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登時警覺起來,她沒有忘記玲兒在家中被綁走的事,豎著耳朵聽動靜,窗戶突然被推開,一個男人突然跳進來,竟然是一日未見的宮玄遲。
聽說她幾乎每日都會教玲兒功夫,玲兒學得特別起勁兒,隻是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消息了,他平日裏忙些什麽,沒人知道,今日突然跑來,也不知有何貴幹。
想到前幾日他抱著她,溫柔的喚她的名字,心中微動,麵頰浮上緋色。
“宮玄遲,你大半夜跑到女子閨房做什麽?!”
“別說話,我有事跟你說。”他轉身關好窗戶,低聲說道。
少女隻穿了件雪白的中衣,麵如桃花,目似青蓮,在躍動的燭光下好似朦朧著一層輕紗,別有幾分生動嫵媚。
宮玄遲喉結滾動,悄悄咽下一口唾沫。
“這是我大哥給你的,你自己打開看看。”
他從衣袖裏取出一個精致的雕龍刻鳳長匣子,二丫一見這匣子就警覺不對勁,尋常人家,縱是王公貴族也不能在匣子上鐫刻這些花紋的,除非皇帝禦用。
接過匣子,二丫看了一眼宮玄遲,猶豫了一下,打開了匣子。
匣子裏一卷明黃色的錦帛分外刺眼,二丫眉間微皺,看著這卷錦帛,心中已然是驚濤駭浪,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她聽說書人講過,皇帝下旨用的聖旨就是這樣的……
皇帝?難道宮玄遲的大哥是皇帝?
打開布軸,淩厲剛勁的字跡呈現在眼前。
半晌,二丫才從讀完布卷的內容中回過神來,“你大哥這意思是我不得反抗了?!”
她嘴角掛著一抹諷刺的笑容,她竟然這麽好命,讓皇帝看上了,還懷了皇帝的孩子,鳳女龍孫何等尊貴!
當初對宮玨翌,她承認有些心動,有那麽一段時間,那個男子讓她快樂過,隻是,他用那種方法奪走她的清白的時候,心就冷了,何況她已察覺宮玨翌別有用心,隻是不知他圖她什麽。
宮玄遲見她目色清冷,心中微動,“倘若你不願意……”
“為何要不願意,當今聖上屈尊降貴的要我一個平民女子,我還要自命清高,豈不是不識抬舉!”
宮玄遲本想說……你若不願意,我就帶你走,可是麵前少女卻決絕的說了這般話,他還能如何?她對他完全沒有心思,又怎會放著宮中的榮華富貴跟他走呢?
“那你好好收拾東西,過幾日可能我們就要動身進京了。”話畢,男人背影已經消失在窗口。
少女站在窗前呆愣了半晌,冷笑了幾聲,心中說不清是何感受,她竟然和皇帝這樣的男人攪在了一起。
宮玨翌竟然以皇帝的身份威脅她,她若不進宮……嗬,他就要殺了她的家人嗎?
在別人看來,這或許的潑天的富貴,可是於她,卻並不在意這種富貴。她想過的隻是一種淡泊,與世無爭的無憂生活,而不是要去宮裏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可是,母親是楚國長公主的身份,注定她不能過上這樣的生活吧。
陸鳴鳳,陸鳴鳳……母親為何要給她取這個名字,是希望她做一隻長鳴天下的鳳凰嗎?
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今夜有月色,院子裏的湘妃竹被風吹動,搖曳的影子拓印在窗戶紙上,沙沙聲催人入夢。
昏暗的房間裏,彩石發出微弱的光芒,遠在楚國國都坤城的皇宮裏,一個老者盤腿坐在巨大的鎏金九龍盤前,一道光芒閃過,老者站起身,捋著花白的胡子,若有所思,“這丫頭怎會失了清白?”轉頭又看了一眼九龍盤,要知道楚妤的身份特殊,她離宮後,一眾人都在找她,可是當初她卻拒絕和他回宮,還留下一封信給他,讓他代為轉交。
原來,楚妤是楚國禁地的天選聖女,每十五年就要進行一次獻祭典禮,典禮必須有天選聖女的鮮血為引,開啟禁地,禁地是為楚皇服務的,對於楚國的國運宏昌十分重要,所以一直為楚國所重視。
如今距離楚妤離宮已經有十五年,也快到祭獻的時間了,楚皇多年來病痛纏身,朝政也讓皇後插手,有時連奏折都是皇後代為批閱,可是聖女必須為完璧之身,否則她的血也沒有作用了。
隻是如今楚妤選的聖女,已非處子之身,除非……讓她盡快誕下女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靈墟真人,陛下今日又咳血了,皇後召您過去。”一個宮侍匆匆踏著小碎步在金色花鳥屏風外稟告道。
老頭看了一眼九龍盤,“知道了。”
楚後?他怎麽差點忘了她有多想要了那丫頭的命了,不行,他要盡快去臨安,之前那丫頭墜崖,十有八九是楚後的手筆。如今那顆在鬼市上搶的那顆續命丸已經快保不住皇帝了,行動要快了。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怎麽偏偏忘了這一茬!
“小姐可是起身了?”馮嬤嬤的聲音從門外響起,接著門被推開,馮嬤嬤快速關上門,卻還是沒有阻止冷風灌進來,“小姐,今兒外麵冷的緊,小姐就在屋子裏用早膳吧,老奴讓沉香把飯菜端進來。”
“福叔好了嗎,沉香怎麽回來了?”二丫抱著鵝黃色的軟被,坐在床上不願起來。
“好多了,說不習慣別人伺候,讓沉香回來了,林嬤嬤幾人管著會按時給他煎藥的。”馮嬤嬤把錦帕浸入熱水,“小姐就別擔心了,老奴伺候您梳洗吧。”
二丫聽了馮嬤嬤的話,放下心來,接過熱帕子,敷了敷臉,熱氣裹著臉頰,忍不住喟歎了一聲。
“小姐,您吩咐的碳給芳華閣都分過去了,咱們院子裏也馬上就要用上了,就是不知道紫華閣那邊要不要配點過去?”
“今兒是什麽日子了?”
“剛進臘月,今兒是臘月第一天。”
二丫應了一聲,這才緩聲道:“紫華院那邊你看著送點過去吧,前院的富叔和福爺爺那裏都分點,年紀大了畏寒。”
畢竟宮玄遲也救過她,不能因為他大哥的緣故對他太刻薄了。馮嬤嬤都應下了,心中也感動小姐能慈待下人。
“小姐今兒穿哪件,這三件都是老奴和沉香給您新做的,這件粉霞兔絨披風用的白色兔毛蒸了納成領子的,夾了新棉花,這件深藍色的用的鴨絨夾在裏麵,輕巧暖和,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繡了白梅倒是雅致,這件杏色夾的棉花,繡了薄荷草,都是小姐喜歡的樣式。”
馮嬤嬤說的細致,二丫平日裏沒有在意那麽多,聽她這一說才發現這些衣服襖裙做得都很別致精心,心下欣慰。
“就要那件深藍色吧。”
用鴨絨填充在衣服裏是她偶然看見鴨子大冬天在池塘裏遊,卻不怕冷,便叫馮嬤嬤找了鴨絨做衣服試一試,沒想到做的這麽快。
“鴨絨有點腥,老奴用幹桂花和著一起蒸,倒是有一股清香了,小姐看用得慣嗎?”
二丫湊近嗅了嗅,果然,一縷淡淡的清香,是桂花的味道。
“挺好聞的,就這個吧,冬日裏哪有那麽多花能選啊。”二丫笑著穿上衣服,果然輕巧又暖和,心中倒是有些想法。
“小姐今日戴哪隻釵呢,這支梅花釵正配小姐今日的衣服。”
馮嬤嬤拿起一根鏤空梅花簪子,往少女鬢發上比劃了一下,果然美極了,少女一張鵝蛋臉,五官小巧精致,那張眼睛好像會說話一樣,水靈靈的十分好看。
二丫點頭,打扮好了,就聽門響,一陣冷風灌進來,馮嬤嬤忙去關門,沉香端著早飯走進屋裏,“估摸這幾日怕是要下雪了,小姐可要注意保暖,出門帶上湯婆子,別著涼了。”
馮嬤嬤幫著一起把早點擺好,二丫看了一眼,今日有生煎包,煎得金黃的底,皮麵上是白芝麻和蔥和著熱氣香噴噴的,這種時候真是感覺分外幸福啊,滿足之意溢於言表,一口咬下去,肉餡裏蔥香濃鬱,二丫食指大動,幸福得眯起眼。
“老大,有人上門拜訪。”陸忠跑得急,喘著氣站在門外道。
“誰來了?”二丫剛喝了一口肉粥,急急吞下問道。
“是林通判府上的小姐,說和您是手帕之交,特來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