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意外
何似將要帶的東西重新檢查了一遍:父母的死亡證明,戶口簿.……
外面的天有些陰沉沉的,她穿著一件白色短袖,黑色運動褲,說實話她有些怕冷,猶豫了半天,最後把短袖換成了一個長袖的。
順便從陽台上取了晾著的傘,以防一會下雨淋成落湯雞。
這幾天一直在下雨,昨天難得有了太陽,不過天也沒有亮很久。
那把傘有些綉了,何似站在門口合了好半天,才合上。
她估計也沒有想到,第一次去民政局,竟是為了給自己辦孤兒證。她低哼了一聲,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沒有走出多遠,天便開始飄雨,何似又用了好大的勁將傘打開。
從她拿到何吳華的死亡證明到現在,她都沒有哭過,她不知道該以怎樣的狀態面對父親離開的事實。
何吳華只是一個普通的外賣員,送外賣途中摩托車突然失靈,撞到了一旁的樹樁上,硬生生撐到何似從學校跑過來,才捨得咽氣。
突如其來的意外讓何似感覺自己做了好長好長的一場夢,怎麼都沒有辦法醒來的一場夢。
雨越下越大,她的長袖被雨水打濕了一點,何似這才回過神來,抬頭看了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雨傘破了個洞。
進民政局的時候,她想了想,沒有合傘,將傘放在了門口,就跑了進去,估計破成那個樣子的傘也沒人會要吧。
進去將證件遞過去的時候,周圍鬧騰騰的氛圍霎時減弱了很多,她不太喜歡別人用憐憫的眼神看著她,這讓她總能想到小時候,她因為沒有媽媽被別的小孩嘲笑的時候周圍大人的表情,這讓她特別不舒服。
距離孤兒證辦好還需要一段時間,何似出門拿起傘便鑽進了雨里,一刻都不想在這裡多待,她慶幸自己沒有合傘是個正確的決定。
也許是得意的太早了,在大雨中和騎著車的少年迎頭撞在了一起。
「誒誒誒,你沒事吧,快起來,看看沒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
那少年有些害怕,身上壓著的自行車還沒有推開,嘴裡便不停的道著歉。
「老莊!」又一少年姍姍來遲,緊接著從自行車上跳下來,自行車被推倒在了一旁,他先跑去幫那位叫「老莊」的少年。
「別管我,你先看那個女生怎麼了。」
那少年又是一個急剎車,拐了個彎,半跪著扶起半躺在地上的何似,轉頭看了看老莊,又看了看何似,說道:「你要不先坐著,我幫下我兄弟……」
「嗯。」其實何似沒有受多大的傷,被撞的時候,老莊反應快,自行車前輪轉到了一旁,她只有小腿被踩腳板剮蹭的有些疼。
不過現在還是有些站不住,只好坐在地上,揭起褲腿,剛剛的剮蹭出的血順著腿流下染紅了襪子。
被救起來的老莊和另一位少年,驚慌失措的看著那些血,臉比何似都要白。
「我帶你去醫院,藥費我給你出,你別報警,不然我媽打死我。」老莊想了半天,憋出了這句話。
「對對,別報警就行。」另一位少年也附和著,又向前走了幾步,下意識的試圖再去扶起坐在地上的人,不過發覺無從下手,便退了回來。
「不用。」何似把褲腿放下去,雖然有點疼,不過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靠著另外一條腿緩緩站了起來,「我傘壞了,有傘嗎?」
「有有有。」老莊轉身從倒下的自行車車兜里拿出那把還沒來得及打開的傘。
看了眼慘不忍睹的紅色自行車,他一陣心疼。這可是他剛買沒多久的自行車,向爸媽要了好久。
何似接過傘,這把傘比自己的那把好多了,雖然樣子很醜。
上面大紅色豬的圖案不知道原本就有,還是被畫上去的,覺得自己再沒有見到過比這個更丑的傘了。
「誒誒,你就這麼走了嘛?」兩位少年在她身後喊了她好久,苦口婆心的勸說帶她去醫院,甚至都追了過去,不過還是被拒絕了。
兩位少年沒辦法,只好回去收拾犯罪現場。
「陸青臨!都怪你,什麼下雨天出來騎車,什麼破注意,現在好了吧,闖禍了。」
「那能乖我嘛,誰讓你騎那麼快。」
「我技術好也是我的錯?」
「真不要臉。」
何似回到家,沖了個澡,自己把傷口包了起來,沒有很嚴重,只是血流的有點多,比較嚇人。
快六點的時候,換了身衣服,然後便得準備出去上班了,沒有時間去醫院折騰了,也許也是覺得真的沒必要。
工作地點就在樓下的燒烤店裡,工作便是幫忙串烤肉,本來是用來應付社會實踐找的工作,誰能想到竟然會成為整個暑假的收入來源。
今天下雨,來的客人比較少,沒有第一天來的時候累,生肉的膻味,聞得她這輩子都不想再吃肉了。
十天後,何似成功拿到了孤兒證,經過她一暑假的找房子,終於在離學校不遠的地方找了個出租房。
只有十幾平米,外加一個廁所,空的不能再空,好在一個月四百多的房租,能讓她稍稍接受。
下學期開學的第一件事情,她便要轉去學文。
「你真的想好了,你要學文嗎?這高二還沒上呢,要不你再考慮一周再告訴老師。」王堯語重心長的一直勸著她。
王堯給她帶數學,也是班主任,何似聰明努力,是王堯最喜歡也最得意得學生了,說實話,何似也有些捨不得王堯。
「謝謝老師,不用了,我已經想好了。」
「但是你文科沒有理科好,而且你邏輯思維那麼好,不選理真的可惜了。」
何似低著頭,沒有說話,選擇了沉默。
「你不要覺得你高一理科沒什麼優勢,高一嘛,都比較簡單,到了高二,老師相信你的那些好習慣,那些優勢都會顯現出來的。」
「老師,我知道,但我已經想好了……」
知道勸說無果,王堯只能獨自嘆氣,「沒事,老師相信你,咱不當理科狀元,咱也可以是個文科狀元,雖然老師不帶你了,但你要是數學上有什麼問題,你隨時來問。」
「嗯。」
轉為文科之後,何似順便把退宿辦了。
雖然學校一學期住宿費只要六百,可她還要想辦法找工作,不然她沒有錢吃飯。
何吳華沒日沒夜的送著外賣,除了交房租,剩下的錢勉勉強強給她攢著書費,偶爾給何似添些新衣服。
現在能做的就是一點一點計劃著手中剩餘的錢該怎麼用。
這只是剛剛開學,還沒有踏進她的新班級,就已經被其他事情搞得焦頭爛額了。
文科班果不其然,放眼望去大多是女生。班裡嘰嘰喳喳的介紹這自己,認識新的朋友,何似在最後一排靠窗的地方選了個空位置坐下來。
就目前位置,前面旁邊都沒有人,她默默祈禱著最好不要再來別人了,自己一個坐著就挺好。
下一秒前面座位的凳子就被拉的哐嘡響,三個男生圍著兩個凳子展開了一場大戰。何似下意識的身子向後仰護著自己,生怕被傷及到了。
不過凳子只有兩個,最終一個男生被擠了出來,坐到了何似的旁邊。
「老莊,我說什麼來的,你一定是咱們三個裡面和女生坐的那個。」何似同桌前面的男生轉過來說道,順便補充了看著何似補充了一句,「沒有說和女生坐不好的意思,就是打了個賭,你不要生氣。」
何似沒有看他們,還是低著頭,輕輕點了點頭。
「誰稀罕和你坐一樣,腳臭那麼嚴重。」何似同桌說著踹了前桌一腳。
「你完了!」那前桌也踹了回來,不過這次之後也就算仗打完了。
「嘿,你好,我叫庄文澈,語文的文,清澈的澈。」庄文澈笑著看著何似,何似這才緩緩轉過頭,看著她。
「你……我認識你。」庄文澈突然激動。
何似看了眼他,人如其名,乾乾淨淨,看人的眼睛不含一絲雜質。何似覺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卻也想不出來是誰了。
她有點臉盲,而且忙了一個暑假,除了累她什麼都沒記住。
「老莊,你這撩小姐姐的套路太低級了也。」庄文澈前面的那個男生也望著何似,「.……」
「嗯……還真認識……」下一秒,那男生便改了口。
「你是暑假我騎自行車撞到的那個女生。」庄文澈看著何似。
何似對那天撞她的人沒什麼印象,有點尷尬的努力回憶著,「哦……是吧……」
「那天真的特別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你那天起來要了把傘就跟沒事人一樣走開了,我真有點擔心你。」庄文澈見沒有人接話,桌子下用腳踢了踢前面的男生,「陸青臨。」
「嗯嗯對,你最後去醫院看了嘛,我看有點嚴重。」
「還好,沒事了。」
「那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了,之後誰欺負你你給我說,我保護你,就當做我補償給你的。」庄文澈拍拍胸脯,勁用的大了,輕咳了兩聲。
「補償過了。」何似將凳子往靠牆那邊挪了挪,離得有些近,對何似來說,他們還是第一次見面。她不太喜歡這種距離。
庄文澈看了眼何似,也將凳子向過道挪了挪。
「那個不算。你好,我叫庄文澈。你叫什麼名字?」
「何似。」說著何似用筆將她名字寫在了紙上。
「你好,陸青臨。」
「你好,賀陽。」何似這才注意到前桌那個叫賀陽的男生,方才一直聽著他們說話,現在才開口。
「好了好了,安靜點。」陶雲走進教室用手裡的書敲了敲桌子,教室瞬時安靜了下來。
陶雲三十多歲,穿著一條白色裙子,她有些胖,隱隱約約還是可以看到腰間的肉。鼻樑上架著一副黑色眼睛,犀利的眼神從他們每個人的身上掃了過去。
「在之後的兩年,我都會是你們的班主任,我叫陶雲,給你們教歷史……」陶雲在講台上介紹著自己,庄文澈突然戳了戳何似。
「何似。」
「嗯?」
「你是不是理科轉的文科?」
「怎麼問這個?」
「作為三中交際花,上學期我就已經打聽好文科班都有哪些人了,八十一個人,裡面沒有你。」
「嗯,開學剛轉的。」
「為什麼轉文啊,你沒有聽別人說選文沒前途嘛。誰能想我選文還要承受輿論壓力。」
「理科太簡單了,不適合我。」何似望著他,滿眼希望他不要再說了,因為他說悄悄話的聲音彷彿帶了擴音器,何似感覺拿命在和他聊天。
「.……」庄文澈反倒來了興趣,換了個姿勢打算一定要問出真正原因,不過話還沒從嗓子眼出來,倒先被粉筆頭砸了。
「後面那兩個,有什麼話就說不完了,要不你上來說,我坐那。」陶雲氣憤的看著他倆。
何似被全班目光注視的低著頭,庄文澈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看著陶雲。
「伸手不打笑臉人。」庄文澈心想。
「你還笑!你們兩個門口站著。」
庄文澈:「.……」
何似:「.……」
庄文澈拍了拍何似的肩膀,「開門紅,這一年考試你一定第二。」
「為什麼是第二?」
「因為第一是我啊,我可是.……」
「都外面了還不消停是吧。」陶雲從教室裡面傳出的聲音給了庄文澈重重一擊。
「消停點吧。」何似低著頭。
「我可是傳奇一般的人物……」
何似:「.……」
庄文澈:「這兩年我想會是和咱陶雲姐姐鬥智斗勇的兩年了。」
也許是暑假的雨下得有些多,九月份的天氣有些悶熱,頭頂的風扇吱呀吱呀的響著,教室裡面拿著書本扇風的聲音也充斥著整間教室。
庄文澈趴在桌子上擺弄著地球儀,腦子裡面回憶著老師上課講的知識點,要是有忘記的,就翻書看看。
何似本來是理科生,突然轉來文科班,增多的政史地和越來越遠的理化生,讓何似有些不適應。
高一的時候,何似的文科全憑上課聽到的那些硬著頭皮去答卷,還好高一還算不上很難,但前幾名的高成績還是靠理化生拉分。
「我還是有點想不明白,為什麼你個理科學霸要來學文?」庄文澈合上地理課本,轉了一圈地球儀,這是他一向的習慣。他側過頭看著何似。
「理科太簡單了。」何似沒有理他,低頭做著手裡的數學題。
「別了,我上次見你收拾東西,就數理化生沒門至少都有兩三本練習題冊了吧,還有英語卷子,你那麼努力學理,不應該轉文啊。」
「背你地理,我的事情少管。」何似將草稿紙重新翻了一頁,繼續算著題,沒有看他。
「你都做一中午數學題了,你換換腦子啊。」庄文澈從桌兜里拿出了本地理圖冊還有兩本練習題,一套卷子,「要不要我幫你看看地理?」
「不用。」
「真的不用?」
「謝謝。」何似合起數學題,取出地理書,指著書上的各種勾勾畫畫開始問。
下午最後一節體育課何似沒有去操場,她的腿還是不能劇烈運動。桌上累成山的書,何似猶豫了半天,抽出了政治開始背。
教室的門被上一屆學生打鬧時撞得有些變形,開門的聲音非常刺耳,就是這個刺耳的聲音打破了教室里難得的寂靜。
庄文澈探頭探腦的往裡面望了望,看到何似正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他已經有些習慣這個眼神了,從開學到現在,何似幾乎沒有這麼笑過,永遠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你怎麼也沒有下去?」這次是何似先開口,她不怎麼喜歡背書,緊張了一下午的神經抓住機會就想要放鬆一會。
「那場車禍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庄文澈看著她,指了指自己,他的確也被自行車壓的不輕。
「那你剛剛乾嘛去了?」
「請假啊,你不會沒有請假吧,小心被罵啊。」庄文澈坐回椅子,得意得看著何似有什麼反應。
「哦。」何似也不是第一次缺勤體育課了,罵不罵都無所謂了,她低頭看著政治書上大段的文字,意識到剛背不久的東西又忘記才是讓她最頭疼的。
「好了好了,一點反應也不給,我見你沒有下去,幫你一塊請了。」
「謝謝。」
「在背政治嘛?」
「嗯。」何似點了點頭,「不過感覺不怎麼背的下來,庄大神要指點一二嗎?」
「你怎麼背呢?」庄文澈看了看何似手裡的政治書,筆記確實做得認真沒話說,庄文澈心想,可能何似是真的喜歡學習,只有說到學習的時候似乎才可以提起些興趣。
「死記硬背。」
「選文也真是為難你了啊。」庄文澈從書包取出草稿本,草稿本是上學期用完的作文本,何似看了眼他的字,十分工整,應該是刻意練過的。
「政治呢,課本就是最好的教輔,」庄文澈繼續說著,「一共四本必修,你難道還真的可以靠死記硬背嘛。比如今天學得文化這裡,首先列出框架,再往進補充,你會發現所有知識點都是有聯繫的……」
自習課上的時候,庄文澈已經給何似畫了好幾頁的思維導圖了。
何似看著這些思維導圖回想著課上的知識點,以前她都是和數字,公式,化學式打交道,雖換了一種方式,她適應的也還算快。
上次站在門口的時候,庄文澈說他會是文科第一,何似這才知道他沒有開玩笑,可何似感覺自己未必可以和第二沾邊。
庄文澈上課幾乎能有三十多分鐘將注意力全部放在課堂上,學習有屬於自己那套方法,講題時也會有和老師不一樣的見解。
「你上晚自習嗎?」
「不上。」
「這節自習下了直接回家?」
「嗯。」
「那你幫我個忙。」
「什麼?」
「你不是原本學理科嘛,你有沒有高一一年理化生的筆記或者錯題什麼的,我有一個剛上高一的表妹,想買來用。」
「我想想吧。」何似有些猶豫,高一一年的汗水全部在那裡了,留著沒有什麼用,可要真的賣了,她也是真的有些捨不得,不過開學以來的一頓花銷過後,她連吃飯的錢都要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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