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莊生蝶(2)
打從輕楚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時,自己便心生一股莫名的妒火和厭惡之情。甚至是湧起一股濃濃的恨意。她一開始並不知道這其中的原因是什麽,但後來她知道了,這個女人是來與她搶她的夫君的。她後來也知道了,這個女人根本不用搶,自己的夫君就心甘情願地站在她的身側。
她恨,她怨,但也無可奈何。隻記得秦之帶著輕楚踏進太子府時,自己正滿心歡喜地帶著府中一眾人等前來迎接。卻沒想到當自己走近他時,卻也瞧見他的手正緊緊握著一個女人的手。
那也是她第一次見到輕楚。白色的錦裘披在身上,將嬌弱的身子緊緊裹進溫暖的大衣裏。她麵生紅潤,眉目神秀,像極了從畫中走出來的人。而自己,則錯愕地看著她,問:“這位是?”
那是秦之第一次對自己微笑,從嫁與他起,那是第一次他那樣平和地對自己說話。自己看到他笑本是心生慰藉,自以為自己感動了他,他接受了自己。卻沒想到他對自己說:“這是楚兒,你可以喚她輕楚。從今天起她便會長住在這裏。”
楚兒……她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念著這個名字。她不敢相信眼前正對著自己微笑的男人,竟然如此溫柔寵溺地去喚另一個女人為楚兒,而這個女人還是自己從來就不曾知道,亦不曾見過的。
她的心裏很悲痛,也很絕望。他從來沒有這樣親昵地喚過自己。從嫁進這座府邸起,他對她永遠都是太子妃,太子妃叫著,或者你,你叫著。
他從來不會去叫自己的名字,又何況昵稱。很多時候她很想要衝到他的麵前,衝著他大吼道,告訴他,自己叫什麽名字。可是,每當她抬起頭看到他那雙哀傷的眼眸時她便會於心不忍。所以,每次她都會把痛苦和悲傷咽進了肚子裏。
但是,現在的他會笑了,會告訴她他如何稱呼另一個女人,會當著她的麵牽著另一個女人的手對她說:“以後你們就是姐妹了,我希望你以後能夠多多照顧點楚兒,畢竟她第一次來這裏,還不是很熟悉。”
他說這些話時眼裏心裏都是這個名叫輕楚的女人。而他從來也不會去在意自己,不會去在意自己是不是樂意接受這樣沉重的打擊,是不是心甘情願地願意去與另一個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又或者甘願地把自己的丈夫拱手讓人。
他不會知道那時的自己是多麽的痛苦,一整顆心就像被巨石砸碎般,劈裏啪啦地碎了一地的渣子,發出悲戚的聲音。他也不會知道那時的自己強忍著流淚的衝動,有多麽的艱難,努力克製自己不要流淚是多麽不易的事。
他永遠也不會知道,而自己,也不得不強忍著悲痛,微笑地說著話:“既然是妹妹來了,那妾身自然要好好招待,怠慢不得的。妹妹既然來到了這裏,便無需掛念其他,隻當這裏是自己的家便好了。我與殿下自會好好待你的。”
天知道這番話是如何從自己的嘴裏說出來的,如此的言不由衷。也是從那一天起,恨起了這個叫輕楚的女人,甚至不想看她任意一眼。她就是自己心上的傷疤,隻要自己一見到她,心上的傷疤就會被無情地剝落,然後心口不停地疼痛,流血。
“娘娘……這東西可要送過去?”侍女端著疊好的錦緞做成的衣裳來到了她的眼前。這一問正好截斷了她痛苦的回憶。她長舒一口氣,抬頭平靜地看著侍女。
視線向下,緩緩落在那華美的衣裳之上。她想象著穿著這套衣服的輕楚笑吟吟地站在自己麵前,對自己說著:“多謝娘娘,這麽美的衣裳秦之應該會喜歡吧。”
一想到這,便心生起一股無名的怒火。眼神頃刻間變得狠厲起來,眼中蘊含蓬勃的妒火。起身,隨手一揚,‘嘭——’的一聲響。衣服被無情地打翻在地。
侍女嚇得連忙跪下,磕頭,聲音顫抖:“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她仰著頭不去看地上跪著之人,惡狠狠說道:“如此華麗的衣裳,她如何配得?我堂堂太子妃為何要這般去討好她?哼!”
“你把這衣服拿下去,另外尋一件舊衣服拿來給她送去。”她語氣冰冷地命令著。地上跪著的侍女嚇得連忙起身,撿起地上的衣服匆匆退下。
而此時的輕楚正陷入秦之離開後的沉思中,她百無聊賴地躺在椅塌上,睜著眼愣愣地盯著晃動著的幕簾。算算時日,她已經來到這個陌生的國度許久了。也在這偌大的太子府裏住了許久。
可是,她雖喜得跟秦之待在一起,也願意待在這裏等著他歸來。可是,細細想來,心中還是空落落的不知欠缺了什麽。又像是有一股莫名的傷感之氣在心中膨脹,撐得她難受。
她想到了第一次入太子府時,見到他的妻子的那個時候。秦之扶著她下馬,還未走進府裏,便看到遠遠的有人急忙迎上來。為首的那個女子端莊美麗,身骨之間透露著一股威嚴氣勢。女子身後則跟著規規矩矩的隨從們。
輕楚看到她的第一眼便想到了皇後,那時的她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吃驚。之後才知道這個女人原來就是秦之的妻子,炎國的太子妃。將來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後。他的秦之將來也是會成為皇帝的。皇帝。一想到這兩個字,她的心就變得狠狠抽痛起來。
輕楚強顏歡笑地看著秦之向她的妻子引薦自己,又聽到太子妃說了那般寬慰的話。一時間竟有些傷感。她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女子和自己身側的男人是那麽的般配。
進太子府的那個人晚上,秦之與自己麵對麵地坐著。他握著自己的手,輕柔地吻著。又對自己解釋:“對不起,楚兒。我不應該瞞著你的。我確實是成過親,今天你所見的女子便是我的太子妃。對不起。”
輕楚聽到他這樣坦白,心意漸涼。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隻能張著嘴,說不出一個字來。她隻能悲傷地看著他愧疚的表情。
之後,她又聽見他說:“楚兒,你要相信我。我是愛你的。隻愛你。對於太子妃,我從來就不曾喜歡過她。我與她不過是奉旨成婚,一場政治聯姻罷了。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我會心痛的。”
輕楚突然落淚,怔怔地開口:“我知道你愛我。可是,我看得出來,太子妃很愛你。你對我好,卻傷害了她。我是個不該出現的人。”
“不……不是這樣的。你不是不該出現的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如果你離開,我會死掉的。求求你,不要這樣。不要拋下我。”秦之緊緊地抱住輕楚,狠狠用力,像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體內般。
輕楚的心顫動著,變得柔軟起來。她不忍看到秦之這般傷心,她不舍。“秦之……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的。我不走,我不離開你。”
那一夜,她躺在他的身下,與他融為一體。他的熱情和愛意將她死死地包裹著。讓她沉浸在這段來之不易的愛情中喪失了理智。她甚至一度認為,自己從來就沒有愛過別的男人。那一刻,她忘記了那個遙遠的男人。
輕楚就這樣胡思亂想著,連有人進屋來都沒有發現,甚至沒有聽到來人的叫喚。她就像丟了魂似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與世隔絕。來人放下衣服,輕歎一聲。不忍打擾輕楚,便悄悄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而輕楚,也開始了新的回憶。她開始回想著自己來炎國之前的事情。她與秦之的初識,她的出逃,她的假死。這所有的一切都如一場夢般,發生得不可思議。但也漫長易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