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謀士,搗亂打擊跟報複
看到“吳三”吱唔推脫的模樣,胡萊大將瞪眼噴著沫子:“廢話,不是爾難不成是老子啊,老子才不去呢,一瞧見那幾個陰陽怪氣的人老子就惱火。”
陳白起抬眸,一雙清亮的眸子於胡萊大將那張濃眉大眼的粗曠麵龐滴溜了一轉,將他此刻不耐、忍耐、厭煩的神態盡收眼底,抿直的嘴角微翹,但下一瞬又泯於無蹤。
“將軍,可不敢這般大聲。”
陳白起假意惶恐地左右環顧,噓聲掩嘴一副為他著想的模樣。
她清楚地知道在趙軍之中連戚冉這種級別都對後卿禮遇有加,這胡大將也隻不過脾氣直粗隻敢於口頭上對下屬吐吐晦氣,自不敢當麵嗆聲。
一見“吳三”這畏懦怕事、息事寧人的德性,胡萊頓然怒了,他插腰道:“格老子的,他跟他的那兩個扈從,豈非一般的不可一世,什麽事兒都自我一份,自視甚高得緊,瞧著那一個二個神色巴巴的德性便生煩,他且認為自我高人一等,可老子累世公卿,在老子麵前他隻不過一介山野之夫羞恥論貴!”
陳白起訥訥頷首,將“吳三”不興言談的幹嚼語氣模範了個十足:“將軍自然最為顯貴,最顯貴,那這水,便讓下屬親自去送吧。”
“快去快去,若跟他們跟前受了委屈,老子給你找回場子去!”胡萊蒲扇大掌拍向她的肩膀,一推搡開去。
陳白起聞言自是感激一笑,不過內心卻是敷衍,知道他這隻不過是一時氣話,便提拎著牛肚水囊,麵容隨意而岑靜,隨意顛了顛,估計著這一囊水得有幾斤重,不知道朝這水裏麵下毒,會不會直接將他們毒倒。
她係統包裹內有三株毒草,雖說是用來煉“製毒劑”的材料,不過單獨拿來榨汁毒液滴入水中,卻不知道需要多大的毒劑量才能毒死這一窩禍害呢。
腦子裏考慮著種種不懷好意,然麵容卻不顯任何端倪。
與槐樹林其它黑漆漆的地方不同,後卿等人所在之處散著著一種柔和而朦朧的光線,瞧著像月華獨占一份,鮮潔如霜雪,而這般幽雅而悠悠壁樹燈花的夜景,基本全是一顆顆吐澄澄之輝的夜明珠堆徹出來的。
可見這給各諸侯當謀臣確能夠掙很有錢啊!
可有錢這般揮霍不顧及,也難怪令別的人又饞又恨,隻嚼著牙根吐酸。
陳白起進入後卿三人組的範圍,沒有貿然進闖而入,她於淺靄淡光的外圍止步,一雙普通眼型的眸子掃過一眼枕臂靠在樹幹上、仰頭數樹片的無聊少年。
先前她於係統內心思煩雜不曾仔細看清楚過他,此時一看,卻不得不承認這少年的長相獨樹一幟,長得十分福態惹人喜愛,圓圓的貓眼眼角挑起,圓潤有肉的鼻頭,飽滿粉紅的嘴唇,再加上可喜的雪團般稚嫩的臉蛋兒,簡直就像一個送福金童般。
卻很難想象長著一張如此雪團稚趣麵容的俊俏少年出手竟會如此地毒辣。
職業:飛羽
姓名:透(韓國)
等級:?
種族:人類
屬性:?
說明:透,二十一歲,曾為韓國公子,於韓國滅國之日僥幸逃脫終變成流躥於魏國泥河一帶的賊匪頭子,如今後卿扈從之一,擅長遠程弓射,物理性傷害極大,習得“百步穿楊”武技。
竟是韓人,還曾是公子?這身份倒是大有來頭。
陳白起查完他的資料後,又轉向另一邊的一名嫻靜闔目養神的女子,她皮膚微黑,五官立體而深邃,看起來頗具英氣而冷豔之美,雖此時她雙手閑賦,但周身卻有著一種蓄勢待發的危險。
職業:驍將
姓名:婭(衛國)
等級:?
種族:人類
屬性:?
說明:婭,十九歲,東北部烏恒部落族人,後卿扈從之一,擅長鞭法,近身攻擊力強悍,手中長鞭有如龍蛇,矯靈異常,習得“白蟒鞭法”。
因著陳白起與兩人之間的等級相差較大,是以頂多查看一下名字與個人資料,至於詳細的屬性等級則不明確。
看來這個叫婭的遊牧族人也並不簡單。
能收服這樣的兩人當扈從,且對他畢恭畢敬,打心底裏對他崇服膜拜,這後卿的禦人本領當真不可小覷啊。
不由得,她最後看向了後卿。
每一次看見他,因著場合不一樣,她都會產生不一樣的感受。
地麵鋪了一張十分講究井川團花織錦的鋪墊,光看這鋪墊便覺與此山此林此崗不同的奢逸風情,蕭蕭簌簌,他席地而坐,一頭墨綢般飄逸長發披肩,眉目靜謐而動人,凝望於林間幽深之某處,此時他沒有了那一日與公子滄月與城牆外對峙的咄咄逼人與光芒萬丈,此刻他如月華內斂,閑心於山水之間,龍章鳳姿,天質自然,更似一位心醉於山水風景深不可測的世外高人一般。
有一種人哪怕不動聲色,便已天下莫不知其姣也。
陳白起知道他的敏銳,哪怕眼神再小心謹慎,亦不敢將視線放在他身上過久引來懷疑,他這人哪怕靜靜地呼吸都給人一種沉重的壓力,她調整好心態,將自己扮此時演的“吳三”放了出來。
吳三這人謹慎小心,是以做事皆會顧慮三分,她故作遲疑地搓了搓腳底草叢,不敢直視前方,便低下頭,將手中水囊恭敬地朝前一遞:“先生,飲水。”
老實說,她此時所站位置離著後卿可好長一段距離,再加上她說話時刻意壓低怕驚擾了他等清閑,也不知後卿究竟聽見沒有,總之他姿勢與神色一分沒變,連眼皮都不曾掀動一下,並沒有回應她的話。
反而是透,這一波一波地趙軍將領前來,不是尋事便是質問議談令人煩不勝煩,如今一小副將也敢上前叨叨,他頓感被攪擾的興致,他幾步便跨衝了過來。
由於陳白起低著頭,隻以感覺腳上投射下一大片陰影,她一抬眸,一張大臉便湊了過來。
透並沒有“吳三”高,然而此刻少年方才那雪團般可愛的稚容整個陰翳下來,氣勢卻是半分不因身高而耽誤。
“爾誰誰誰啊,誰允許爾等趙軍不經匯稟走上前來的?!”
見他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吳三”瞪直了眼,退後一步:“透君莫惱……方才我一時疏忽……再說這並非算得什麽直得嚷嚷的大事吧。”
透本來隻準備嚇唬嚇唬他的,卻不料“他”竟不知悔改,還敢出聲反駁,他滿臉烏雲斜乜,因氣惱而擠歪了眼睛嘴斜佞的嘴角,生生將一張漂亮臉蛋兒扭曲:“小兒,汝找死嗎?”
被人這樣威脅,本該立即一副畏懼致歉的“吳三”,卻像一下子被人激出了骨氣,她倏地一下抬起頭來,一張麵容普通的臉兩眼瞪得大大地,臉色漲紅似受了屈辱一般,她大聲道:“透君當真無禮!吾趙軍與先生曆來和睦如一家,吾將軍與先生亦常常以知已朋友相稱,先生為人溫和有禮情操高尚,爾卻口口聲聲粗暴無禮,想來你可輕視吾,卻不可這般輕視吾軍!爾如此,豈非給先生抹汙!”
這一番大聲斥責的話可算是大義凜然,臨死不屈了,直喊得後方黑暗之中的眾軍耳中一震,眼前一亮,這下他等再也坐不住了,一茬一茬地紛紛站了起來圍觀,雖說並沒有同仇敵愾地聲援上前,卻也是在後方隱隱圍堵成城地形成一種無形地支持。
“爾……爾敢口出歹言!”透聽了陳白起一番貶底踩高的話,透白的麵龐一陣青一陣紅地,他掃視了一眼其後方,猛地厲喝一聲,便從箭囊之中取出一箭矢握住七寸,朝著陳白起的脖頸便刺去。
“透!”婭倏地睜開眼,厲聲道。
透的箭尖頓滯了一下,他轉過頭看向婭,瞬間變臉,他貓眼一彎透著幾分憨態,笑嗬嗬像一個金童似的,他癟嘴道:“吾隻是嚇嚇他而已啦……”
透知道,婭一向不愛管閑事,無論他殺人放火亦罷,囂張跋扈目中無人亦罷,除了防礙到先生一事,她才會如此喝停於他,看來剛才這小將的一番話,令婭動搖了,方出言阻止了他。
然而,他停手了,但卻不料那個看起來沒有什麽卵用的小將竟出然發威,“他”迅猛如脫兔般出手,一個力均勢敵的過肩摔直接將他給撂倒在地。
透隻覺一陣翻江倒海,整個背部便狠狠摔砸在地上,發出巨大的呯聲,陳白起這一手沒有留情,她哪怕不用修為,僅憑麒麟雙臂之力便夠他喝上一壺。
透“哎呦”一聲,隻覺整個背脊椎都快摔斷了,他痛得直聲嗆咳,臉皺得像一個肉包子。
周圍人一瞬間都被小將那雷霆般凶狠的手段給怔愣住了。
見所有人的視線都一瞬焦聚在自己身上,“吳三”一下子慌了,“他”趕緊手忙腳忙,歉意道:“吾……吾方才以為透君準備取吾性命,吾隻是下意識想保命……吾不知透君竟如此地……失手了,吾方才應當是借估了透君的力氣,下手太重了……對、對不起,這水,想來後卿先生亦是不打算要了,那吾還是收回吧……”
她態度十分誠懇,道歉也十分迅速,但偏偏卻對傷倒在地上的透視苦無賭,說著說著,竟朝他等拱了拱手,掉頭便撤了。
走時,還喃喃地搖頭自語道:“後卿先生如此文雅之士卻養出如此暴烈仆伇,倒是令人詫異。”
透痛苦地想翻爬過身,像一隻翻殼的烏龜一樣困難,他用腦袋忿然地撞地,朝著“吳三”的背影咬牙切齒地喊道:“汝……汝給爺等……”
婭站直了身子,她見透竟被一個無名小卒給摔慘了,一時麵色鐵青,剛才那小將出手太快,她根本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透便被摔個四腳朝天了。
“你還嫌不夠丟人,趕緊起來!”婭朝透喝道。
而這時,一直無動於衷仿佛雲遊天外的後卿才終於抬眼了,他先看了一眼痛得滿臉冷汗的透,又看向“吳三”腳步越來越快離去的背影,笑聲道:“這打完人便走,副少將倒是意外懂得進退之道啊。”
陳白起背脊一僵,下一步卻怎麽也邁不開了。
現代有句話叫什麽來著,打臉一時爽,全家火葬場……呸呸呸,她在亂想些什麽。
透見先生出聲了,便忙掙紮著龜速地爬了起來,他此時是真正的殺意被激發出來了,拔出箭便準備朝陳白起開射,然,卻被後卿一句輕淡漠然的話定在原地。
“透,去將水拿過來。”
透聞言錯愕不已,但下一瞬卻漲紅了臉,分明已是氣極攻心。
陳白起卻暗鬆了一口氣,幸好遇著後卿是一個聰明的人啊,懂得顧全大局,否則人人跟這少年一樣辦事兒遲早整得天怒人怨,她轉過身,卻將後續禮節補全,一臉受寵若驚地將水囊舉起,靦腆歉意地笑了笑:“勞煩透君了。”
她竟站在原地不動,讓他過去取!這分明乃是侮辱他,透瞪圓了一雙貓瞳,氣得火冒三丈,恨不得將這“吳三”一口給咬死算了。
陳白起見透冷冷地瞪視著自己,似被嚇到了,她不自在道:“吾趙軍送水隻為相盟之情誼,可非卑躬之能,若透君自持身份不願向取,可明言,莫故作拖延。”
此話,字字帶刀句句帶刺,這分明就是在明著開始挑唆兩邊的關係,當然這趙軍與後卿等人關係如果牢固挑也挑不出什麽來,可問題是……恰好它就不怎麽牢固啊。
從方才知道趙軍對這後卿一組人其實有著很大的意見時,她就打算利用這個矛盾來給自己小小地先報一報先前的一箭之仇。
不給他們添添堵,鬧鬧事兒,她這一趟潛伏算是白來了!
反正這張臉是趙軍小將“吳三”的,將他們得罪狠了,到時候想算帳也算不到她頭上去。
——
他們這次停歇不過一刻鍾,在確認三批訊號沒有問題之後,便繼續朝槐樹林前行,一路上他們找出許多黎叟等人行徑的痕跡,特別是到了先前姒薑等人的埋伏之所,他們停下來細細查探一番,看到許多紛亂雜許朝著幾個不同方向離去的腳印,此時趙軍停滯了行程,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後卿上前查看了一下腳印,苦有所思道:“看來他們是被什麽人利用某種小機關激怒後,引散了開去,會使用這種小技倆的手段,這說明對方對黎叟等人存在顧忌,看其樹樁後幾處腳印反複踩踐造成的痕跡,估摸著對方應當是人數較少,約不高於20人。”
陳白起於眾將後方聽著後卿的分析,整個心驚肉跳的,暗忖——這人神了,字字確鑿,跟親身親曆了一番似的。
“這人被引成幾撥,難不成吾等需分開去查探?”胡萊道。
後卿視線放遠:“不必了,估計此時除了黎叟的那支隊伍,其餘皆已無力回天了。”
眾人大驚:“對方是何人?莫非是平陵縣的滄月軍?”
後卿道:“自然不是,不為滄月軍此時對前線戰局焦頭爛額,單單看現場這粗糙、破綻百出的埋伏便知道絕非滄月軍的慣用手筆,隻是恰好黎叟等人自大妄信,恰好中了別人的圈套,我想,這該是一支……臨時的組建的隊伍。”
“先生,這支隊伍從何而來,是否與滄月軍有關?”
“自然是有的,否則如何要與吾等敵對。”後卿慢條斯理地道,他於周圍環境巡視一周後,便指向一個方向,道:“黎叟雖狂妄自大,但卻也有一定眼力,一開始的劣作把戲他定然看不上眼,但最後他仍舊被引走了,這說明對方定有令其在意的存在,他們是走這邊,去看看吧。”
“先生如何知道是這邊?”分明有有撥腳步印,他如何確定的方向。
“習武之人足下功夫向來用得深,這邊腳印最淺淡,以此為據。”婭不願意自家先生回答這種無智商的問題,當即冷視其問話之人一眼,代為答之。
問話之人正是陳白起,她被婭瞪了一眼後,十分無辜道:“或許是別人設下的障眼法也不一定啊。”
後卿腳步頓了一下,轉頭從眾將之中將她尋出,那一雙極深極幽的眸子含著笑意:“吳副將懂得還太真多,連障眼法都識得。”
一聽他喊她吳副將陳白起頓感頭皮發麻,總覺得比起喊她“副少將”,這句“吳副將”更飽含深意。
他什麽時候將她的姓都打聽出來了?這是為以後的打擊報複做鋪墊嗎?陳白起腦中頓時陰謀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