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指揮說,巴倫博的暴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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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冉的突然出現,確實打斷了秦鍵和小林征爾之間的對話。
不過恰巧的是舞台也越來越亮。
“貝多芬的奏鳴曲是世界音樂作品中的瑰寶…其作品的創作手法到精神領域無不…”
大廳中響起了音樂會介紹。
秦鍵一把拿起自己的背包,站了起來。
不像小林澤爾指揮身材那般短小,他必須起身才能收起攔在狹窄過道中的雙腿。
“謝謝。”
少女連忙側身借過,坐到了秦鍵的右側。
隨著秦鍵的一聲細小的不客氣,整個觀眾席也徹底安靜了下來。
“演奏者巴倫博作為當今活躍在國際舞台上最富盛名的演奏家,德奧鋼琴學派代表人物…”
音樂會開場介紹已經接近了尾聲。
感受著身側傳來的帶著涼意的洗衣液味道,秦鍵微微側過身。
四目再次相對。
借著舞台映在觀眾席上的柔光,少女的鼻尖通紅,不均勻的呼吸仍然帶著一絲急促。
秦鍵猜測對方大概是很匆忙的才趕上了音樂會的開幕
或許是因為此刻並不是緊張的賽場,又或是再次偶遇造成一種錯覺假象,也可能是為了消除此間的沉默氣氛。
秦鍵又開口了。
“聽說.……”
…
“請欣賞貝多芬《第十七號鋼琴奏鳴曲》”
大廳內的開場語終於結束了。
在台下觀眾期盼的目光下,一名身著筆挺的白發老人,精神矍鑠的從舞台一側走了上來。
他穩健不失從容的的步態帶起身後的灰色燕尾,給人以紳士的感覺。
老人來到舞台中央,轉身麵向了觀眾席,麵帶微笑。
站了大概兩三秒。
接著輕輕的點了點頭,雙手攬起,半彎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深深一躬鞠下。
“有範。”秦鍵眼前一亮,覺得自己學到了。
“好帥。”一旁的段冉似乎並沒有在意這些細節。
一時間,掌聲更熱烈了。
掌聲下,老人坐到鋼琴前,隻是簡單的鬆了鬆袖口,整個人便安靜了下來。
他目光平視著前方,整個人的狀態看起來再無波瀾。
也就是這一瞬。
燈光下,整個舞台霎時間像是融為一體。
木質台麵,琴凳,三角鋼琴,還有靜止的的老人。
組合在一起,像是一幅多角度的畫。
這種突兀感,讓人沒由的心頭一緊。
一種暴雨風前的窒息感,慢慢的從舞台擴散開來。
這也使得台下的觀眾們不得不漸漸放下手。
暖黃色的大廳,終於等到了最安靜的一刻。
而就在此時,老人動了。
隻見他胸口微微一沉,胳膊順勢一提,雙手就像是劃過鍵盤一樣。
引奏響起。
一陣緩和的琴聲像是帶著莊重寧靜的訴說。
隻是鏡頭一晃,音樂仿佛切換到了焦慮不安的呐喊聲中。
老人抖擻的肢體動作,在這一刻更是牽動著台下每一雙眼睛。
在一急一緩的對話下,兩種色調的鮮明對比矛盾中,音樂戲劇性的氛圍漸漸產生。
隨著音樂的模進過度,第一主題在音的洪流波濤中隱隱浮現了。
‘Tempest,暴風雨’
‘1.largo–Allegro,莊重的快板’
秦鍵目不轉睛的看著鋼琴前老人的一舉一動,感受著耳邊每一個帶著戲劇音響的音符。
《第十七號鋼琴奏鳴曲》,標題‘暴風雨’。
貝多芬傳世的奏鳴曲作品之一。
標準的古典主義時期的奏鳴曲三樂章格式。
在耳邊凝練質樸的旋律之後,秦鍵能感受到明朗的傳統德奧派鋼琴的工整和厚重。
在音樂進入第一主題之後,威嚴的低音和哀嚎的高音相抗爭,對稱性的結構感將最集中的緊張置於中央。
在永遠無法等分的三連音下背景下,醞釀著情緒。
秦鍵屏氣等待著。
等待著音樂中的某種別樣之姿出現。
可接下來什麽都沒有發生,甚至連一點隱喻都沒有留下。
“為什麽會這樣?”
這確實出乎秦鍵的意料。
這樣的處理方式甚至和他所熟悉的CD,聽過的很多現場都不一樣。
在他看來,就像是一幕即將爆發的戲劇,突然間布局場景人物都消失了。
隻留下了一段平靜的琴聲。
秦鍵目光再次移到老人的麵部表情中,也是這般平靜。
他似乎並不在乎主題的位置和性格,甚至數量——
這似乎是違背‘規則’的。
秦鍵的目光閃爍著,開場第一曲,第一樂章,就帶來這樣的意外嗎?
這讓他不得不再次聯想到空間裏的貝大爺的奏鳴曲集上的相關記載。
暴風雨是貝大爺1802年寫的。
盡管那個時候的奏鳴曲式還未徹底成熟,但老人家的寫作方式在今天來看已經極為清晰了。
而當他的徒弟車爾尼在1840年之後向整個歐州鋼琴學術界宣揚奏鳴曲式時,實際上,屬於古典主義時期的奏鳴曲已經成為了曆史。
自車爾尼以後,奏鳴曲就被定義為一種旋律節奏。
關於奏鳴曲集中的記載大致就到這了。
而作為著名的貝多芬詮釋者之一的巴倫博,他似乎並沒有按照如今大多數學院派中音樂賞析課中介紹的奏鳴曲式感念來演奏。
“這是一定程度上拋開了傳統理論的規範信條啊。“
秦鍵漸漸的從平靜的音樂中找到了一絲有趣的發現,用克裏斯的話來講。
‘這個家夥的的演奏至少不算是公式化的。’
換言之,這種處理有可能通往某種高明?
秦鍵眯起眼,努力將音樂從引奏到主題出現的每一個細節都回顧了一遍。
但並沒有什麽特別的發現。
每一個細節都充滿著工整嚴密,盡管聲音質樸,但他的每一次抬手換氣都像是完成了一次表達。
“嗯?”
秦鍵一怔。
在整個音樂已經進行到第一樂章沉悶的尾聲時,他的腦海中突然冒出剛才小林指揮的話。
‘巴倫博的演奏的每一個細節都值得你去注意,但盡量不要局限於某一個樂句,盡可能的讓耳朵完整的記錄下整個過程。’
“注意每一個細節,但不局限單個樂句,記錄下完整過程。”
小林指揮的話,似乎指向了一個每位演奏者都需要花時間真正去思考的問題。
“如何讓音樂變得完整?“
秦鍵的目光漸漸再次聚攏,或許應該再加一條。
“在非公式下的演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