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眼瞎心不盲
“小心!你怎麽不躲開?傷哪了,快給我看看!”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耳邊隻聽得見遠遠傳來的宇昊的聲音,手臂上的刺痛也漸漸地麻木了。我其實很想告訴他,我真的沒事,就是老毛病犯了,歇一下就好了,可我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了,腦裏一陣刺痛,眼前一片漆黑,我終於昏迷了過去。
當我有意識地清醒過來的時候,估計已經是晚上了,因為我睜眼卻看任何一絲光亮,我正奇怪為何宇昊不掌燈,這黑燈瞎火的,摔了碰了怎麽辦。雖然他已然成年,可在我的心裏,他卻還是那個讓我心疼的小孩。
“你醒了?覺得怎麽樣,感覺好點了嗎?”
“嗯,我沒事,就是老毛病犯了,對了,這都天黑了,你怎麽不點蠟燭?雖然在黑暗有利於練習眼睛夜中觀物的本領,但也不是挑這種時候吧。”
“你說什麽?天黑了?這還是.……”
宇昊突然止住的話讓我的心裏有些愕然,旋即卻升起了一種莫名的恐懼,我,這是看不見了?嗬,真是諷刺啊,我引以為豪的雙眸,卻竟然看不見了,真是一種嘲諷啊。這樣看來,想必,我離死亡那一天也不遠了。
“沒事的,可能隻是暫時的,你會沒事的,等過了這段時間,你就會好的了。”
可能是我現在的表情太過絕望,宇昊向來鎮定的口吻竟出現了一絲慌亂,我卻輕輕地搖了搖頭,安撫了一下他的情緒,便不在多說,摸索著走到了門外。宇昊想伸手過來扶著我,可我拒絕了,雖然這麽一來,不到片刻,我就撞得渾身是傷,可我卻不在乎了。
比起失去這雙眼眸,這些痛算得了什麽。我的這雙眼,並非如凡人般隻用來視物,我的眼能看破任何生靈的前世今生,甚至能借助一定的渠道,穿越過去將來,跨越時空改變一切。可如今,這雙幫我躲過無數追殺的雙眸卻沒了,我還拿什麽來保護自己?
更讓我絕望的就是,我要是看不見了,我怎麽助他奪位,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布置好了,皇宮裏都是我們的人,直接點來說,應該是我控製下的陰兵。我們隻需要等待一個時機,便能一舉成功。
可沒了這雙鬼眼,我便無法隨意控製陰兵的行動和思維,由於時間太長,原本無靈識的陰兵早已學會了攝取他人魂魄,來延長自己的壽命,和搶奪自己行動的控製權,隻是,他們再厲害,也不可能完全脫離我這雙鬼眼的製衡,可如今我卻不敢保證了。
我頹然地拖著身體,走到了門外雪地的一棵樹旁,當年不過是一棵即將壞死的小樹,可如今卻早已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我摸著樹幹,不顧宇昊的反對,輕身一躍,幾個翻身,便穩穩地坐在了樹幹上。
宇昊見攔不住我,又不知怎麽勸慰我,便不再多言,隻是在樹幹下坐下陪著樹上的我。我已經分不出心神擔心他是否會被冷著了,內心裏的絕望早已將我淹沒,我累得閉起眼,身子一歪,便躺在樹幹上,任由寒風吹起我的頭發,給我帶來一絲清醒。
其實,我的雙眸能控製陰兵這回事兒,宇昊是知道的,我沒瞞過他。在他告訴我,他要奪位的時候,我便已經跟他說過,我不是這個人間的凡人。我雖然記不起我自己的來曆,可就單這麽一雙能通鬼神的眼睛,我就不覺得我隻是個凡人。
更何況,近些時日,我對那位八年前被提及的尊上,其實還是有點記憶的。我總會偶然在夢中看到一些模糊的景象,然後在清醒時,我便會把他們拚湊在一起,逐漸地,我對我失去的記憶也有了一個概況的推測。
隻是我始終都不明白,為什麽夢裏的那人會那樣執著地逆天而行,以至於最後被整個三界,群起而攻之,落得個自盡而亡的下場。我想,如果是我,我可能不會這麽做,以卵擊石,並不是在這個亂世裏的生存之道。
想要活久了,過得好了,很多事情你便要懂得圓滑周旋,太過較真,隻會適得其反。所以,哪怕我很早以前就已經猜得到,宇昊並不隻是一個冷宮棄兒,相反,他的身份或許比我更加驚人。
可是,誰在乎呢?誰在乎這些是謊言還是真話呢?隻要我們各自達到自己的目的,隻要我們彼此不刀劍相向,誰是誰非,又有誰會執著呢?說到底,他不過是想要再次回到權力的頂峰,而我不過是想借助日後的他的勢力,尋找那位尊上的下落,尋找我丟失的記憶。
當然了,不是說,我對他的好是假的,更不可能在一開始便是一場算計,畢竟要是沒有他,我可能依舊在江湖上當個忙命殺手,終日活在刀光血影之中,雖危險,卻落得個自在,不像現在這般,為了目的,不擇手段,這皇宮既是給了我安全,卻也囚禁了我。
而至於這種種的計量,不過是因為我知道,他和我,終不是一路人。相遇之初,我並沒有看出他的城府之深,隻覺得這孩子讓人心疼,可接觸久了,很多事情便會浮出水麵。他凶殘狠毒的一麵,也漸漸被我知悉。
他雖然在我麵前,依舊表現的跟以往無異,可他身上越來越重的殺氣和血腥味,卻讓我明白他其實原本就是這麽個人。我想,要是當初沒有我的出現,隻怕他也會有辦法解決,那個貴人和老太監。
但哪怕如此,我還是不願意用一種敵對的身份對著他,無論當初如何,後來如何,起碼在最初的相見裏,他給過我理解和支持,以及那一絲絲的暖意,這對於我這種過慣刀口舔血的日子的人來講,已經足夠了,即使他日,我們真的兵戎相見,最起碼也不至於太難堪。
可是,我沒有想到的是,他竟在我不自覺間,奪走了我如此多的靈力,以至於我的鬼眼竟全然瞎掉,這種傷人不利己的事情,他為何要這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