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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莊生蝶(4)

  天下之大,世間情皆紛紛擾擾。不知是佳人在懷,還是英雄揾淚。竟也看不明白。愛是愛,也是情意起,三兩載。我隻是情不知為何起,一往而情深。


  天外飛雪,冬日裏纏綿至深。竟不覺得這狂風驟雪多麽冰冷徹骨,隻覺心中烈焰灼灼,炙熱磅礴。阿楚,庭院深深,深幾許。你何不放下心中執念,與我離開。


  何故做那隻被囚,不受待見的金絲雀,垂垂老死。


  阿楚,我這般說,你未必信。隻是,秦之所言並非心血來潮。


  ……


  秦之遇見輕楚本就是天公不作美,甚至命運作弄。本是兩個陌路擦肩之人,卻因著匆匆作別之際回頭相望,而藕斷絲連。都說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而他們二人都是一回首,兩心相悅,終是念念不忘。


  輕楚住進冷宮,許多個日夜淒苦,孤望纏身。唯有心如止水,眉眼無情才能抵禦心痛絕望之崩潰。也唯有愛,不去愛。恨,不去恨。才能保住性命,了此殘生。


  那日,她本是無心回應。獨自悵然倚在淒涼宮門前對月流珠,想著那姮娥偷靈藥,奔上明月,年年歲歲獨守廣寒宮。她這般想著,隻覺心中愁緒不斷。千般疑問橫生,她想問那天上仙子為何耐得住寂寞和孤苦,身居高處不勝寒處千年萬年。


  她亦想問,是否仙人如同僧佛,六根清淨,無欲無求。所思甚久不過一廂情願,自嘲般笑著,低下頭去,暗自垂淚。不覺思道:來這冷宮許久,竟真的性情大變,敏感多淚。


  也是在這時,遂聽到門後有人開口,音如絲,無力清幽。聽到那人癡癡地問道,自己也是心顫動,一時竟無言。不知是感動或是聽出了境遇有相似之處,自己竟也著了魔似的回應著。說出那般絕望但也自欺欺人的話。


  一開口便猛然回神,自己竟然與不相識之人接觸著。暗自心驚,害怕那人是來試探自己的細作,不待那人追問便急匆匆地跑向臥房,關上房門。


  原本以為再無交集,卻沒想那人再次來到冷宮前。而自己不過如往常般,拿著掃把打掃著院中殘敗之景。正彎腰打掃之際卻猛然聽到有人開口問道:“你還在嗎?我是昨晚清擾姑娘之人,姑娘可還記得?”


  輕楚握著掃把的手驟停,她抬起頭愣愣地看著那緊閉著的大門,一時竟情緒有些失控。她咬著唇,紅著眼盯著那宮門沉默著。啊,有多久沒有聽到這麽溫柔的聲音了,若不是這聲音的突然出現,自己都甚至以為真的要被埋葬在這裏了。


  許是聽到無人回應,那人有些心急。竟抬起手敲了三聲門環,那“咣當”的聲音直震得輕楚心頭顫動。又聽見那人說:“我知道你在的,你不要不說話。我不是有意打擾姑娘你的,我隻是……我隻是……”


  那人卻未說下去,一時竟靜得可怕,隻聽得自己平穩的呼吸聲。輕楚以為那人已然離去,遂拿著掃把準備回屋。卻不料,“我知姑娘淪落至此,心中定不好受。而我也不過是個傷心之人,想要一訴衷腸罷了。”


  輕楚依舊不應,她慢慢走向院中石桌旁,扶著邊緣坐下,靜靜地坐著。而那人卻不依不饒,追問甚是急切:“你是誰?為何在這荒涼破敗的冷宮之中?你不悲嗎?你不怨嗎?”


  她聽得這話隻覺心中冰冷,故而慘淡一笑,終於開口:“哈哈哈……悲?怨?我為何要悲?又為何要怨?我落到如此境地,悲、怨又有何用?”


  那人聽見回應,欣喜若狂,語氣間竟掩飾不住那激動之情:“你終於肯和我說話了。我以為你會一直不理我呢。姑娘,你不要怕,我不是有意要傷害你的。我知你心中苦,但我也無能為力,我隻能過來和你說說話,以解你心中苦悶。”


  輕楚恢複以往的平淡,她看著那宮門不說話,目光卻像是要洞穿那堅固的宮門似的,變的異常尖銳起來。隨後她緩緩起身,走上台階,回頭說道:“你回去吧,日後也莫要來了。今後我是不會和你多少一句話的。你既然知道這裏是何處,想來也能猜到我的身份。我不過是個落魄之人,又何須他人掛念。”


  說完,走上台階進去裏屋,毫不留情地將那人急切的聲音阻絕在外。“我知你是這皇宮中的娘娘,但請你告訴我你叫什麽。讓我能夠明白。”


  這番問話終是沒有下落。秦之立在問外許久,拚命的用手拍打著宮門,可還是不見回應。他心中明了,她不會再理會自己了。沒由來的失落落在心頭,他悲傷地離開了那裏。低著頭失魂落魄地走著。


  這般恍惚地行走著,卻忽略了前方正往他方向行來的鳳攆。一聲淩厲的嗬斥響起:“好大的膽子!竟敢衝撞娘娘鳳駕!”秦之茫然地抬頭望去,卻見皇後正端坐在攆轎之上,以犀利的目光回看著自己。


  瞬間清醒,恭敬地付手行禮:“秦之不知是娘娘鳳駕,這番無禮阻攔,望娘娘恕罪。”他心中恐懼,冷汗直冒。卻聽見那人輕輕一笑,並未怪罪之意:“倒是本宮眼拙了,未能看清太子殿下。太子本是我朝貴客,本宮招待不周,又何來怪罪之說。”


  秦之鬆了一口氣,說道:“謝娘娘寬宏大量。”


  “本宮見殿下剛才失魂落魄之模樣,可是有煩心事?”


  “回娘娘的話,秦之心性多愁,一時想到舊事便難以忘懷。”


  “即是心性使然那倒也罷了,隻是這太過多愁不甚好,難免壞了身子。殿下此番方向到不像是從住處出來……”


  秦之笑道:“娘娘所言甚是,秦之多謝娘娘體恤。哦,秦之心生無聊便四處走走,卻不料走到了冷宮之所在,忽覺不妙,這才急忙往回走。”


  “冷宮……嗎”隻聽得皇後喃喃念道,遂又緊張地發問:“你可曾見過那冷宮之人?”


  秦之一驚,遂稱謊道:“不曾,秦之未曾知道那宮中有人。”


  “那就好。”


  “娘娘。”秦之突然抬頭叫道。


  “殿下何事?”皇後問。


  “敢問那冷宮為何落上金鎖,那宮中鎖住的又是誰?”


  聽見他這一問,皇後頓覺不好,皺著眉冷聲道:“此乃家事,殿下還是不知道的為好。我們走。”


  秦之被迫退到一旁,低著頭讓皇後離開。想到詢問未果,便心生悲涼。心中卻又更是迫切地想知道那人是誰。


  這日,秦之走在路上閑逛,遂劫住了一位過往的宮人。他將她攔下,笑吟吟說:“姐姐慢走,秦之有事相求。”那人知秦之是什麽身份,先是一驚隨後又嬌羞地低下頭,甜甜地說道:“奴婢見過殿下。”


  秦之笑:“姐姐是要往何處去?”


  “奴婢是要去禦膳房吩咐傳膳。”


  “哦,那姐姐慢些走,秦之有事想問。”


  “殿下想知道什麽?”


  “請姐姐告知秦之,那冷宮中現居何人?”話一說出口,那宮女便嚇得臉色發白,忙要離開:“對不起,殿下,奴婢不知。奴婢還有事,先行告退。”


  可是秦之卻不依不饒,一伸手將她攔下。又不慌不忙地從腰間卸下一塊精美的玉佩,說道:“姐姐別走,求姐姐告訴我。我又不是不法之徒。秦之隻是一時好奇。若姐姐告訴我,我就把這玉佩送與姐姐。”


  那宮女看到秦之手上的那塊美玉,頓時雙眼泛光,怦然心動。問道:“當真?”


  “當真。”


  那宮女喜,伸手去拿那玉佩,卻被秦之收回。“姐姐還沒告訴秦之那人是誰。”宮女心饞,便如實相告:“那冷宮之人是聖上的楚妃,陳氏名卉染。因殺人而被打入冷宮。”


  秦之心驚,不敢置信地睜大眼,隨後便收回情緒,對那人笑道:“多謝姐姐相告,這個便送與姐姐。”那人拿著東西欣喜地離開。


  “楚妃……陳卉染……殺人……怎麽會呢?”秦之在得知這個事實後,變得更加心緒不寧。他的心裏有個聲音一直在對他說著:她不可能殺人的。她不可能殺人的。


  一想到那樣的人兒因為雙手染了血而被蒙冤,被丟棄。他就痛苦難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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