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0. 劍走偏鋒瑞琪兒
休息的時間是半小時。
觀眾們可以去放水或去到廳外大堂隨意走走。
也可以留在坐席裏與周圍的人討論一下已經結束的四人表演。
總之他們得找點事情打發這半個小時。
沈清辭盒依格拉茲兩個‘場外評委’正在喋喋不休的爭論著伊萬諾夫剛才所演奏的第三樂章。
從他們的口氣可以聽出裏格拉茲有些不滿沈清辭對伊萬諾夫的苛刻。
緣由是——沈清辭直接點出了伊萬諾夫在第三樂章的五處錯音,“錯音永遠是比賽的忌諱。”
依格拉茲當然知道,他不需要沈清辭教他這一點,雖然對方是他的偶像,“可是你得認可伊萬諾夫第三樂章的大結構抓的很好,尤其是那段舞曲節奏和華麗旋律的整合,我認為這一段處理已經超過了他的年齡。”
這一點沈清辭更明白,“你說的沒錯,但我隻是從比賽的角度來評價,錯音就是彈錯了,這是扣分項。”
依格拉茲見對方不與他再提出一些論據來爭辯,頓時不知該繼續說點什麽了。
他隻是想表達自己對伊萬諾夫第三樂章的喜愛,他不明白沈清辭為什麽要執意於糾結幾個錯音。
廖林君在一旁不住的搖頭,身邊這兩人的對話就沒在一個頻道裏。
評委席上,布蘭哈諾還在思考應該給伊萬諾夫打出一個什麽樣的分數。
他很欣賞伊萬諾夫的第三樂章,但他無法忽略對方的那幾個錯音。
從進入安傑依門下的第一節課開始,安傑依就一直在與他強調錯音是鋼琴演奏的一大忌諱。
‘錯音意味著演奏的不夠熟練,熟練的人不會錯音,沒有所謂的心態,心態差的人不適合坐在鋼琴前。’
布蘭哈諾從那時起就一直信奉這句話,熟練的人不會錯音。
這直接影響到他之後的成長經曆,他在彈琴的時候時刻提醒自己不要錯音,為此他在大學時每天練琴的時間總比奧格和依格拉茲多一個小時。
這或許也是他最終拿下那屆大賽的一個重要原因,他在那屆決賽的肖一上沒有彈錯一個音。
所以此時此刻,他心中的兩個聲音在激烈的對抗著——
‘給伊萬諾夫一個高分吧,他演奏了一首高水準的協奏曲’
‘不可以,伊萬諾夫並沒有真正的熟練掌握這首曲目’
再三猶豫後,他提筆寫下了一個178。
這個分數低於弗雷德和麻生夏樹,高於貝裏斯。
伊萬諾夫的老師沒有參與評委們的討論,他知道伊萬諾夫已經沒有任何機會衝擊最後的大獎了。
原因無它,伊萬諾夫在已經完成表演的四名選手中都算不得發揮最好的那一個。
而今天還剩下兩名選手,還有明天的五名選手。
他不用再想下去了,這一屆肖邦大賽俄國人已經敗了。
不僅是他,其餘幾名俄國評委也略顯沉默。
不過他們的工作還沒有結束,他們依然有能力決定最後的大獎歸屬。
隨著現場一聲長鳴的鍾聲,比賽繼續。
男主持人上台宣讀安琪兒的個人信息。
後台入口,安琪兒準備著最後的入場。
秦鍵也陪著段冉來到了休息間做準備,隨行的還有林朝歌。
“沒事,你倆該幹什麽就幹什麽,當我不存在就可以。”
林朝歌進屋之後是這麽說的。
“嘩——————”
主持人下場,安琪兒登台。
今天的安琪兒編了一個頗具東方風情的麻花辮,一身紫色窄身紫色長裙將其身段勾勒的玲瓏有致。
在熱烈的掌聲中,她麵向觀眾鞠躬行禮,然後主動與馬瑞克握手。
接著欠身落坐,整套舞台禮儀一氣嗬成,堪稱教科書般的典範。
掌聲落下。
瑞琪兒用一個明確的眼神示意馬瑞克自己已經準備好了。
音樂一觸即發。
弦樂組小提琴奏出了一個下行跳進的音調
下半場比賽正式開始。
12號選手,瑞琪兒,肖邦f小調第二鋼琴協奏曲。
充滿幻想奇異樂隊旋律,顯露出了年輕作曲家第一次嚐試創作協奏曲的天真神情。
或許是一個女性演奏者更符合這首作品的音樂形象。
同樣的前奏音樂下,瑞琪兒坐在鋼琴前比弗雷德顯得更加能融入音樂。
整個現場彌漫著絢爛的音樂色彩。
在一個漸弱的段落中,鋼琴登場。
瑞琪兒的手指動了。
統治級的音色一出,仿佛全世界安靜了。
瑞琪兒的指下的施坦威仿佛從來都不是一架鋼琴,像是一架豎琴。
像天籟,像清泉流響。
她的第一樂章較之弗雷德更加浪漫。
所有長句她都用了歌唱性的線條將其演奏出。
語氣婉轉動人,像歌劇中的宣敘調。
舞台下,聽眾們默默的感受著現代鋼琴流派在最為正統的波蘭民族音樂中綻放華彩。
現代流派鋼琴著重於對鋼琴聲響效果的探究語氣也在這一刻被完全體現。
音樂到了第二月樂章,瑞琪兒繼續用這種語氣戲劇化的在各種動機中做轉折。
鋼琴旋律在樂團交響的加持下,進行著富有層次的細微變化。
節奏力度處理自然,旋律意向自信。
漸漸的,音樂在瑞琪兒的調配下出現了柔情蜜語、婆娑飄渺的柔美形象。
如此的音樂形象在安琪兒之前幾輪的演奏中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
一種令人期待的感覺就這麽毫不突然的升起在了台下每一名觀眾的心間。
大家似乎很想看看這名在媒體鏡頭前寡言少語的米國女孩究竟會如何用鋼琴演奏內心世界。
周所周知,肖二是肖邦寫給一個暗戀女孩的情書。
而第二樂章就是這封情書中最動人的部分。
秦鍵有期待,但更多的是意外。
老實說他並不相信瑞琪兒會從頭到尾都按照開場那樣將全曲演奏至結束。
他猜對方在第一樂章的結尾或第二樂章一定會作出一些變化。
隻是他沒想到對方會以這樣一種方式作出改變。
這在他看來並不是對方應該擅長的那部分。
一個總是在理性中處理音樂的人忽然將演奏變得感性起來,這已經不是邁出安全圈的問題了。
往深裏一琢磨,聽著耳邊生澀情人絮語般的樂章,秦鍵再度了想到對方的選曲。
忽然間他仿佛明白了。
對方選這首曲目的原因或許根本就不是演奏體力的問題。
“這是劍走偏招啊。”
秦鍵恍然。
“巧妙的設計。”
塔裏貝克目光中滿是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