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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主公,新魏王

  鹽堿地遊牧營地來了一幫大客,牧民們都沒有出去趕駱駝載貨行商,而是留下來為他們服務。


  這群大客不是本地人,給他們出的價錢著實大方,隻需他們提供住宿的帳篷、衣物外,便是讓一日提供他們二餐的水食。


  當地人修建的營地都是十分簡易的,由於北漠天氣易變,時不時會出現一些惡劣的氣候,比如沙塵暴、冰雹或者雪暴之類的,因此他們都是將營地背在身上,一旦確定氣候嚴峻,便拆散了營地的器具拔地尋找可防避的山洞。


  北漠當地的營地分了好幾種,一種營地代表著一種人群的聚集生活,遊牧者屬於北漠的邊緣化種族,不鬧事也不怕事,其中的遊俠、散人等,卻是一批可雇傭辦事的團體,殺人、保衛、運押他們都做,隻要出得起價格,他們什麽都能出賣。


  一隊變裝了的外族人來到北漠,包下了一下營地便一直沒有其它動靜,暗地裏關注的人探聽不到什麽有用的消息,暫時都收斂了的爪牙潛伏觀察著。


  外鄉人到北漠這樣一個充斥著“惡勢”的地盤,若說純粹觀光,試問誰信?


  同理,一隊外鄉人不懼北漠的“惡勢”,定是有一定的底氣自信敢踏足便能抽身,所以哪怕覺得對方是一頭肥羊,那也得摸清這頭肥羊有沒有毒才能下口。


  每當進入夏季,這一片沙丘包圍的下窪地蓄著一池天然湖水,這邊上長滿了腿長的枯草與高大的桉樹,這一片水池相對而言水源豐富,由此當地族民過往押貨運載皆喜歡在此地紮營休息,時間久了,這裏便有人用石頭跟黃泥砌了一些格局用來遮擋風沙,慢慢形成了一座小型的居營基地。


  清晨時分,營地內一個包著麻紗頭巾的高大男子身披玄色披風,他靜靜地矗立在沙丘上,盯著遠處清寒成嶺的白尖山峰。


  “大郎君,營地外有人給你送來了一份禮。”


  身後傳來了一道中年男子沉穩恭敬的聲音。


  玄袍披風男子轉過頭,由於麵上包著布巾,隻露出一雙映著晨輝熠陽的清樾眸子,他奇道:“送禮?何人送來的?”


  “那人隻托周邊遊牧帶了句話,便離開了,而送過來的卻是一個人……”他表情正經道:“是一個女子。”


  “女子?”男子不覺好笑。


  以往有人向他送禮,不外是神兵利器、奇玩異珍,都稱他練武成癡,娶劍為婦,與女色分毫不沾,儼然一個苦行僧一般在世曆練心性與體魄,倒還是第一次有人光明正大地送他一名婦人。


  他眼下掩人耳目在北漠,這送禮者若是知他身份,那這“禮”必然是有些講究的?

  他點了點頭:“對方不辭一番幸勞地將人送來,倒不妨前去看看。”


  男子帶著幾人來到營地入口,遊牧看到他們,朝他們按胸行禮,然後退避開來,一般情況下他們不會主動靠近外鄉人,但卻會站在遠處觀望他們的情況。


  “這動來動去的是個什麽東西?”


  “不是說是個人了嗎?”


  “什麽人要拿個麻袋裝著送過來當禮?該不會是刺客吧?“守門口的兩名刀客拿腳尖踢了踢在地上滾動的大麻袋子。


  “你們在作甚?”


  威嚴厲喝聲在後方響起,嚇得兩名刀客一驚。


  他們回頭,看到大郎君跟長鳴他們走過來了,立即挺直身板,一本正經道:“這物不安份,一直動彈,我們在查看是否是刺客藏有銳器在身。”


  大郎君倒是和顏悅色,他看了他們一眼,道:“你們去將周圍的遊牧驅散開來。”


  “喏!”


  兩人應聲立即動作起來。


  “去解開她。”


  大郎君又喚了身後的人。


  長鳴讓人拿刀劃開了袋子,將那女子放了出來,可她依舊無法自由,隻因她的手腳都被反綁著,她頭發亂成一團,身軀扭動掙紮,口中“嗚嗚”地叫著……她的口也被堵著。


  雖然她此刻的樣子既狼狽又難看,但那張臉的五官沒變,大郎君倒還是認出人來了。


  看到是她時,大郎君眼中明顯多了幾分戲謔的暗沉。


  “原來是季悠大掌櫃啊……”


  聽到他一口道出她的身份,女子停止了掙紮,全身像冰凍一樣僵硬住了。


  “你是如何瞞天過海的,與你交往過甚的達官貴人,莫非都不曾識你原來是一位巾幗不讓須眉?”


  巾幗二字用在她此刻的形象,著實嘲諷,但偏偏他的語氣像與人閑談取笑,不著半分惡劣粗鄙之色。


  讓人取出堵在她口中的布條,大郎君的目光劃過她受傷的腿,又移向幾乎占滿她整個手背,那處上麵血淋淋地刻著一個字。


  ——玅。


  大郎君瞬間便想到了一個人——趙國公子,趙玅。


  原來這“禮”是他送來的啊。


  季悠臉上沾著灰,還有幾處擦傷,她橫過眼,瞪著他道:“你當如何?”


  大郎君居高俯下地看著她:“你是秦國一方的人吧。”


  季悠心中一震,但麵上卻維持著不屈憤恨。


  她不會承認任何事情,從她嘴裏也不會透露出任何消息。


  大郎君倒也知道別國派來的暗探能做到季悠這種級別的,無論是能力與心理都應屬於鐵打似的,憑你鐵撬棍打都很難掰開她的嘴。


  “當初發生的事,孤一件一件地回想起來,倒真是覺得是奇謀妙計啊,想當初你拜入魏國權臣季誠門下,甚至為討好季誠冠以季姓,以兒輩孝順服侍,並月奉千金,知七國聯盟伐楚,以一力助魏得良駒千匹,如此得了前魏王的器重,爾後與魏寺一黨同謀權,害了前魏王的性命,又奪了孤的兵權,放置於坯,令魏國成為魏寺的一言堂……孤本以為你所為隻為結黨營私,謀取一人之利,但從結果而言……你並無得了多少好處,反而送出的更多,如今更落得如此下場。”


  “你是另有目的。一開始,孤一葉遮目,看不清你的目的,但從結果上而言,當初七國結盟,魏趙早已私下另訂有盟約,先滅族,再逐一瓦解戰後空虛的其餘幾國。然……唯有秦國免於被魏趙的二戰波及。”


  “其餘的燕投屬,齊、魯皆滅,唯秦置身事外,倒是你在魏國運轉的好手筆啊,哦,應當說是你背後之人。”


  隨著大郎君剝析得越深處,越透徹,季悠的臉便越加蒼白,那不屈的背脊一陣陣寒意冒起。


  “如今你大獲全勝,魏寺誅,其政黨禍首皆數除去,魏已成了你的天下,你又何需再追根究底,你若是想報先魏王的殺父之仇,盡可動手,我季悠技不如人,落在你手中,你要殺要剮皆隨你!”季悠仰著頭,偏英氣的臉是視死如歸。


  “如此瞧來,確有幾分男兒氣概。”大郎君感慨道:“隻是你該知道,勝者是王,淪為階入囚的你也並不冤,若非過於貪婪,你若及早收手抽身離去,以你對秦的貢獻,想來你的主子也該賜你一份潑天富貴。”


  “當初的戰神紫皇,如今的魏王……你即便是被踩入泥底,最終卻還能絕地反擊,站於眾人之頂,與你這樣一個人物作對,我從未有過全身而退的想法。”她頗為複雜自嘲地看著他。


  “你殺了我吧,你想知道的事情,我絕無可能透露一字。”


  “殺了你?”大郎君搖頭,他仰頭望著那碧藍的天空,悠然飄過的雲朵,目光不占半分陰翳,仿佛與晴天白日同化一樣風和日麗:”不,你還有活著的價值。”


  一霎間,季悠明白了他要做什麽,她唇色盡失,瞳仁緊縮。


  不能讓她的活著成為魏王利用的工具,季悠心一狠,便想咬舌自盡,但早被一旁人刑訓慣犯人的隨從看出意圖,他鉗住她的下頜,重新撿起地上的布條塞回她口中,這期間她一直試圖尋常,拿頭撞地,找地麵尖銳的石頭撞頭上的死穴。


  對自己下這樣的毒手,是一個狠人。


  也不知她這樣拚命,是不想被他利用了,而是不想害了她身後的那個人。


  “我並不想對你做出一些太過殘忍的手段,一來你是個女子,二來你能做下大部分丈夫都無法做到的事情,建功立業,出入朝廷,擺布操弄朝政,即使失敗了,也是一個值得人尊重的謀士,所以……別逼我挑斷你的手筋、腳筋來讓你聽話一些。”


  輕柔平淡的嗓音像冰冷的刀刃一樣刮過她的肌膚。


  季悠知道他說到做到,這個男人的心早在這一場魏國內戰中徹底壞掉了,他對敵人越溫和,手段便越殘忍。


  她全身顫栗,臉白得像鬼一樣,雙目通紅,卻沒有再試探自殺。


  “你猜猜,會有人過來救你嗎?”


  ——


  死地

  陳白起剛回到洞府時,便看到門口靜謐站著的人,他臨寒而立,清眉俊目,竟給人有種夜間玉竹生花的錯覺。


  “郢衣?”


  這一聲自然而自的親呢稱呼讓謝郢衣驚醒,他朝她看去,眼中有光。


  “你回來了?”


  謝郢衣快步朝她走近。


  “有沒有受傷?”


  陳白起搖頭,聽他這樣問,便明白他知道她今夜是去做什麽了,她道:“是楚王告訴你的?”


  謝郢衣頷首,他拉著她朝洞內走:“外邊夜裏涼,進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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