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如夢令（3）
年節而至，京城上下一片喜氣洋洋。名琛下令於除夕夜晚開設家宴，與後宮嬪妃一同進餐，共迎新年。與聖上共迎新年本就是一件罕見事，所有的嬪妃都無不受寵若驚，欣喜若狂。
而這樣一件喜事，唯獨少了身在冷宮中的輕楚。那日被一紙聖旨貶為庶人，禁在這荒涼之地後，她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名琛。而她，從踏進此地起就隻能麵對著荒蕪的庭院和緊閉著的大門。
她似乎被遺忘在這皇宮中最陰暗的一角，終日哀愁度日，精神恍惚。與她一同進到這冷宮裏的宮人們都無不為自家主子擔憂，但卻隻能無奈地看著她日漸消瘦，精神不濟。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入骨相思……君不知……”輕楚獨倚窗邊，喃喃自語，淚落而下。
如煙從內務府取了新衣服出來，低著頭一路急急地走著。她將領口往上攏了攏，整個腦袋都縮進了領子裏，隻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腳下的路。正走著，忽聽到身後有人喚她，回頭一看，原來是貞娘娘的貼身婢女。
“如煙姐姐……”那人衝她招招手，一臉笑意。如煙停下步子，站在一旁等著那人追上來。她問道：“誒？你如何在這？”那人舉起手裏的衣服在她眼前晃了晃，說道：“同姐姐一樣，領衣服來了。”
“哈哈……瞧我這記性……到是忘了。”如煙尷尬地笑了笑。那人靠近如煙，對她說道：“卿娘娘身子可大好了？我家小姐日益惦記著呢。”“嗯，多謝記掛，托陛下鴻福，已經大好了。”如煙回答道。
那人點了點頭，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低下頭輕聲說道：“我聽說卿娘娘跟冷宮裏的那位交情甚好……如今那位卻殺了人，想必卿娘娘心裏也不好受吧……”如煙一驚，連忙製止她，說道：“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家主子早已與那位沒有了任何關係。她殺人與否都跟我家主子無關。”
那人見如煙臉上露出責怪的表情，連忙賠笑著。見如煙原諒了自己，也就鬆了一口氣。說道：“那姐姐，我先走了。我家主子還等著呢。”“去吧。”如煙看著她小跑的身影，臉色冷了起來。她抬頭瞧了瞧天色，灰沉的天，陰暗的雲。輕歎一口氣，低著頭繼續往前走著。
楚卿換了一身絨衣，套上披肩。她站在銅鏡前看著鏡中的容顏。臉色紅潤，眉目如畫。頓時心中生起一股恍如隔世之意。許久她才回過神來，漫步走到桌邊，端起煲好的湯往外走去。
她一路走著，來到了上書房。殿外侯著的公公見到她來，連忙迎上前，恭敬地問道：“請娘娘安，娘娘來這可有何事？”楚卿抬眼不著邊際地看了他一眼，冷聲道：“怎麽？本宮就不能來看陛下了？”
公公一聽她這語氣頓時嚇得驚慌不已，低著頭連連賠罪道：“奴才嘴拙，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楚卿皺著眉，冷漠地打斷了他，問道：“陛下可在裏麵？”“在！”
楚卿端著東西推門走了進去，一眼便瞧見正在伏案批閱奏折的名琛。他一身黃袍，頭戴金冠。看到這樣的名琛，她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一個詞：“帝王將相”。一瞬間，她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變得柔軟起來。“撲通——撲通——”在身體裏熾熱地跳動著。
“陛下……”她出神地喚道。名琛聽到這輕柔的聲音頓了一下，他抬起頭來便看到正盈盈站在前方的楚卿。一怔，許久未見，眼前的女子竟生得如此遺世獨立，頗有傾城之姿。
他擱下筆，起身迎上來，扶著她的身子問道：“愛妃，你怎麽來了？”楚卿仰頭與他四目相對，溫柔笑道：“妾甚是想念陛下。”名琛聽罷緊緊摟著她的腰身，在她的額上印上一個吻。
她坐在他的身旁，為他盛湯。“陛下，趁熱喝吧。”名琛笑，問道：“這可是你做的？”她紅了臉，點點頭。“那朕可要好好嚐嚐愛妃的手藝了。”楚卿看著他一口一口地喝著熱湯，突然間湧起一股悲傷之情。她想到了那身在冷宮中的輕楚。霎時，流下了眼淚。
“陛下……”她沙啞著嗓子喚他，他一驚，回頭，卻聽見她說：“楚姐姐……讓楚姐姐……回來吧。”名琛的臉色立刻暗沉了下來，他放下手中的湯匙，語氣冰冷地說道：“原來你來這，是為著這事！”
“陛下……楚姐姐她是冤枉的啊……”楚卿跪在他的腳邊，雙手抓住他的衣襟，流著淚說道。名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猛地甩開她，語氣強硬地說道：“這件事你不必再說了！她既然已經承認了，也就不是什麽冤枉了。那可是足足兩條人命！她竟如此殘忍，怎麽還值得你為她求情！”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楚卿哭得梨花帶雨。名琛厭煩地喝道：“夠了！此事不必再提了！你下去吧，朕還有要事處理。”“陛下……”“出去！”名琛衝她吼道。
楚卿恍恍惚惚地出了上書房，一路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萱殿。如煙一見到自家主子出現在門口，急忙跑過去抓著楚卿的衣袖，焦急地問道：“娘娘您這是去哪裏了？可把奴婢急死了！”
楚卿愣愣地看著她那張擔憂的臉，有氣無力地說道：“我……去見陛下了。”聽到楚卿這樣子一說，如煙頓時呼出一口濁氣。她這才安心地說道：“這就好……這就好”。說著就拉著楚卿往裏屋走去，一邊走一邊說：“奴婢從內務府取了衣服來，娘娘您可以試試合不合身……”
楚卿無精打采地盯著如煙的背影看，她隻任憑如煙拉著自己走，並沒有聽清楚如煙說的任何話。楚卿啟唇，看著如煙的背景幽幽地說道：“楚姐姐沒有殺人……我才是殺人凶手。”
語罷，拉著她的手猛地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