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鬥轉星移
太陽顯現出火辣勁道時,傅青雲終於走上小山下那條官道。身體單薄的他,腿腳又不夠靈便,自是吃了一番苦頭。本想找一戶人家,討得一些果腹之物,卻被眼前的景象震驚得幾乎忘了饑渴。
隻見官道兩旁,雖每隔百來米就有一處瓦房或者土屋,但卻多是大門緊閉,門角掛滿蛛網,顯見已久不居人;偶有大門洞開的,房舍內卻是斷壁殘垣,窗台上積滿厚厚塵土, 一片荒涼景象,宛如走進一片鬼域。
傅青雲失望的連續走過幾處房舍,毫無收獲,正饑腸轆轆時,突見前方一灰牆黑瓦的大院門口,一位頭發斑白的阿婆正定定的望著他。
大院高牆四圍,朱漆大門,黃色銅環;望過大門,可見院內中庭寬闊,用青石板砌成的地麵平整亮堂,顯見這曾是一個大戶人家。阿婆身著洗得有些發舊的灰色衣衫,麵色饑黃,卻掩不住其曾經上位者的持重神色。
傅青雲顧不得上身的羞澀,杵著木棍鼓勁快走幾步,行至阿婆身前站定。他還沒有開口,阿婆卻先迫不及待地問道“小哥,你是從北邊回來的嗎,那邊的仗打完沒有啊?”
傅青雲看著阿婆,滿臉疑惑,搖頭道“阿婆,北邊在打仗嗎?這是哪裏,怎麽這麽荒涼,遭遇了什麽天災嗎?”傅青雲滿腹疑團,墜江未亡,重見陽光後,不但季節變了,還來到一個如此荒涼之地。
阿婆沒有得到想要的消息,眼神顯得有些落寞闌珊,搖頭道“小夥子,這兒是南陽郡啊。”說罷又歎道“既有天災,也有啊,小哥你不是本地人吧?”
傅青雲心中一凜,暗忖道“‘南陽郡’並不是當代地名,難道自己回到了古代?”
傅青雲回神過來,問道“阿婆……,我剛從外地過來,這邊怎麽了,怎麽這麽荒蕪?”
阿婆深深吸了一口氣,嗟歎道“小哥,你難道不知道,這些年邊境戰事頻繁,徭役賦稅繁重,加上連年天災,物價飛漲,都沒法活命了。這裏遠離城池,盜匪結黨成群,四處劫掠,活命就更加艱難了。年輕人逃的逃、死的死,這一片山裏沒剩下多少人了。”
傅青雲聽得一臉茫然,問道“阿婆,現在是何年何月啊?”
阿婆苦笑一聲,說道“孩子,現在是天鳳年間啊,你不知道麽?”
傅青雲驚愕的啊了一聲,問道“天……天鳳年間,那現在是王莽政權嗎?”他知道“天鳳”是王莽篡奪“劉漢”政權,建立“新”朝後的第二個年號,之前還有始建國、之後還有地皇年號,王莽也自稱新始祖。
阿婆伸手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驚惶道“孩子,不可直呼皇上的名諱,要被砍頭的,應該尊稱新建興皇帝。”
傅青雲點了點頭,確認自己確實是穿越了時空,來到了一個陌生的朝代。他知道王莽政權是西漢滅亡,東漢未立之時的一個亂世,其時王莽建立“新”朝稱帝,刑罰嚴酷,賦稅兵役沉重,人民怨聲載道,是曆史上最短命的一個朝代。
阿婆見傅青雲滿臉菜色、樹葉裹體的窮困樣子,憐憫道“孩子,我屋裏還有一些舊衣,看你身材應該還可以穿,你隨我來吧。”
傅青雲感激地應了一聲,隨阿婆進了大院。院內房間不少,但完整的家什不多,四處還可見有打砸的痕跡,多是短腿缺角的家具。
傅青雲提著阿婆燒好的一桶水,仔細的把全身洗刷了一遍,頓感舒爽無比。自遭遇橫禍癱瘓以來,還是頭一次這麽痛快淋漓的梳洗全身,盡去下身難聞的屎尿味。傅青雲換上阿婆贈予的一身衣物,雖有些陳舊,但阿婆洗得幹幹淨淨,折疊得也整整齊齊,穿著很是舒服。
傅青雲換好衣衫,一身清爽,心中感激難以言表。見阿婆屋內一貧如洗,沒好意思再開口求些飲食,倒是阿婆先開口說道“孩子,阿婆沒有什麽好招待你的,阿婆給你做一點玉米野菜餅吧。”
傅青雲肚子確實饑餓難忍,也不推辭,感激地道了謝。阿婆轉身到屋角,用瓷碗在一個瓷罐裏舀了些玉米麵,聽著碗壁刮擦的聲音,顯見糧食所剩不多,讓傅青雲內心更是感激和不安。
阿婆又從籃子裏取了些野菜,和著玉米粉子,架著柴火燒烙,不一會端上幾塊黃中帶綠的玉米烙餅。
待傅青雲一陣狼吞虎咽的用完,阿婆歉然道“孩子,阿婆沒法再幫你,這山裏求生計很難,你到南陽城裏去碰碰運氣吧。”
傅青雲再次誠摯道謝,出了門,杵著木杖沿著官道往南陽郡城池走去。
傅青雲腿腳雖已恢複知覺,卻還不十分靈便,走起路來還比較吃力。走了一程,眼看太陽已漸偏西,兩邊仍是高低起伏的山丘,卻哪裏見到半片城闕。
正值乏力時,忽地一陣刀劍相接聲從前麵山丘後隱隱傳來,還夾雜著人喧馬嘶聲。
傅青雲提了一把勁,杵著拐杖跌跌撞撞繞過山頭,定眼望去,隻見山間穀地上刀來劍往,寒星閃爍,兩隊人馬正捉對廝殺,戰況激烈。
傅青雲長這麽大,那裏見過這樣血肉橫飛的場麵。傅青雲不自禁的身子微微打顫,趕快找了一顆大樹藏身其後,心裏稍覺安穩。
傅青雲探頭出來觀望,但見一隊人馬身著短裝,個個凶神惡煞,有的持刀、有的拿棒來回打殺,大約三十來人。另一隊人馬商人打扮,不到二十人,在幾名勁裝疾服的大漢帶領下,騎著馬左衝右突,寸步不讓,死死守護著馬車上的貨物,還有馬車上幾名家眷。
其時武風極勝,這些走南闖北的客商大都習了一身粗淺的功夫防身,一招一式,攻防進退甚有章法;另一方應該就是阿婆說過的山匪了,雖人手勝出,下手狠辣,但毫無招式可言,就是一幫烏合之眾。
其中一名勁裝疾服的中年漢子甚是驍勇,一人麵對草寇五人卻夷然不懼,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風。隻見那漢子提韁縱馬,猛喝一聲,向左虛揮一刀,逼退左側悍匪,又倒轉大刀,朝右側兩名匪徒猛劈下去,那兩名匪徒慌忙格擋,卻哪裏抵擋得住,隻聽得噗嗤兩聲,大刀劃過一名匪徒脖子,去勢不減,又砍入另一名匪徒胸膛,眼見是不活了。
眾土匪被那漢子威猛氣勢所攝,發一聲吼,四散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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