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偷襲
我聽著那越漸接近的腳步聲，便趕緊將泡在藥浴池裏的小孩一把撈了上來，匆匆地拿過一旁的衣服隨意的擦了擦，便用身上的厚實披風將他裹得嚴嚴實實的，然後將小巧的他抱在懷裏，轉身便躲進一旁的草叢裏，接著便悄悄地按來路返回了。
我正在亮如白晝般的皇宮裏飛簷走壁之時，懷裏的小人兒竟漸漸醒了過來，我一直都不知道他這時看我的神情是怎麽樣的。直到很久以後，當我被他用計抓回京城，下令挑斷我的經脈，並將我扔進那不見天日的大牢裏日夜折磨時。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我道：“殤兒，你知道嗎？那個晚上，你抱著幼小無依的我在城牆上飛奔時，那時候我仰望著你，就像仰望著天神一樣，你於我而言，便是上天派來保護我的神祗。”
那時深陷牢獄的我已經身負重傷，鮮血流滿了我蒼白的臉，也蒙蔽了我的眼睛，我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隻聽得見他這幾乎用著懷念的口吻說著的話。
我當時聽著這話，真的很想問他一句，為什麽他要跟那些人一樣，恩將仇報置我於死地，可惜那時的我早已因舌根的壞死而說不出話了。哪怕真的能說出口又怎樣呢？我已經不想再自取其辱了，不過是曆史的再一次的上演，隻是愚昧的我還是沒看清何為人心而已。
我也曾在漫漫的時光裏回憶過這段過往，也曾問過自己，若能重來，當日的我還會不會救他。想了很多次後，我想我終是得出了答案，那就是我還是會救他，還是會助他奪得江山，因為那時的他和我真的太像了，我們就像相互依傍的同類一樣，惺惺相惜。
可我再也不會在他稱帝後還留在他的身邊了，兔死狗烹鳥盡弓藏，這道理我再也不會忘記了。而現在的我顯然是沒有料到後來的下場的，此刻我隻想著怎麽剛剛來的時候路上沒這麽多巡邏兵，為何現在多了如此之多，害得我一路都是東躲西藏的。
終於好不容易回到了冷宮，快步走進了他那灰塵斑斑，早已四處漏風的房間，將假裝睡著的他放在床上，再蓋上不太厚的薄被。我看他那眼皮底下在不斷轉動的眼珠，再看看他這裝睡的模樣，心下不禁覺得好笑，這人連裝睡都不會，有夠笨的。
我輕笑了一下，便打算在天亮之前出去外麵打些獵物，弄頓好吃的，看他這麽瘦弱的樣子都不知幾天沒吃東西了。至於為什麽要舍近求遠，不去皇家的禦廚直接拿吃的，那僅僅隻是因為我個人不太吃的慣皇家的廚子煮出來的東西。
我還記得有一次我也是逃命來到皇城附近靠近禦膳房的地方，覺得腹中有些饑餓，也懶得再去打獵，便敲暈了門外的侍衛，還有裏麵幾個廚師，挑了一些看上去挺不錯的禦食，卻不想一吃下去就覺得，還沒有我自己自製的烤地瓜好吃。
我當時就在想這種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冷冰冰的膳食有什麽好吃的，為何會有那麽多人不惜代價，毫無底線地殺人奪位，就為了進這高高的宮牆裏來享受這錦衣玉食，這也太愚蠢了吧。
所以自從那次之後，我即便再餓我也不再去禦膳房吃這種膳食了。何況現在我也不算饑餓，出去打個獵，消遣消遣時間也是好的。我邊想著便轉身從窗台上一躍而出，翻過城牆，走過宮門，施展著輕功，不到半柱香便出了京城來到了一處荒郊野嶺外。
我用一些特質的香料引出了一些野兔，並在迷香裏下了一定量的軟骨散，所以我很輕鬆地就抓了不少看上去就味道不錯的野兔，還順帶摘了一些熟透了的野果當做青菜。葷素搭配，營養健康，我不知道平常人家是怎麽吃飯的，反正我自己覺得好就行。
我去到附近的一條河流邊上，將兔子剝皮洗淨，然後再在附近找了一些適合生火的木柴，支了個架子，將已經剝好皮幹淨的兔子串在支架上，撒上我自己隨身帶著的醬料，點好火便等著兔子烤熟了。行走江湖，除了刀劍是必備的，美食也是很需要的。
我邊烤著兔子，邊吃著嘴裏的野果解渴。坐在這暖暖的火堆旁邊，覺得這寒冬的夜晚也沒這麽寒冷了。我看著看著那跳躍的火簇，不知怎的就發起了呆，然後眼前便又開始浮現起那小孩的雙眸。
真是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見麵，為何那雙眼睛卻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甚至我有種感覺這人能幫我找到我失去的記憶。我總會在偶然難得的睡夢裏看見一場又一場的殺戮，我看不清人臉，卻唯獨清晰的看到那滿地的屍體，還有那被血染紅了的天地。
而在這些夢裏，總會有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站在我前方不遠處的地方，明明是幾步的距離，我卻是怎麽都走不過去。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我清晰的感覺到我看著他時，我心裏麵的揪痛和深深的眷戀。
不過也的確如我所料，後來這個孩子真的助我找回了我失去已久的記憶，隻是我付出的代價也極其慘重罷了。
我發了一會兒呆，然後又看了看烤得差不多的兔子，便滅了火堆，用油紙包好已經熟了的野兔，便快速地按來時的路從郊外回到皇城，避過守城的軍士，熟門熟路地走回去了冷宮。卻不想當我回到冷宮時，卻發現屋內一片漆黑，我走的時候明明還點著蠟燭的。
而且以我在夜中視物與白間無異的本事，很明顯的看到那蠟燭並沒有燃滅，還有好長的一段，那要麽就是寒風吹滅了，要麽就是人為的了。不過看現在很明顯是人為的了，因為我很明顯的聽到了身後突然刺來的短刀帶來的勁烈風聲。
我微微側身邊避過了，並回手一把就抓住了刺刀那頭的人的手。
“我救你不是讓你殺我的。”
“你都走了，你都不要我了，你回來還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