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聽風吟（3）

  那個夜晚，月色清冷，雲霧繚繞。星月糾纏在黑色的天穹之上。冷寂的月光落進冰冷的池塘裏。鏡花水月，一點光芒，直落進心底。皇宮之上，蒼穹浩渺，神秘莫測。蒼穹之下，一座牢籠似的富麗堂皇的宮廷龐大地占據著一方土地。


  這裏，是曆朝曆代的聖地。從這兒起，從這兒落。幾千來那些歲月紛擾的日子早已掩蓋在這黃天厚土之下，多少血淚，多少殺戮，都葬在記憶裏。


  顧蒔安靜地走到池邊，抬起頭仰望著那被雲層遮掩著的星辰和皎月。突然間，一束清冷的月色直直地打下，落在她孤寂的身上，映照著她那單薄的身子。一絲涼風吹來，吹散了她的頭發，吹開了她悲戚的心。


  “愛妃！你在做什麽！快過來！”名琛焦急的聲音落進耳裏。她回頭看到滿臉擔心的名琛站在不遠處。她看到，一絲絲冷寂的月光柔柔的灑落在名琛高大挺拔的身子上。一身黃袍散發出金色耀眼的光芒。


  劍眉星目。高鼻薄唇。她看著眼前這個威嚴的男人一陣悲涼。“小姐，你快過來。不要這樣。快過來。”她的婢女站在名琛的身邊，苦苦勸著，眼淚嘩啦嘩啦地落下。她怎麽也想不到往日裏驕傲的小姐，竟會生起了尋死的念頭。


  顧蒔隻靜靜地站在池邊，衣裙飄飄，發絲翩翩。她突然對名琛微笑起來，眉眼間竟是柔情，嘴臉上揚的弧度像極了初弦。名琛一陣恍惚，竟覺得眼前的女子像是要消失了般，變得飄飄渺渺，好不真實。他癡癡地走上前一步，卻聽得顧蒔大聲叫著：“陛下！”


  名琛隻好停下上前的步子，滿臉哀傷地看著眼前的女子，他的聲音溫柔愧疚：“阿蒔，你不要這樣。朕知道是朕不好，你可以怪朕，亦可以怨朕。但朕隻希望你不要傷害你自己。”


  顧蒔聽得他這些話心生失望，原來他從來就不曾了解自己，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麽，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她的眼淚順著臉龐滑落，一顆一顆宛若珍珠，掉在地上發出悲傷的聲音。


  她流著淚淺淺地對著他笑，一雙眼噙滿晶瑩的淚。那雙眼眸露出悲傷的神情，眼中有一汪泉，已不會流淌。“琛，你可曾真心實意地愛過我？像我愛你那般愛著我？”她輕聲開口，聲色悲涼。


  顧蒔看到名琛的臉上閃過一絲慌張和一絲愧疚。她看著他窘迫的表情，看著他沉默不語。她淡淡一笑，笑得眼淚飛揚。這其實本來就應該得知的不是嗎。早在她嫁進這皇宮的第一夜就已經知道了的。


  她靜靜地看著名琛，想到了自己嫁進皇宮的那一晚，那個夜晚他揭開她的紅蓋頭，一臉震驚地看著自己。


  “原來是你！”他驚。


  “公子，別來無恙。”她喜。


  這是自己與他的第一次正式見麵。她終於成了他的妻，終於可以陪伴在他的身側。她滿心歡喜地問他：“那……陛下喜歡妾嗎？”本以為他會對自己說喜歡，可是沒想到她到底還是沒有等來他的回應。


  從一開始就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他從來都不曾參與。“陛下……”她再一次喚他，依舊是滿臉笑意，情意綿綿。名琛隻覺得自己有些不敢去看她那雙澄澈如鏡的眼睛。他知道她很愛自己，所以他怕。


  “阿蒔，不要鬧了。”名琛內疚地說道，他剛想走上前去，就看到那一抹靚影一閃而過，毅然地撲向那片波光粼粼的池水。隻聽得“撲通”一聲響起，伴隨著水花濺起的聲音。


  名琛愣在原地，呆呆地看著顧蒔跳入水中的這一幕。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心口處突然碎掉了，那些流質咯得心口生痛。“小姐！！！小姐！！！”耳邊傳來婢女歇斯底裏的大喊聲，以及淩亂的腳步聲。


  他看著看著，眼中突然流出了淚水。悲傷。不可置信。質問。這些東西在他的眼中不停地反複出現著。“為什麽……為什麽……”他不停地問著自己，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傷她那麽深，竟能讓她絕望地離開自己。


  “朕都做了些什麽！朕都做了些什麽！”他用手按住胸口逼問著自己。一些人從他的身邊急急地跑過，然後有人接二連三地落水。“陛下，請好好待她。”顧貞的懇求突然跳入腦海，名琛猛然驚醒。


  他看著那片冷寂的池水，突然吼道：“快救她上來！快！”那些侍衛紛紛跳入水中，終於，在一眾人的努力下，顧蒔被抱著上了岸。她身體浸濕，昏迷不醒。


  名琛從侍衛手裏接過顧蒔，他不停地對她說著：“不會有事！朕不準你有事！朕不準你有事！你聽到沒有！”他抱著她冰冷的身體直往宸殿狂奔而去，深深的恐懼感侵蝕著他的大腦。他再一次感到害怕了，而這一次是因為懷中的這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