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袍澤義(3)
“你如何會有炎國的虎符,你到底是什麽人?”予卿盯著眼前這個一臉風輕雲淡的女子。在他看來這個女人似乎對於能調動軍隊的虎符並不在意。如同對待一件玩物。
玩物。予卿在心裏嗤笑道。那個女子慢慢地往案台走去,她坐在坐墊上一隻手撐著小巧的腦袋,一隻手無聊似地拿起案台上掛著的筆隨意地畫了起來。“其實,我也並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麽,我隻不過是奉了兄長的命令。哥哥說讓我幫你,我就幫你,哥哥說讓我把虎符給你,我就把虎符給你了。”
予卿一聲冷笑,嘲諷道:“看來,你與你的兄長很是要好。”“那是自然!”女子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回答。這樣的語氣讓予卿很不舒服,他想著眼前的這個女人尚是單純無知,僅依著兄長的命令行事。可是轉念一想,她的哥哥未必好對付,不知他的目的是什麽。
可是現在也不是讓他胡亂猜忌的時候,他也隻能握著這張救命符用以打破被困死的現狀。“炎國軍隊現在何處?”予卿走到案台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女子將臉轉向他,看到一臉焦慮的予卿有些不悅。嘟著嘴說道:“軍隊當然是在炎國咯。”“什麽!”予卿瞪著眼驚呼道,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那你給我這東西又有何用!”他氣急,將虎符狠狠地甩在她的眼前。
“喂!你怎麽這樣啊!這麽貴重的東西怎麽能亂扔!”女子拿起虎符,站起來指責他。予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隨後又轉過身去,說道:“既然軍隊都在炎國,這虎符就成了擺設,你還是帶著它請回吧。”
“你!”女子氣急,“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好心來幫你,你卻趕我走!”予卿並不答話,隻單單看著那掛著的地圖出神。女子甩了甩手,憤怒地離開了。
秦之騎著馬趁著夜色躥進小道,四周的高大林木光禿禿地伸著枝幹,高高聳起,兀地伸向天空。像是垂死的老者。馬蹄急急地擦過地麵,發出一陣陣堅實的噠噠聲。回蕩在夜幕下深邃的黑暗裏。
他一路奔向南雲舊部的營地,那不遠處閃爍著的燭火像是黑夜裏零星的光明,一點一點地指引著秦之逼近。秦之猛地甩了下韁繩,馬兒更加快速地奔跑了起來。
在離營地僅有百米的距離時,秦之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猛地插進馬的身體裏。
馬兒發出淒慘的鳴嘶,劇烈地晃動著身體,以極快的速度衝向營地。秦之鬆開韁繩,跳下馬。在地上翻滾了一圈,撞上了樹幹。“嗯……”發出悶哼聲。
他扶著被撞到的手臂,慢慢地站了起來。一雙眼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他立在黑暗中一動不動地盯著前方的營地。他看到馬兒一路疾馳奔向前方。越過鹿寨,直奔營帳內。
巡邏的士兵看到這樣一匹發了瘋似的衝過來的馬先是一愣,隨後大喊大叫著:“快攔住它!快攔著它!”幾個士兵一齊擁上前去圍堵它,但卻被馬兒衝得飛了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最後這些士兵見大事不妙,眼看馬兒就要逼向主營。他們抓起一旁放著的長槍,用力紮向馬腿上。馬兒又發出一聲淒慘的鳴嘶,身體劇烈地抖動著,四肢彎曲跪倒在地上。
鮮血不停地從傷口處流出,它側身倒在地上,發出沉重的喘息聲。眾人見它不再動彈便紛紛走過去查看情況。一把淩厲的匕首深深紮進它的肚子裏。所有人看著都倒吸一口涼氣,靜靜地看著馬兒閉上眼永遠地睡去。
主營裏麵的人掀開帳簾,慢慢地走了出來。他看著圍在一起的士兵們,問道:“怎麽了?發生了何事?我剛剛怎麽聽見有馬的叫聲?”那些士兵們紛紛退開,將馬兒的屍體暴露在那人的眼前。
“將軍,剛剛這匹馬發了瘋似的衝了進來,直逼營帳。我們不得已這才殺了它。從剛才的查看來看這是有人故意為之的。”為首的那個士兵恭敬地匯報著情況。
那人眉頭輕輕一皺,盯著那匹馬巡視了一圈,最後視線落在那把發著銀光的匕首上。他走過去,一手抓住那把匕首,用力地拔出,血水頃刻間濺了出來。大量的溫熱血液汩汩流出。
眾人皆驚歎地看著這一幕,可想而知這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將匕首刺得那麽深。想來這個人一定很是厲害。那人拿起匕首細細打量起來。匕首上沾染的血液正一點一點地順著刀鋒滑落。
那刀身上刻著的“秦之”二字突突地跳進他的眼裏。他將有字的這一麵對著月亮,在清冷的月光的照耀下,那兩個字顯得更加清晰可見。
“是他……”那人輕輕呢喃著,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突然轉身向士兵們,命令道:“現在,你們立刻往馬兒來的方向過去巡查!”“是!”雖然這些士兵並不清楚他為何下達這樣的命令,但還是領了命。拿起長槍向漆黑方向行進。
那人也未曾閑著,他解開拴在營帳前的馬的韁繩。騎著馬就往秦之的方向趕。秦之原本在暗中查看情況,他突然看到那人轉身對士兵說著什麽,並且那些士兵拿起長槍就往這邊趕來。
“不好!被察覺了!”他大叫一聲,猛地回頭奔跑起來,因為太過急躁,手臂上的傷複發了起來,隱隱作痛。急促的馬蹄聲從身後傳來,而且越來越近。他的背後一陣發涼。
“別跑了,秦兄!”身後追趕的人突然開口,秦之停下來,弓著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片刻,他回過身來,笑道:“被你抓到了。”
秦之就這樣被抓回了營地,關進了車牢裏。他不滿地看著那人為他套上頭拷,腳鏈。“你就這樣對待你的大舅子嘛,我可是你未婚妻的哥哥。”
那人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將車牢上鎖,冷漠地說道:“戰事無情。”說著便要往營帳裏走去,就在他掀起帳簾準備走進去時。車牢裏的秦之突然衝著他的背影大喊:“我妹妹也跟我一起來了,她很快就會來找我的。”
那人猛然轉身,狠狠瞪著他。秦之仰著頭別過視線不去看他。許久,他聽見一聲冷哼。他看過去,卻不見人影。秦之的臉色突然陰沉起來,他的頭微低著,額前的碎發遮住了泛紅的雙眼。詭異而狠厲。
當予卿被困在山穀中快要絕望時,突然有士兵衝進營帳,跪在他麵前,語氣激動,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他說:“將軍!他們退兵了!我們可以出去了!”
“此事當真?”予卿緊張地問道。“消息確鑿!聽說他們營地內發生了內亂,爭執不斷。最後不知是誰放火燒了糧草,那火勢迅猛竟蔓延至整個營地。燒死了一些將士,還有一些跟著他們的將軍跑走了。”那士兵興奮地說道。
予卿激動地拍起來手,叫道:“好!好!好!真是天助我也!快吩咐下去,拔營回城,我們要一舉奪下南雲城!”“是!”予卿他們終於從被圍困的絕境處走了出來,現在的他帶領著剩餘部隊準備一舉進攻南雲城。
可是,他卻在半路被人攔了下來。予卿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前麵擋道的白衣人。他看到他的臉上沾染塵土,嘴角掛著血跡,一身白衣也染上了斑斑血跡。僅一雙傲目炯炯有神。
“你是何人,為何攔我?”予卿一本正經地問道。那人卻不言語,隻慢慢走向予卿。他突然伸出握著匕首的右手。猛地紮向馬脖子。
霎時,馬的慘叫聲響起,鮮血噴湧而出,濺了那人一臉。予卿在馬兒的垂死掙紮中跌下馬,重重地摔倒在地。撞的胸口疼痛。“將軍!”身後的副將和士兵們都驚呼一聲,拿起武器想要將眼前的罪魁禍首斬殺。
突然,從道路兩旁飛出數不盡數的長箭。那人趴在予卿身邊,將頭埋進臂彎裏。咻咻的聲音在耳邊回響。不一會兒聽到士兵們的慘叫聲和倒地聲。
副將拔出劍,揮舞著去阻擋飛來的長箭。一邊擋一邊大叫:“有埋伏!大家小心!”那些箭像是沒完沒了般地向他們飛來。副將有些力不從心,單膝跪在地上。左臂中了箭,巨大的疼痛傳來。他咬著牙用右手扶著左臂。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終於停止了。予卿慢慢地起身去扶受了傷的副將。他看了看僅剩的士兵們又回頭看向已起身的那人,冷冷問道:“你是誰?為何要救我?”
“秦之。”那人回道。
那是予卿第一次見到秦之,短短二字就讓他對此人產生了信任感。最後他接受了秦之的建議,將軍隊安置在一個隱蔽的地方進行駐紮和操練。
而他也被秦之的親信送到了炎國,以朋友的身份住進了太子府。在他前往炎國的前一天晚上,他來到了秦之的房間裏。問他:“你為何不跟我一起回炎國?”秦之輕輕笑道:“我暫時不能回去,我要去你的國家待一段時間。”
“你去那裏做什麽?”
“我是炎國的太子,炎國既然想要和最強勝的國家締結盟約,我自然是要親自去覲見了。”
“哦。”予卿應了一句,準備出去。秦之卻突然叫住他,予卿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的臉。他轉過身來,斬釘截鐵地向著自己立誓:“我,秦之在此立誓,回炎國之時便是派兵相助之時。”說著,將虎符舉在予卿的眼前。
予卿看到那金色的虎符,心中突然想到了那古老的詩歌: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