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京城(四)
掌櫃為難得很,一邊是高官子弟的女兒,另一邊雖說是青樓出身的女子,可那也是雅詩閣的部分財源收入,一邊給石蝶陪著笑一邊拿手帕輕擦額頭的汗“這姑娘,你就當做什麽也沒看見。有的客人,是不能往外趕的”
石蝶本就在氣頭上,聽完掌櫃迅速回過頭去,嚇得掌櫃倒退幾步“你住嘴!這些個勾欄出身的賤蹄子也敢前來,你的意思是把她們跟娘娘們相提並論嗎?”
掌櫃滿臉堆笑“不不不,小的不敢。姑娘消消氣,要不這樣,以後姑娘來店裏,所有的玩意隻收姑娘一半的銀子成嗎?”
南詩雨早就在看到雅詩閣如今的光景時便覺得心中氣悶,沒想到掌櫃居然這般講話,忍不住站到了石蝶的前邊去指責掌櫃“住嘴。雅詩閣何時也輪得到青樓女子來光場了?你今日一定要給我一個解釋!”
雅詩閣是趙氏生前的陪嫁,趙氏過身雅詩閣日後自然是要歸南詩雨掌管的,可如今雅詩閣這般行事,分明就是打算提前敗壞南詩雨的名聲。
範雅的臉色不佳,嫌棄地看著南詩雨,小聲嘀咕“這又是哪來的窮姑娘,在這裏出甚麽風頭真是挑事。”
這話正巧傳入了石蝶和南詩雨的耳中,石蝶用手肘撞了範雅,皺著眉頭看她。範雅卻絲毫不領情,撇著臉到一邊去了。
石蝶拉過南詩雨“她這人啊,就這樣,你莫在意。”說完便把南詩雨拉到了身後去,指著掌櫃,“什麽一半的銀子?你當我沒銀子不成!她們方才推了這位姑娘,都摔傷手臂了,別想就這樣算了!”
那名青樓女子道“你說什麽瞎話?我不過就是輕輕推了她一下,不可能受傷,你們這是在訛錢!”
掌櫃見狀更不知如何是好,不知所措的站在兩對人的中間,幫誰都不是。
石蝶不屑地白了那青樓女子一眼,臉上皆是輕蔑之意“我訛錢?哼,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這就叫人把你們抓進大理寺!來人啊!”
南詩雨戴著麵紗,因此並無人能夠注意到她的表情。南詩雨嘴角微微勾起,敢在京城中如此行事的也就隻有石蝶,真是一點都沒變。
石蝶的母親乃是被青樓女子逼死的,因此石蝶極狠那些青樓出身的女子,每每遇著皆是口口“勾欄裏的賤蹄子”喊著。
南詩雨垂下眼眸,上輩子她名聲敗壞之後石蝶便是這般不分青紅皂白的羞辱於她,也怪不得石蝶,石蝶本就是被人當了刀子來使的。不過睜眼閉眼的功夫,石蝶這次居然保護起南詩雨來了。
不知怎地,南詩雨抬頭對上了範雅的眼神,範雅在不遠處麵無表情地看著這邊,路上車水馬龍,南詩雨有些看不清範雅的眼神。
石蝶話音剛落,門外便湧入一群侍衛將那幾個青樓女子控製於原地,掌櫃大驚,忙哈腰低頭“姑娘,小的就是開個小店罷了,你這般鬧是不是有點”
還未說完就被石蝶瞪了回去,南詩雨對如今的雅詩閣已然全無好感,隻剩下滿心厭惡“掌櫃的連青樓女子都放進來,怎麽也不怕敗壞了雅詩閣的名聲?”
本以為將那幾名青樓女子製於地便可,誰知為首的那位竟是趁著侍衛分神掙脫開,朝石蝶抓了過來,臉更是猙獰地很上前便打算揪住了石蝶的領子“你以為是我願意這樣的嗎!要不是出身不好,誰願意。你憑什麽這樣說我們?”
侍衛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南詩雨離石蝶最近,那青樓女子衝過來時將兩人撞倒在地,南詩雨手快把那那女子的手打偏了。那女子的指甲長且鋒利,在南詩雨的手臂上留下一道淺紅色。
石蝶未想到今日初次見麵的南詩雨居然會舍身救她,一時心裏感動,擋到了南詩雨的麵前,侍衛忙上來扯住那位青樓女子,向石蝶請示如何處置。
石蝶道“沒瞧著她們都傷了我的人了嗎?拖下去,嚴懲。”說罷伸手扶起了一旁的南詩雨,看著那淺淺的一道紅痕,心裏很是過意不去,“你這是作甚?我自有侍衛們護著,倒是你”
南詩雨在石蝶觸碰到那紅痕時故作疼痛般縮了手,石蝶深吸一口氣,更是感動得兩眼含淚“你真是從今往後,咱們就是親姐妹了,你可別跟我客氣了。”
範雅在遠處看著這一切,她雖離得遠,但瞧著石蝶與南詩雨如此親近,不禁蹙眉,臉上皆是對南詩雨的不滿。
哪怕南詩雨倒明了身份,範雅還是有些輕視她,畢竟平日在京城裏多聽聞的是四小姐和六小姐,這冷不丁就冒出個二小姐來,還與石蝶如此親近,範雅心中難免不適。
眼看著鬧劇平息了下來,樓上的蔡春華這才探出個頭來瞧著樓下的情景,放下手中的蜜餞起身收拾了自己後踏著緩慢的步子從樓上走了下來,看到了石蝶便責怪掌櫃道“喲,這不是石尚書的千金嗎?掌櫃的,你竟然連石姑娘都不得了,還不快向石姑娘賠罪!”
掌櫃的哪裏經得起蔡春華這般指責,忙得又是對石蝶一陣好說好勸。
石蝶行蔡春華行禮,疑惑道“南夫人怎會在此?”再看看掌櫃對蔡春華點頭哈腰的,石蝶一頓,“莫非這是你們南家的產業?”
南詩雨沉著眼神看著蔡春華,樓下這麽大的動靜,蔡春華卻要等到解決之後才慢悠悠下來。
蔡春華隻是抿嘴一笑,並未講話。看她那模樣,石蝶心中便有了數,笑道“難怪呢,我說南姑娘怎地這般熟悉胭脂,原來雅詩閣是自家的產業啊。”
“南姑娘?”蔡春華這才遲疑地看向石蝶旁邊戴著麵紗的南詩雨,“這是雨兒?哎呀,雨兒莫怪,你今兒這般打扮,教我如何能認出。”
石蝶疑惑地看著兩人,南詩雨解釋道“這雅詩閣”
蔡春華連忙打斷道“石姑娘有所不知啊,這雅詩閣乃是雨兒親生母親趙氏的陪嫁,趙氏正是雅詩閣背後的趙家女兒。”
石蝶聽完後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對南詩雨的態度也不如之前親近了。
被蔡春華這麽平白無故來了一遭,南詩雨有些尷尬“石姐姐恕罪,我初來乍到,並非故意隱瞞的。”
石蝶被稱呼為“姐姐”,想起方才南詩雨救她的樣子,覺得自己這般著實有些無情無義了,便一笑置之安慰道“你都喚我姐姐了,哪有姐姐跟妹妹計較的道理?這點事,沒什麽的。”
“隻是你日後可得好好把這個雅詩閣給整理一番,別再讓甚麽亂七八糟的人進來了。”說罷石蝶再次白了掌櫃一眼。
南詩雨還未開口答應,蔡春華再次喧賓奪主“石姑娘放心,往後我定好好整治這雅詩閣。”
石蝶對蔡春華有些不滿,卻也沒直接表現出來,隻拉起南詩雨的手上道“好妹妹,等過幾日得了空,我便把你邀到我府上來,皆時咱們再詳談。”
南詩雨正要答應,卻發現眼前石蝶的麵孔變得有些模糊,腳下也有些站不穩,徑直就向地上倒去。
金枝驚著趕緊將南詩雨扶住“小姐!你怎麽了?”
石蝶正要上前關心南詩雨,蔡春華再次搶在石蝶前開口“來人,將雨兒送回南府,想必是來京城的路上過於辛苦,雨兒還未恢複過來。”
石蝶蹙眉,站到了蔡春華冷著聲音道“多謝夫人了,有我在,還是讓我的車馬送南妹妹回府吧。”
雖說蔡春華在輩分上比石蝶高了一輩,可石蝶在麵對蔡春華時並沒有恭敬的態度。畢竟南陵的官位,並不如石家的高,加之蔡春華今日兩次三番打斷她們姐妹二人的對話,石蝶心中極為不滿。
石蝶細細想過了,蔡春華並不是南詩雨的親生母親,這肚子裏還不知裝了多少齷齪心思,因此對蔡春華的態度不冷不熱。石蝶性子高傲,向來對這些巴結她的夫人都是不放在眼裏的。
蔡春華卻有些不樂意,她的兩個女兒在京中這麽長時日,與石蝶的交情也不過爾爾,南詩雨剛來不久卻能與石蝶以姐妹相稱。這讓蔡春華心中如何不嫉妒“這點小事就不用麻煩石姑娘了吧?”
石蝶身子一頓,緩緩轉過身來走到蔡春華麵前去,抬高了下巴高傲道“怎麽?我不過是送我妹妹回府,夫人難道就這般眼熱,看不得我與妹妹親近了?”
石蝶的氣勢讓掌櫃的趕忙躲到一旁去了,不愧是尚書家的千金,性子冷傲。
蔡春華被石蝶看得心中有些發虛,眼睛急得眨了幾下,說話都有些不自在了,賠笑道“哪裏,我不是這個意思,石姑娘可莫要誤會了。”
石蝶哼了一聲,帶著南詩雨主仆扭頭就走。
望著石蝶離去的身影,蔡春華的眼神越發狠厲起來,掌櫃望了一眼蔡春華的臉色,出了一身冷汗。
石蝶走的時候並沒有叫上範雅,像是把範雅遺忘了一般。範雅強忍著心中的不適,上前向蔡春華行禮“南夫人。”
蔡春華並沒有見過範雅,瞧著也是跟石蝶一個輩分的,便衝她點點頭。
範雅看著石蝶離去的馬車,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埋怨道“既然二姑娘剛回京城,該在府裏好好養著,閑著無事怎地到處亂跑,真是惹人煩。”
蔡春華聽著範雅的語氣,怎地好似對南詩雨諸多不滿。蔡春華轉了一圈眼珠子,想著範雅既然能跟石蝶出門,想來也是個身份不簡單的,既然如此何不聯手,便拉過範雅,迎著她上樓去欣賞最新的產品。
馬車之中,南詩雨稍微好了些,便摘下了麵紗。
石蝶驚住了,上前抓住南詩雨的兩手湊到她麵前左右望著,南詩雨不解“姐姐這是怎麽了?”
石蝶睜著黑溜溜的眼睛,驚歎道“我的好妹妹,你生得這般好看,好教我嫉妒。不過有如此美貌,作甚還戴著麵紗?”
南詩雨苦笑“本來妹妹隻是想去打探一下如今雅詩閣的情況,不曾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