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夜話

  聽到秋鐵山的話，大多數與會者都暗鬆了一口氣。如今大家對妖族的戰鬥力都已經有比較清醒的認識，誰都知道留下來斷後是十分危險的任務，用九死一生來形容也毫不誇張。然而平時無論多麽大義淩然，真到了關鍵時刻誰不是樂生惡死？秋鐵山肯承擔重任，雖然有自己的不得以，事實上卻給了所有人一個體麵的保全實力從容退去的機會。


  “秋掌門果然義薄雲天！”


  “秋掌門英雄蓋世！必有天神庇佑，此番定可轉危為安！”


  “秋兄高義！您放心，待我等安頓下來，必定再組聯軍支援夏城。”


  ……


  群豪心中去了一塊大石，一時間諛辭潮頌。秋鐵山仿佛成了救世主，聲望如日中天，再沒人去多看主持會議的韓楚天一眼。


  日間戰鬥的失敗，使韓楚天的聲望下降了不少，盡管他並沒有做錯過什麽，但敗就是敗了，這卻是不爭的事實。秋鐵山曾經無比渴望取代韓楚天的盟主之位，享受那種萬人敬仰，飄飄然如在雲端的感覺。然而，此刻看著麵無表情坐在那裏不知在想些什麽的韓楚天，秋鐵山的心中卻沒有絲毫勝利者的喜悅，有的隻是無盡的苦澀。


  “當時我就告訴過韓楚天，妖族敗得蹊蹺，很可能是詐敗。可是他不聽，還說了一大堆什麽天時地利人和。現在怎麽樣？一萬騎兵全都折進去了。一萬騎兵啊！如今城外全是妖兵，咱們隻能坐困愁城。唉！夏城危矣！”夜深人靜，深宅內院，在枕邊人麵前，秋鐵山放下了日間的所有偽裝，所有的負麵情緒一下子全部爆發了出來。


  “情況有這麽糟糕麽？咱們不是還有數萬步兵麽？”秋鐵山的夫人李可人問道。李可人就是聶輕水的姨媽，百花穀金秋宗宗主李伊人的姐姐。李可人天資不如妹妹，嫁人後一直相夫教子，心思全都放在丈夫兒子身上，所以並沒有立即看出情勢的凶險。


  “豈止是糟糕！夏城如今已成一座孤城，城破隻是時間問題了。”


  “怎麽會這樣？你之前不是說，我霸刀門經營夏城數千年，今年又剛修繕了城防。外有堅城，內有銳士。任妖族百萬大軍，也必無功而返麽？”


  “那……那是……，唉！”那時誰會知道妖族竟然是如此可怖的對手呢？

  雖然秋鐵山恥於回答，但李伊人做了他二十多年枕邊人，又如何看不出他那些無法出口的答案？李伊人拉住丈夫的手，柔聲道：“那現在咱們該怎麽辦？”


  “夏城是肯定保不住了，今天下午的掌門會議已經通過了撤退的決定。明天一早，聯軍就會全部撤離夏城。”


  “那咱們怎麽辦？咱們也走麽？”


  “誰都可以走，唯獨我秋鐵山走不得！”說到這裏，秋鐵山不禁苦笑，笑容說不出的滄桑淒涼。他不想死，但他更不能將夏城的十多萬百姓留給妖兵。“明早讓風清、月明他們帶著門中的年輕弟子，去百花穀看看姨母和舅舅。你也二十多年沒回過娘家了，跟孩子們一起回去看看吧！”


  “那……那夫君你呢？”


  “我？我帶著老弟兄們，守著夏城的祖宗基業，給孩子們斷後。”秋鐵山決絕道。


  “那我也不走，讓孩子們護送輕水回去便是。”二人雖是政治聯姻，但婚後相濡以沫，感情甚篤，李可人竟不願獨生。


  “你！……唉！”望著妻子執拗的表情，秋鐵山責備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夫妻二人將秋風清、秋月明兩兄弟和聶輕水叫到跟前，讓他們連夜收拾，第二天一早便率領門中青年弟子跟隨大隊一起撤離，然後護送聶輕水回家。


  二位秋公子與人並稱修真界四大公子，雖然所謂“四大公子”隻是好事者遊戲之作，但二人在修真界年輕一輩中，以才具修為論，確實都是一時之選。白天的戰況，二人都知之甚祥，雖然沒能參加下午的會議。但此時聽了父母之言，如何還不明白二老的心思？

  二人也知這是目下最理性的做法，但骨肉之情又怎是理性就可以割舍？一家四口在這裏生離死別，聶輕水雖不清楚四人為何這般表情，但也感覺到氣氛有異。是以她雖仍是不想回家，但還是明智的沒有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