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踏歌行(2)
閑暇午後,鳥語花香,清風徐來,旭陽西斜。楚卿倦怠地倚靠在貴妃塌上,雙眸微闔,呼吸輕盈。手中團扇平放在小腹上,輕薄的毯子隨意搭在雙腿上。
此時,一人躡手躡腳走了進來。她左顧右盼四下打量,如同做賊。來到楚卿身邊,試探性地叫喚著:“娘娘?”無人回應,又大聲些叫喚道:“娘娘?”依舊無人回應。
放心地呼出一口長氣,小心翼翼地往裏屋走去。心下想道:這次不能失敗,若是這次沒見成效,讓皇後抓住把柄,那我肯定隻有死,連同我的家人。
一咬牙,堅定了心中想法。一路來到屋內。左右打量著,忽見案台上擺放著的長琴。自喜,一步一步向那長琴走去。殊不知簾幕後一雙深邃、目光尖銳的眼睛正將一切都看在眼裏。
早在那人走近身側時,楚卿就已經清醒了。她從小便敏感,尤其對聲音這類特性。楚卿隻是閉著雙眼,一動不動地裝睡著。聽見那人叫喚也不應。最後尾隨著那人一路向裏屋走去。
站在幕簾身後,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人的動作。她心知肚明,此人不是真正的回心轉意,知錯認罪。隻是尚未清楚此人的目的和最終動作,她隻好不打草驚蛇。
如今,此人終於沉不住開始下手了,自己自然要好好探查一番。隻見那人慢慢靠近長琴,伸出手輕輕地來回撫摸著,像是在尋找什麽暗門。片刻後便明白過來,這隻是一把普通的長琴,這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氣。
又從懷中掏出一小包東西,楚卿看不到那人從懷中掏出了什麽來。隻是隱約瞧見她手上動作不斷,又聽見紙張摩擦的細微聲,心下生疑。
接著看下去,卻讓她大吃一驚,屏住呼吸。那人抬手不知往琴撒著什麽,隻見白色的粉末傾瀉而下,零零星星地落在琴弦上,消失不見。
楚卿握緊雙拳,憤恨地看著這一切。此刻她想要立刻衝上前去抓住那人狠狠甩上兩巴掌。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就這樣前功盡棄。
忍住憤怒,繼續看著那人的動作。卻見那人灑完粉末後,靜靜地站在那兒,輕聲說:“娘娘,莫要怪我。我也是身不由己。隻要你一碰著琴,就會雙手潰爛,乃至蔓延全身潰爛而死。不要怪我,這一切都是皇後讓我這麽做的。”
說完,深深吸了口氣,轉身離開。從裏屋出來的她走到楚卿身邊。見楚卿還在閉眼沉睡,沒有絲毫清醒之意。頓時又鬆一口氣,慢慢走向門外,輕輕掩上門。
在這之後,躺在貴妃塌上的楚卿猛然睜眼,淩厲而又帶著憤恨。她麵無表情地坐起,輕蔑一笑:“你還在當本宮是傻子嗎?如今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害本宮。那就別怪本宮心狠了。”
握住團扇的手一用力,長長的指甲刺破扇麵,雙眼浮現出殺意。
如煙從門外走進來時,卻不見自家娘娘躺在貴妃塌上,而那團扇卻被刺破隨意丟在地上。心下疑惑,一邊往裏屋走,一邊叫著:“娘娘?娘娘?您在嗎?”
久不見回應,遂掀開幕簾走了進去。卻見楚卿靜靜地站在案台旁邊,低著頭盯著那長琴。她走上前說:“娘娘,您原來在這兒啊。奴婢叫您,您為何不應奴婢?”
說著,見那長琴放在案台上,心中玩意起。欲伸手去觸摸那琴弦,想著隨意撥弄幾下。“別碰!”楚卿眼尖,見她伸手便猛地抬手將之打落,聲音尖銳,刺破耳膜。
如煙著實被嚇住了,手被頹然地放下。睜著雙眼恐懼地看著楚卿,弱弱地說:“娘娘……”楚卿長呼一口氣,轉身拿了一塊布來,將布蓋在長琴上,對如煙說:“琴上有毒。”
隻這一句話,身邊之人便震愕得身子僵硬。
黃昏之時,紅霞染遍天際。顧蒔躺在床上閉眼休息著。雙手警惕地放在小腹上,向眾人昭示著有個小生命正在她的身體裏孕育。
也就在這時,皇後帶著花月等人踏進了宸殿。顧蒔在婢女的輕聲呼喚中清醒過來。她揉揉睡眼,問道:“怎麽了?”“娘娘,皇後娘娘來了。”
瞬間清醒,讓婢女扶著下床往外屋走去。正瞧見皇後坐著品茶。“妾,見過皇後娘娘。”正要俯身行禮卻被一雙手扶住,抬眼便見妝容華麗的皇後站在自己眼前。
“妹妹不用多禮,小心身子。”皇後扶著顧蒔在一旁坐下,握著顧蒔的雙手不放。不等顧蒔開口詢問她來的目的,皇後便說:“此番前來是奉了陛下旨意為妹妹送安胎藥的。”
顧蒔不解,問:“安胎藥?妾每天都在喝啊。陛下為何又送安胎藥給我?”
聽見她這麽一說,皇後抿嘴輕笑:“妹妹多慮了。陛下這安胎藥啊是為妹妹你量身配製的,是炎國有名的聖醫配製的安胎聖藥。效果自然與普通安胎藥不同。”
“這……”顧蒔還是心中懷疑,警惕地看著皇後。
“妹妹難道不相信陛下嗎?妹妹難道以為陛下會害妹妹嗎?”
顧蒔終於妥協,低著頭說:“好吧,妾謝過陛下心意。”
皇後微笑著招招手:“來人啊,把藥端上來。”
皇後親自喂藥,顧蒔不得不喝下。在喝下第一口後,驚道:“這藥竟如此甘甜!”皇後笑:“聖藥果然不凡,妹妹可要全部飲盡,莫要辜負陛下心意才是。”
“嗯。”
楚卿帶著如煙走進宸殿,就看到皇後喂藥這一幕。她一驚,正想上前阻止。卻見皇後擱下碗,顧蒔拿著手帕擦著嘴角。心一涼,喃喃道:“已……經……喝完了……嗎?”
顧蒔看見楚卿站在門口,喜道:“妹妹你來了啊,快進來。”
“妾見過皇後娘娘。”走上前,規矩地行禮。皇後隻淡淡看了一眼楚卿,略微點頭。說道:“本宮來也來了,也坐了這麽些時候了。既然美人來了,那本宮也不打擾了。你們好生聊著,本宮先回去了。”
說著,讓花月扶著自己出了宸殿。顧蒔起身走到楚卿身邊,抓著她的手說:“妹妹送的禮物我看了,果然是個好東西。等孩兒出世了,定要好好謝謝你這個做姨娘的。”
楚卿並未有所反應,她一心想著皇後喂顧蒔喝下的東西,突然出聲問道:“姐姐剛剛喝的是什麽?”“安胎藥啊。”顧蒔脫口而出。
這樣使楚卿更加懷疑了,好端端地皇後為什麽要送安胎藥來呢。“安胎藥?為何娘娘給姐姐送來安胎藥?難道姐姐你怎麽了嗎?”
“哈哈哈……我可沒事,我好著呢。是皇後娘娘說陛下找來炎國的聖醫為我配置了特殊的安胎藥,特地送來給我的。”
“陛下?怎麽會呢?”楚卿的疑問更深了。
“我也覺得奇怪,但娘娘以為我不懂得陛下心意就生氣了。所以我就喝下了。不過,說來也是奇怪,這配製的安胎藥竟然極為甘甜,真是古怪。”
楚卿聽著,幾番思量總覺得哪裏不好,於是問:“那姐姐有沒有感到哪裏不舒服?”
這下卻讓顧蒔生疑了,她歪著頭問:“沒有啊,我很好啊。妹妹你是怎麽了?怎麽這樣說?”
楚卿連忙搖搖頭,掩飾著:“沒……沒有,我就是隨便問問。”顧蒔看到她那躲閃的目光,像是想到什麽,突然不滿地問道:“你是不是在懷疑皇後娘娘會對我做出不好的事來?”
突然的說破讓楚卿措手不及,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然而,顧蒔卻甩開她的手,背對著她走上前說道:“我不知道妹妹與皇後娘娘之間發生了什麽,也不明白妹妹為何對皇後娘娘成見那麽深。在我看來皇後娘娘是個極好的人,她從來沒有傷害過我,反而處處照料我,為我著想。我想,妹妹定與皇後娘娘之間有什麽誤會才會使你對皇後娘娘如此不信任。”
這番話激得楚卿心生無奈,她咬著唇盯著顧蒔的背影。此刻她突然想要大吼著:皇後她殺了我的孩子!是她害我流產的!害得我不能生育了!
可是她必須忍住心中的憤怒,哀傷地看著顧蒔:“姐姐,或許皇後娘娘沒有你想得那麽好,那麽善解人意。”
顧蒔卻是眉頭一皺,不以為然地說道:“妹妹你怎麽會這樣說呢!娘娘她那麽好,你怎麽能這樣說她!我看你真的是想多了,導致心緒混亂了。才會把皇後娘娘當成壞人看待。”
“姐姐,我……”不等她說完,顧蒔便不耐煩地打斷她,擺擺手:“好了好了,不要再說了。總之,我不認同妹妹你認為的。妹妹以後還是不要這樣說了吧。”
楚卿苦笑著,心生寒意。明明是暖季卻仿佛置身寒冬日般一顆心冰冷至極。“姐姐,難道要為了維護皇後娘娘與楚卿疏遠嗎?難道姐姐不相信楚卿嗎?還是楚卿不值得姐姐相信?”
“夠了!不要再說了!”顧蒔怒道,一旁的婢女連忙上前安撫著。顧蒔揉了揉太陽穴,淡淡開口:“我看妹妹是累了,還是回去好好休息吧。”
楚卿震驚地看著顧蒔,她怎麽也想不到往日的姐姐竟然對她下了逐客令。隨後她苦笑:“那妹妹就不打擾姐姐了。”
出了宸殿,走在回萱殿的路上。楚卿整個人都恍恍惚惚不在狀態。身後的如煙伸手拉拉她的衣襟,回神,停下腳步,不解地回頭:“怎麽了?”
如煙兩隻手搓弄著,低著頭,歉意地開口:“對不起娘娘,剛剛奴婢沒有幫你。”楚卿輕輕一笑,摸摸了她的頭發:“這不關你的事。隻是我沒有告訴她真相罷了。”
“那娘娘為何不跟貞娘娘說明真相呢?”
楚卿一愣,慘淡笑著:“以前想過……現在看來……沒必要了……”
“對了,那把琴你處理好了嗎?”楚卿突然問道。
“奴婢已經照娘娘吩咐將琴藏在那人的住所裏了。放心吧,娘娘。沒有被發現。”
“那就好。”這次,可別怪我心狠了。楚卿暗香著。此時,天邊落霞映照了半個皇宮內院,火燒紅如同火焰般熾熱燃燒。那一刻,楚卿滿眼都是火紅的天際,如同希望在心中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