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衝天
都說知己難尋，其實想要找到旗鼓相當的對手也很不容易。林碧瑾與金瞳都是劍術天才，生平從未遇到過在劍術上能與自己相較的人。都曾經有過寶劍空利，高手寂寞的感歎。
二人這一次鬥劍，正是棋逢對手，都覺得異常暢快。第二日天剛放亮，二人便又迫不及待的比起劍來。這一比，又過了三天，二人仍是難分高下。這三天的比劍，也讓二人間的距離親近了不少，各自心裏都覺得惺惺相惜。
驕陽之下，隻見兩團銀光盤旋飛舞，靈動輕盈，宛如一對銀色的蝴蝶，在山穀中翩遷飛舞。
金瞳固然驚訝於林碧瑾的天分，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劍術修為；林碧瑾對金瞳的印象也從一開始木訥的書呆子，漸漸的轉變為一個瀟灑豪邁，劍術超群的俠客。
日頭西沉，第三天的比劍又以平局告終，二人相視一笑，同時收劍。
“大哥劍術了得，若不是你壓製功力，碧瑾早便輸了。”
“姑娘過謙了！你小小年紀便有如此修為，他日成就必在我之上。”
“大哥可以叫我瑾兒！”
林碧瑾大著膽子表明了心意，覺得一陣害羞，當先進了山洞。
金瞳見她嬌憨率真，心中也湧起柔情，臉上不知不覺浮上了一絲笑意。金瞳正準備轉身跟著林碧瑾回進山洞，忽然耳廓一動，一絲細微的異常聲息傳入耳中。金瞳猛地轉身，長劍出鞘，一道劍氣尖嘯著向前方飛去。
“哢嚓！”前方一顆大樹應聲而斷，一條人影飛快的從樹後閃出，是一個長得如同猢猻一般的幹瘦老人，這老者雞皮鶴發，尖嘴猴腮，腰間左右兩側各插著一柄一尺長短的匕首，在林間縱躍自如，靈活無比。
金瞳一劍擊出再不留手，長劍連揮，一道道劍光不斷飛出。那老者則不停的在林中跳躍，借著樹木的掩護躲避金瞳的劍氣，偶爾回擊一支金鏢。雖然金瞳處於攻勢，但老者偶爾的還擊角度也十分刁鑽，往往逼得他中斷攻勢，回劍自守。
金瞳見老者滑如泥鰍，劍氣難以傷敵，便不再浪費妖氣，收劍凝立，以不變應萬變。老者也騰的一聲從一株大樹上跳下，彎著腰立在地上，作出隨時可以縱躍而起的姿勢。
“嘿嘿嘿！想不到在這個地方竟然會遇到妖族的高手。”老者聲音尖利，十分刺耳，金瞳聽在耳中卻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鐵爪鷹？”
“不錯！我那不成器的兒子確實有這麽個諢號。老頭子殺了一輩子妖，沒想到兒子卻栽在一個妖族手裏。”
“你兒子不管以什麽標準來看，也算不上好人吧？做了這麽多壞事，難道不該惡貫滿盈？”
“什麽善惡報應，都是騙那幫愚昧無知的小兒的。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我手裏的匕首就是公理，我家族的暗影殺手團就是正義。”
原來這鐵爪鷹看似隻是一個獨行大盜，其實卻是千裏之外一個強大修真家族——白家的少爺。白家以正道自詡，平時也常做些修橋鋪路的好事，在當地名聲甚好。但暗地裏，白家卻做著沒本錢的買賣，門中長輩經常會帶領門下弟子出去劫掠。而為了隱藏身份，白家的盜夥劫掠過後都會殺人滅口，再將現場燒成白地，以湮滅證據。且白家群盜本領高強，又十分小心，並不在實力強大的門派附近劫掠，因此一直不曾被人發現。
除了劫掠，白家還有專門的獵妖團和殺手團。獵妖團可以提供大量的妖丹供門中弟子修煉，而殺手團則可以清除偶爾發現白家身份的修真者，保證白家的秘密不被他人知曉。
鐵爪鷹是白家這一任家主的獨子，本領高強，人也謹慎，自成年起便獨自帶隊行劫。鐵爪鷹是天生的強盜性子，過慣了自由自在的日子，懶得回家去裝好人做善事。於是便對外謊稱外出拜師學藝，獨自來到了這千裏之外的三不管地帶占山為王。
白家家主白啟泰，也就是先前那個幹瘦老者放心不下，便給鐵爪鷹點了魂燈，放置在自己每日練氣的靜室中。這魂燈攝取了鐵爪鷹的一縷魂魄，長明不滅。隻有當鐵爪鷹死於非命，魂燈才會熄滅，施術者更可從那縷殘魂中看見死者死前所見到的一些片段。
這日，白啟泰如同往常一樣在靜室練功，忽覺光線有異，睜眼一看愛子魂燈竟已熄滅。白啟泰心中大慟，當下查看了愛子殘魂中的畫麵片段，金瞳和林碧瑾二人的形象清晰可見。
當下白啟泰親自帶著殺手團的精銳殺手，趕往鐵爪鷹的殞命之地，勢要斬殺金林二人為愛子複仇。一行人從千裏之外趕來，這裏又十分偏僻，道路難行，光是趕路便用了半個多月。本以為找尋仇人要費一番功夫，豈知這二人並未走遠；白啟泰將殺手團撒將出去分散搜尋，當天便接到回報說找到了仇人。
白啟泰帶人趕到時，遠遠的便看見正在鬥劍的二人。但是白啟泰在這時犯了一個錯誤，他根據二人表現出來的實力，錯誤的估計了二人的功力，而沒想到金瞳其實壓製了自身的實力。根據這個錯誤的判斷，白啟泰認為自己一個人完全可以在對方沒有發現之前潛到近處，在二人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將他們暗殺掉。所以他在手下還沒有全部集中起來之前，便貿然的采取了行動。
身為妖族的金瞳五感本就超過人類，再加上他隻是壓製了實力，真實功力要比鬥劍時表現出來的高得多。白啟泰還沒有潛入到突擊距離，便被他發現，不得已隻好一麵拖延時間，一麵期望手下們能夠快點趕來救援。
林碧瑾一時衝動下向金瞳表白了愛意，羞不可抑的逃進山洞，心亂如麻不知待會金瞳進洞之後該如何麵對。誰知金瞳並沒有跟進來，洞外卻傳來了劍氣破空的刺耳尖嘯。
林碧瑾連忙跑到洞口察看，隻見金瞳挺立在離山洞十多丈的地方，身體站得筆直，右手持劍隨時準備發出雷霆一擊，在離他二十丈遠的地方站著一個彎腰弓背的幹瘦老者。二人的話她自然全都聽到了，老者說話的聲音不高，但聽在林碧瑾耳中卻不亞於晴天霹靂。
“妖族！？大哥……妖族！怎麽會這樣？”林碧瑾感覺自己的腦子一片混亂，失魂落魄的立在那裏，接下來發生了什麽事她便完全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了。
不知過了多久，林碧瑾隻覺得一陣勁風迎麵吹來，將她又送回了山洞。待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身在半空，她連忙穩住身形，在空中調整好姿勢，才避免了一頭栽進洞口的柴灰堆裏變成灰姑娘的下場。
林碧瑾拔劍出鞘，再次搶出洞去，隻見地上橫七豎八的躺了十多具黑衣人的屍體，看屍體上的傷口，都是被金瞳劍風所殺。
忽然，一點溫熱濺上了林碧瑾的臉頰，伸手抹去，一片血紅。她朝著血滴飛來的方向看去，金瞳正持劍與那幹瘦老者近身相鬥，二人都是渾身浴血，周圍一丈遠處還有四五個黑衣人圍著二人遊走，伺機向金瞳發射暗器。
老者手持兩把匕首如同一隻猿猴般縱躍如飛，不住的向金瞳斬擊。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金瞳兵器較長，可以在敵人未靠近之時便先對其造成殺傷，但在近身搏擊的情況下，卻遠不如匕首靈活。雖然他仗著劍術高明仍不露敗像，但也隻能采取守勢，偶爾敵人靠的太近時便用左手的鷹爪逼退。
林碧瑾持劍的手指已經握得發白，卻一時不知到底該怎麽辦。一邊是人類一邊是妖族，按說她應該幫著人類斬妖除魔；但那些人類卻都是無惡不作的大盜，那個妖族卻兩次救了自己的性命，自己心中更是……
白啟泰本以為自己已經很高估金瞳的實力了，誰知付出了十多個手下的性命才成功的衝進了金瞳的劍網，迫使他近身格鬥。哪知金瞳的鷹爪十分厲害，雖然長劍的威力再難完全發揮，卻仍然不露敗像。
白啟泰看似處於攻勢，匕首的每次斬擊也隻是一沾即走，但其實這種打法十分損耗真氣，再鬥下去待到他真氣耗盡，恐怕連逃命也成問題。還好這妖怪為了救那小丫頭，中了自己兩支金鏢受了傷，否則自己早就支持不住了。
正在白啟泰真氣即將耗盡，心裏越來越焦急時，偶然間瞥見林碧瑾又走出了山洞。她雖手握長劍，但目光呆滯，顯然還處在失魂落魄的狀態。白啟泰大喜，奮起全身功力，將左手匕首向林碧瑾擲去，同時右手匕首直刺金瞳。白啟泰這一下死中求生，賭的就是金瞳必不會見死不救。
白啟泰賭對了，金瞳見白啟泰匕首擲出，不及細想，長劍脫手飛出，後發先至，撞在擲向林碧瑾的那柄匕首護手上，將匕首撞得偏向一邊，鏘的一聲摔在山石上。
金瞳長劍離手，失了兵器，眼見白啟泰匕首刺到，伸出鷹爪便抓住了匕首鋒刃。鷹爪與匕首相擊發出金鐵之聲，金瞳運起妖力，“鏗！”一聲將匕首折為兩段。但金瞳的鷹爪雖可扯斷鋼絲，畢竟還是血肉之軀，白啟泰的匕首又是一柄鋒銳無比的寶刀，這一下左手已受重傷，鮮血順著握緊的指縫中流出。
白啟泰和黑衣殺手看出便宜，紛紛發射金鏢，金瞳平地拔起，一飛衝天，金鏢全部落空。隻聽一聲鷹唳，金瞳背後伸出兩隻黑色的翅膀，振翅高飛，片刻之間眾人的眼中便隻剩下一個在天空中盤旋的小黑點。