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悲涼
端木靜閑氣怒之下飛劍將梅清婉釘在了地上，但她自己也失了兵刃。一口黑血再也壓製不住，從口中噴出。她麵色灰敗，強撐著搖搖晃晃的站在當地。
見妹妹慘死，梅清和心中大慟，梅花鏢在空中猛地調轉方向，向端木靜閑飛去。她心中恨極，飛鏢再顧不上什麽機動避讓，徑直朝端木靜閑胸**去。
若是平時，這麽簡單直接的一鏢自然打不中端木靜閑，但此時她已油盡燈枯，根本就沒察覺到飛來的毒鏢，梅花鏢“噗！”一聲正中胸口。
但梅花鏢的主要殺傷手段是削割，更多時候是以上麵所淬的劇毒傷人，直刺威力不大。端木靜閑中鏢後，隻是身子晃了晃，但她本就中毒極深，這一鏢不過是給她添了個淺淺的皮外傷罷了。
梅氏姐妹早年因叛亂失敗，逃出百花穀，此後姐妹二人相依為命，一直為重回百花穀，奪取穀主之位而努力。二人都沒有嫁人，將全部的心力都投入到了奪位大業中了。因此二女之間感情很好，遠超一般的姐妹。
見到梅花鏢幾乎沒給端木靜閑造成什麽傷害，梅清和又悲又氣，血貫瞳仁，此刻她恨不得將端木靜閑碎屍萬段，再顧不得等她自己毒發身亡。
梅清和縱身上前，長劍當胸刺去，要用最直接的方式殺死端木靜閑，以血還血，給妹妹報仇。
端木靜閑此時站立都隻是勉強堅持，根本不可能閃避，被梅清和一劍穿心，直沒至柄。她正待拔出劍來再刺，不料端木靜閑雙臂合攏，將她緊緊的抱住了，然後張嘴便朝她脖頸咬落。
這不是任何門派的招式，而是所有動物天生便有的本能攻擊手段。梅清和悲痛之下，隻想到端木靜閑失了長劍，便是沒牙的老虎，而且還是中了毒的。萬沒想到她這樣的一代宗師竟然會將自己抱住，還用上了撕咬這種連街頭廝打都很少用到的招數。
但意外歸意外，在察覺端木靜閑咬下的那一刹那，梅清和心中大駭。嘴本就是人身體上最有力量的器官，日常生活中如果有什麽堅硬的東西，用手無法打開的時候，人本能的都會想到用嘴，比如咬核桃、開瓶蓋什麽的。普通人的咬合力就相當的強，更何況是功力深厚的高手。梅清和心叫：“我命休矣！”拔劍的右手放開劍柄，並攏成掌，一掌將端木靜閑打得倒飛了出去。
她伸手按住脖頸上被咬傷的創口，卻驚訝的發現傷口處流血甚少。她心下稍定，才感覺到其實傷處也不是很疼。
原來方才那一劍飛擲已經耗盡了端木靜閑的精氣神，她強撐站立不倒，但全身真氣耗盡，毒氣迅速的侵占了她的四肢百骸，便是梅清和不出手，過不了片刻她自己也會毒發身亡。
當時她意識本已模糊，但胸口被梅清和一劍穿過，在劇痛的刺激之下，她頭腦一清，憑著本能抱住了梅清和，張嘴就去咬她脖頸。但她此時真氣全無，僅僅是咬破了對方的表皮，卻沒造成多大的傷害，便被及時反應過來的梅清和給一掌打飛出去，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梅清和死裏逃生，被仇恨所蒙蔽的神智也突然恢複了，她盯著躺倒在地毫不動彈的端木靜閑看了好一會，又轉過頭去看了看生機已絕的妹妹，一種無比滄涼的情緒忽然湧上心頭。
端木靜閑死了，自己計劃中最關鍵的一步完成了，百花穀已經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可是沒想到這一切的代價是如此高昂，竟需要犧牲妹妹的生命來換取。此刻她的心裏絲毫沒有想象中的歡愉，反而恍然若失，不明白事情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明明計劃得好好的！明明是萬無一失的計劃啊！怎麽會這樣的？怎麽這樣？清婉！端木……”她心裏亂糟糟的，一些早就被遺忘了的回憶也莫名其妙的湧上了心頭。
“少年時，同妹妹一起在明荷宗學習劍法，正好與端木同組。那時自己姐妹天資過人，是所有人裏麵劍法最好的，端木靜閑卻很笨，經常被罰站樁或者罰原地揮刺。她還向自己請教過劍法，但自己從小就知道明荷宗是暗香宗最大的對手，所以將她冷嘲熱諷了一番便揚長而去了。
可能因為這樣的一段記憶，當得知這樣的一個人竟然當上了穀主時，自己姐妹才會這麽憤怒吧！但自己也判斷出這是暗香宗奪取穀主之位的最好機會，所以才會當機立斷的發動了叛亂。其實仔細想想，那次叛亂發動得十分的倉促，暗香宗自己也沒有做什麽準備。
更沒想到的是，明荷宗看起來光明磊落，卻不知什麽時候在暗香宗裏安插了間諜，消息泄露了出去。而端木靜閑這次卻很果斷的進行了反擊，一舉蕩平了叛亂。
其實現在回憶起來，在叛亂剛開始的那個階段，明荷宗雖然占盡了優勢，卻並沒有主動進攻，而是先收縮力量進行防禦。也正因為那樣，自己才會斷定她們力量不足，從而下令主動進攻，犯下了那次叛亂最大的一個錯誤。原本就不占優勢的暗香宗，竟然進攻準備周全的明荷宗，結局當然在進攻的那一刹那就注定了。難怪那時候本來與暗香宗親厚的金秋宗卻保持了中立，真是老狐狸！
所以說自己從來也沒猜透過端木靜閑的心思，如果當時是自己坐在她的位置上，早就主動進攻了。明明就是實力占優勢的一方，竟然要收縮防禦，真不知道她是膽子太小，還是心思狡詐。
或許是因為膽子太小吧！如果真是她的計策的話，為什麽又不派人把守下山的逃路，以至於讓自己帶著親信弟子逃了出去，後來逃到江南，在神劍山莊的支持下又重建了暗香宗。”
她木然的將目光轉回到端木靜閑身上，一個從來不願去碰的想法突然冒了出來：“或許，她其實是希望我們知難而退呢？或許她是覺得既然互相看不順眼，不如就此分家，各過各的。是了！當時我們殺到明荷宗外時，她便說過這番話，但當時我卻以為她這麽說是因為怯懦畏戰……”
想到這裏，梅清和木然的表情有了一絲鬆動，但隨即目光轉厲。“現在再想這些又有什麽用？不管怎樣，是她殺害了無數暗香宗的弟子，害得我漂泊半生，現在又殺了清婉。不過我也殺了她了，我就要做百花穀的穀主了！”
想到自己即將成為穀主，梅清和精神一振，從失去妹妹的悲痛中回過神來，又重新感覺到了外間的動靜。“那邊還有劍氣破風的聲音，百花穀竟然還有人能夠反抗？”
轉眼看去，看到的一幕卻讓她十分驚訝。雖然無劍境界的高手已經達到了無招勝有招的水準，可以臨敵任意自創劍招，但基本的路數卻還是能看得出來的。正與白君相鬥的雖是名女子，使的卻不是百花劍法，而是淩天劍法的路子。這，這又是個什麽情況？
再看了一會，她心中吃驚更甚，這女子看起來年紀尚輕，卻顯然已經悟到了“劍心”的境界，所以才能以如此微弱的真氣，還能堪堪抵住白君的進攻。但她劍上的真氣正越來越弱，很顯然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梅清和雖然並沒有成為劍仙，但她才剛剛殺了一個貨真價實的巔峰劍仙。所以她很明白，劍仙固然是這個世界最強大的存在，但並非是不可戰勝的。何況這女子的真氣十分虛弱，使得劍上的威力大大的打了折扣。
此時蘇媚身上法力藥劑的效力已經快過去了，她已經感覺到靈氣匯聚的速度越來越慢，真氣已經快要支持不住了。而此時激鬥正酣，她也無法再取藥出來服用。
看起來這次似乎真的危險了，蘇媚心中升起窮途末路的悲涼。“我一心追求本心，是不是真的太任性了？現實終究不是遊戲，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的這個世界，好人看起來都是愚蠢的代名詞啊！難道正義真的隻有在二次元的虛擬世界中，才會存在嗎？”
“或許是我理解錯了吧！上天讓我重生一次，並不是想讓我彌補上一世的遺憾，讓我順從本心。而是想讓我真正的看清楚這個現實的世界，看清楚我那可悲的天真，那無謂的正義，無論在哪一個世界都是行不通的。”
“看看這個世界的那些成功者，虎嘯天、韓楚天，他們一個個看起來都是正氣凜然，英勇無畏的鬥士、偉人。然而事實上卻都以正義之名，做著無比邪惡之事。正義？不過是這些成功者的玩物罷了！或許，隻有像自己這樣天真的失敗者，才會真的相信人世間是有正義存在的吧？”
“或許很快又要跟這個世界說再見了。隻是不知道這次是真的死去，歸於永遠的黑暗；或是發現自己還是在原來的世界上，關於這個世界的一切，都隻不過是做了個荒唐的夢；又或者是再次穿越到另一個更加光怪陸離的異界去，再去體驗一次世界的現實與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