣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麽。
黑色的盒子看起來普普通通,除了盒子外複雜的紋路看不出什麽異常,盒子無鎖無孔渾然一體,說是盒子其實更像是一塊木頭,一塊不可能打開的木頭。
“呐,你能救他的對嗎?”百裏默說得很輕。
百裏默不知道在問誰,是在問自己還是再問眼前的這個盒子,但是許久未有聲音回答他。
“你能救他的!就像當時你能救我那樣!你為什麽不救他!為什麽!”百裏默大吼著,死握著的雙拳狠狠砸向地麵。
地麵瞬間開裂,揚起一陣煙塵,屋外路青蓮擔憂地看著百裏默所在的房間,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讓他一個人待一會冷靜些。
阿七的死無論對誰都不好受,但對於百裏默而言他隻會將一切責任歸咎在他的身上,是他沒能救下他,是他眼睜睜看著阿七的生命在懷中流逝。
“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這個臭盒子!你知道有多少人因你而死嗎!”
“沒有你就不會有這一切!為什麽!為什麽這一切都要他們去承擔,為什麽明明是我的過錯,死得卻不是我。”
百裏默的聲音越來越不可聞,他雙手撐在地麵上輕輕哭泣著,他的淚是冷的,但卻是真實的。
隻是這麽一次那隻黑色盒子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就這麽安安靜靜地被放置在條案之上,連一點黑氣都沒有泄露出來,看起來普普通通。
日上三竿。
從清晨到現在幾個時辰百裏默就一直把自己關在這間屋子裏,也沒有再發出什麽響動。
吱嘎一聲響,百裏默從房間內走出,他輕輕地笑著,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麵,可以的話所有的一切都由他承擔就好,他的女人隻需要被嗬護。
“走吧,我們回南州。”百裏默在陽光下衝著路青蓮說道,陽光燦爛明媚。
“嗯。”她輕輕回應。
他在哪,她便在哪。
。。。。。。
天域,南州,南玄境,南玄仙山,南玄宗。
一處不見陽光,極為昏暗的地牢之中,幾盞即將燃燒殆盡的燭火照亮了一條長廊,充斥著一股腥臭難聞的味道,長廊沾染著斑斑血跡,血跡呈現烏黑之色,已是很久之前。
長廊兩旁是一間間相互隔開的小房間,一雙雙如狼似虎的眼神從門縫中透露出來,凶狠,戾氣十足,讓人不寒而栗。
長廊安安靜靜,隻能聽見些許的喘息聲,不時還傳來幾聲咬牙摩擦和鐵鏈拖地的聲音,刺耳撓心,一次次攻破著膽小之人的底線。
一位慈眉善目的鶴發童顏之人緩緩從遠處走來,來者從頭到尾皆是雪白之色,白色的長發眉須,白色的道袍衣襟,潔白幹淨,與這肮髒不堪的地牢格格不入。
他緩緩走到了長廊的盡頭,在一間房門前停下了腳步,像是猶豫了很久,又像是在自己措辭揣摩,終是沒有立刻打開這件房間的房門。
“唉,你這又是何必。”終於一聲長長的歎氣聲響起,聲音透露著一股無奈。
房間內窸窸窣窣的聲音來出,像是裏麵的人被突然驚擾到了。
“玉清,他們又讓你來了嗎?”這道聲音極為虛弱,甚至低不可聞的聲音傳來,哪怕是玉清子這等修為的人也隻是勉強聽清。
“唉。”又是一聲歎息,吱嘎一聲,這件房門終是被打開了。
玉清子從外緩緩走入,與外界腥臭難聞的味道和滿是血跡的環境相比,這裏可是好了太多太多,白色整潔的被褥,清爽幹淨的地麵,隻是略帶酸氣的空氣。
像是被區別對待了一般,這裏的一切比外麵那些牢犯相比猶如兩個世界,這裏關押著一個人,關押著南玄宗曾經的十二玄仙之一,金軒子。
隻是哪怕環境相對再好,這裏也是地牢。
現在的金軒子看起來萎靡不振,原本看起來健朗的身體現在骨瘦如柴,基本就是皮包骨頭,原先梳得整整齊齊的發髻現在雜亂一片,猶如一團枯萎的稻草。
他被一條足有碗口大小粗的鐵鏈深深束縛在床榻之上,骨瘦如柴的他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甚至連動一動都成了問題,他的身上感覺不到絲毫的靈氣波動,曾經顯赫一時的十二玄仙現在就像個已經步入晚年的老頭子弱不禁風。
金軒子身著了一件還算幹淨的淡色牢服,隻是他的右袖口空空如也,再加上現在如柴的身形,這件一般人的牢服對於他而言著實大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